小时候学素描,老师会在第一堂课说素描的特点是用“单色”作画。后来一画就体会到,在黑与白、暗与明的关系里,还有层次丰富的灰调子。
素描 米勒(1814-1875)法国
有了一定素描基础后,开始练习画水粉。面对衬布、果子、罐子、鱼等静物,在天光画室的氛围下,似乎小孩们都已晓得鲜艳的苹果,不能只画成一块红色;也不会有人把一块白色衬布单纯地只用钛白平涂。
画一条鱼时,更需要调配出微妙的色彩,一笔一笔衔接过渡。色彩第一次让我感到了观察上的复杂。
少年时,无论是静物还是风景写生,面对色彩,老师引导的是 “一张好色彩在于和谐的灰调子”。
灰调子微妙高级的印象,十几年来沉潜在少年时期的意识里。
上图:瓜桃静物画 爱德华·马奈 法国
下图:静物 保罗·塞尚 法国
到了二十岁,我的衣橱里,自己选购的衣服都是灰色系:云灰色连衣裙、烟灰底色小碎花连身裙、冷灰色牛仔裤、鸽灰色套头衫、中灰色衬衣、淡云灰色羽绒服……令眼底和心里都感到自在的,唯有灰色,并没有考虑过什么理由。但绝不能接受饱和度很高的大红、橘黄、翠绿或者粉红,也并不懂得服饰配色,以及色彩的文化意义。
一次偶然邂逅一本小书,看到一位资深时尚专栏作家对色彩的领悟,竟和文学的形象联系在一起,立刻击中了我的神经。对色彩文化与心理意义上的拓展认知,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譬如,“把红色解释为鲜艳,把黑色解释为沉默都是表浅的。”
因为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中对安娜穿黑色天鹅绒晚装出席舞会投入了重彩。
黑色将安娜的肩膀和前胸衬托出犹如老象牙般的效果,安娜将黑色穿成了当晚的中心。黑色在安娜身上惊艳华贵,有赖于这个人物有足够与沉寂的黑色抗衡的生机。于是,安娜穿的黑即红,夺目之红!当一个人有足够的内力穿黑色时,黑色就是红色。
油画肖像 约翰·辛格·萨金特 美国
而简·爱的灰,源于她对华丽的抗拒以及映像了她爱的纯洁和无时不在的自尊。
即使在罗切斯特为简·爱购置嫁衣时,她也选择了“素净的黑缎”和“珍珠灰的丝绸”。
不管是原著,还是影片,无色彩的主调,都是为了刻画简·爱高洁的品格。
《简爱》剧照 2011年 英国
在小说《飘》里,绿色是郝思嘉的专美。
正如艾希礼感到的,郝思嘉“像风像火像野生的东西”。原本只想穿着淡绿裙子被爱慕者快乐地围绕,但失恋、战争、贫穷、饥饿接踵涌来。
观众看到了郝思嘉一次次穿起绿色,像英勇的士兵那样坚强地扭转着命运。绿色之于郝思嘉,已非适合皮肤和眼睛,而是衬合她所向披靡的生命力。
《乱世佳人》剧照 1939年 美国
将色彩与人活出的生命联系在一起,带给我画布之外更广阔意义上对色彩的爱。超越“灰调子”,每一块纯正色都有不被定义的广阔。
"Pink is the navy blue of India" 是一句著名的时尚评论: “粉红是印度的海军蓝”。
在印度文化中,粉红色如同西方时尚中经典的海军蓝一样普遍、百搭具有标志性。粉色充溢在斋浦尔的“粉红之城”、印度纱丽和头巾的配色上,也出现在印度的细密画中。跨文化视角下对色彩意义的洞察,打破了粉红 “甜味、稚气、女性化” 的概念,也是对印度美学的赞美。
上图:斋普尔风之宫;中图:在印度斋普尔粉色的砂岩建筑前几位妇女在行走;下图:粉红色调的纱丽。图片来自网络。
在中国古代瓷器中,最知名的要数五大名窑 “汝、官、哥、钧、定”。文人士大夫历来最欣赏汝窑之天青釉色、宋官窑之青灰色釉。这类被追慕的具有道家意境的色调,呈现出掺入了很多灰的青蓝色调,展露着善意、谦和,却暗藏高高隔离的淡然和冷静。
与宋代皇帝追求的色彩趣味相反,清代满族统治者对器物的用色做了孩童般的探索。
清代 郎窑绿釉梅瓶
观复博物馆藏
清代18~19世纪 彩料器一组 苏富比
清18~19世紀 橙色料水洗、粉红料长颈瓶、蓝料大渣斗、黄玻璃十棱瓶. 香港苏富比
北京观复博物馆里有一组藏瓷,雅致却五彩缤纷,色相明确而肯定,每每令我流连。它们的年代从清代康熙朝一直到光绪朝,在不同器型上施以 “苹果绿釉、茄皮紫釉、黄釉、吹红釉、孔雀蓝釉、胭脂釉、湖蓝釉、珊瑚红釉”。
纯色代表了清宫的奢侈,也是鞑靼人除接受吸纳汉民族喜好之外,马背上的民族本性对华丽明亮温暖色的追求。
观复博物馆 瓷器馆
清中期 珊瑚红釉三足鼎
观复博物馆藏
清乾隆 苹果绿釉碗
观复博物馆藏
清乾隆 胭脂釉胆瓶
观复博物馆藏
清帝对色彩的实践,延申到了当时物以稀为贵的玻璃料器上。
玻璃能在不同呈色剂的加持下,实现赤、橙、黄、绿、青、蓝、紫如彩虹般的效果。透明光亮,具有清爽的活力。
“掌中宝”鼻烟壶小巧玲珑,利用玻璃的熔融特性,可以实现多色混合、一器多色的套玻璃工艺。
白套红玻璃、柳绿配桃红、粉红渐变、鲜红配墨黑,以及蓝地套白玻璃猪龙佩……无不令我感到古代先民对色彩的看法摩登大胆。颜色到底是一种奢侈,鲜亮亮,古典而浪漫……
图片来源于苏富比
无论怎样,色是我们生命的东西。佛经中讲“色相”,也是指万物的形相。“(菩萨)示现一色,一切众生各各皆见种种色相”。
色在前,相在后,相是色造成的。色彩会根据人生命的变化而变化。如今,纯粹的大红、橘黄、翠绿、粉红等等亮色已是我向往的快乐。这样想来,色实在代表了生命的层次!
《桃花运》丝巾上的彩斑为当时乾隆朝创烧的一种色斑釉,以吹釉技法施釉,用特制工具将红、黄、白、蓝、绿釉料依次吹上瓷胎。出窑后的成品彩斑边界相互晕染,是18世纪乾隆盛世大胆创新、海纳百川的实验性作品。
“海浪纹真丝拉毛围巾”
根据观复博物馆藏古器物衍生
南宋 吉州窑缠枝卷草开光海浪纹梅瓶
观复博物馆藏
这款丝巾表现了线条勾勒海水纹的美,同时有极好的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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