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巫运动：欧洲中世纪最恐怖的一页，数万女性因此而丧生

真实历史 毫无戏说

在2015年发行的电子游戏《巫师3》中，当玩家进入到诺维格瑞后，很快就会在城中央的广场上，触发一段一男一女被火刑烧死的剧情。游戏所体现的这段残忍剧情却曾经存在于现实中，那就是在欧洲肆虐了三个半世纪的恶行——猎巫运动。

电子游戏《巫师3》中在火刑架上烧死“巫师”的场景

巫师的由来以及被污名化

说起猎巫运动，就要谈谈“巫师”这个职业，作为横跨东西方文化的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之一，巫师在古代社会被认为是人与神祇沟通的枢纽，各民族的人类都在与巫师的交流中，获得粗浅的人、神与自然的认识。因此最初巫师并不是大家印象中的，戴尖帽、穿黑袍、骑着扫帚到处跑，专做坏事的老头老太太，反而是拥有极高社会地位的职业。

四川盆地三星堆文明所出土的巫师面具

然而随着基督教信仰的诞生，魔鬼被塑造出来成为了对抗上帝的“恶”的化身，行为诡秘的巫师也被异化成为魔鬼的追随者。而在14世纪之前，教会只是把巫师视为一种“迷途”，教皇亚历山大四世还在1258年颁布了《禁猎巫法》，禁止将巫师罪名随意的扩大化。

然而随着十字军东征和拜占庭帝国的衰落，基督教步入了一个相对低潮期，一些基督徒们在寻找新的途径发泄无处安放的狂热，巫师就成为了目标——他们被认为与魔鬼订立契约，在晚上坐着扫帚飞去举行秘密集会，在那里他们纵情狂欢，甚至与撒旦发生性关系，还会作法带来死亡和灾难。

西班牙画家弗朗西斯科·德·戈雅的绘画女巫安息日（1797-1798）(Witches Sabbath, 1797-1798)

15世纪早期是西欧猎巫运动的兴起，在早期巫师的指控还是以政治和宗教迫害为主，不会普遍涉及到普通人，比如大名鼎鼎的贞德就在1431年被英格兰当局控制下的宗教裁判，以异端和女巫罪被判处火刑，后来巫师的污名化逐渐演变成为教会推动的大规模的猎巫行动，1484年，教皇英诺森八世发表了《最强烈的欲望》，谴责巫术是异端邪说中最糟糕的一种。

本来巫师的职业不分男女，但既然巫师的恶名是为了给狂热的基督徒一个“放纵”的渠道，那当时社会地位较低的女性，就首当其冲受到了冲击。1487年，被教皇任命为审判官的海因里希·克雷默，出版了臭名昭著的《女巫之锤》（MalleusMaleficarum），里面赤裸裸地写道：

But because in these times this perfidy is more often found in women than in men, as we learn by actual experience, if anyone is curious as to the reason, we may add to what has already been said the following: that since they are feebler both in mind and body, it is not surprising that they should come more under the spell of witchcraft.

然而因为在这个时代，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在女人身上比在男人身上更常见，正如我们从实际经验中了解到的那样，如果有人对其原因感到好奇，我们可以在已经说过的基础上补充一句：因为她们在精神和身体上都更虚弱，所以她们更容易受到巫术的蛊惑也就不足为奇了。

女巫之锤的封面

残忍的猎巫运动

《女巫之锤》这本书不仅“总结”女性为什么容易成为女巫的谬论，还给出了“识别女巫”的办法以及如何对女巫进行审判。识别女巫的办法很多，比如将被指控的女巫浸入水中，如果她漂浮起来，则被视为有罪的迹象，因为当时人们认为女巫会骑着扫把飞，所以身体十分的轻盈。或者女性身上的一些痣、疤痕等，会被认为是魔鬼的印记，审讯者会用针去刺这些部位，如果渗出的不是血，那就是与魔鬼签订了契约，类似这样荒唐的鉴别巫师的方法书里书外还有很多很多，不一而足。

《女巫之锤》拉开了残忍猎巫运动的大幕，从1430年起大概300多年的黑暗时期，据统计可能有4到6万人死于这场骇人听闻的猎巫行动中。1563年，63名女性当时在德国西南部维森施泰格的帝国领地抓捕、审判、定罪和烧死；1588年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四世即位后鼓励对巫师的审判，数百人被判为巫术犯并被烧死；1692年2月至1693年5月期间，英国在美洲的马萨诸塞州殖民地对超过200人受到指控，30人被判有罪，其中19人被绞死，这就是著名的“塞勒姆审巫案”。

纪录片《塞勒姆的女巫狩猎》中女性被“审判”的场景

猎巫行动主要在今天的法国、德国、意大利北部、瑞士，北欧地区，还有比利时、卢森堡和荷兰等低地国家进行，其中以当时德意志人居住区域更为普遍和残忍，原因之一是这里当时没有统一的集权政府，而是松散的邦联国家。如 1589 年在萨克松尼的库德林堡，仅一天当中就有一百三十余名女巫被烧死，当地民众以基督仁慈的名义运来大批火药，系在女巫胸脯之上，然后将其引爆，而围观者无不拍手称快。

2014年美剧《塞勒姆 第一季》中“女巫”被绞死的场景

虽然据统计巫师的审判中超过85%是女性，不过这是全欧洲以及美洲殖民地平均下来的数值，具体事件中是有男有女，如塞勒姆审巫案中就有5名男性。同时受害者们不止有社会底层人士，也有议员、牧师、商人、市长等有一定地位的人士。被人告发的原因也五花八门，像是粮食歉收、孩子病了，甚至奶牛挤不出奶也会成为理由，很多人就拿巫师的指控，当做迫害他人、侵占财产等的手段，如在英格兰的洛斯托夫特，有两个人作证罗斯·卡琳娜是个女巫，因为他们运货的马车曾经撞到了她的房子，对方“诅咒”引发了马车的失控和牲畜的死亡，这样荒唐的指控，导致罗斯·卡琳娜被火刑活活烧死。

其他像主人指控仆人、孩子指控母亲、暴民指控寡妇的情况屡见不鲜，到后来成为人群发泄兽行的狂欢，告发者本人没有任何受惩罚的危险。荒唐的识别方法让一些没有在水中浮起来的人“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却失去了生命。有的人仅仅是胎记像蛇或者五芒星，就被认定是女巫而被送上了火刑架。在那时任何一个人只要被人告发，就有很大可能被逮捕并被世俗法庭审判，在审判过程中不仅往往会被扒光以羞辱，还有如鞭刑、用刑架拉扯四肢、用火烧脚、针刺指甲等刑讯逼供，被告不认罪的话就会采取上述的所谓“识别手段”，所以一些人还没等上火刑架，就已经被折磨死了。

2011年美国电影《女巫季节》中女性被当作女巫绞死的场景

猎巫运动的消亡以及反思

猎巫运动的根本原因，到现在依然是众说纷纭，吊诡的是这场灾难不是发生在人类社会蒙昧的早期，而是发生在社会逐渐被启蒙的中世纪晚期，老猫在查阅了大量的论文，综合自己对中世纪欧洲社会的理解，认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16世纪基督教和新教的大分裂导致的。

16世纪，以马丁·路德为先驱的改革派，主张改革腐败的基督教会，后来建立了基督教三大流派之一的新教，在此过程中，西欧大众的信仰处于混乱和飘忽不定当中，原有的信仰和美德被丢弃，新的道德准则还没有建立起来，在此过程中又恰逢瘟疫、战争等因素，多重叠加导致了猎巫这场疯癫浩劫上演。

描绘女巫与魔鬼的画作

随着启蒙运动的普及，西欧逐渐向现代化迈进，猎巫也逐渐被觉醒的人们所批判，1782年瑞士格拉鲁斯，发生了有据可查的最后一例猎巫事件，这场历时长达三个半世纪之久，以迫害女性的为主的惨剧，才终告偃旗息鼓。但欧洲猎巫之风依然没有完全熄灭，二战时英国一位名叫海伦·邓肯（Helen Duncan）的女士，就因为宣称“通灵”并恰好蒙对了“巴勒姆”号战舰的沉没，就被英国当局以1735年颁布的“女巫法案”起诉，最终在丘吉尔的过问下才躲过牢狱之灾。

海伦·邓肯以及其预言的“巴勒姆”号战舰的沉没

时至今日，女巫以及猎巫这样行为，通过小说、电影、游戏等的加工，被流行文化所解构，变成了当代人群的乐子，然而对于那个黑暗时代的当事人，巫师的罪名却是一出不折不扣的悲剧，数万人因此毫无尊严地死去，而且还是以“审判”的名义，仿佛因此就显得正义一样。

美剧《权力的游戏》中所出现的“绯红女巫”

猎巫运动真的已经离我们远去了吗？当女孩儿仅仅因穿和服就要被扒掉衣裤，当歌手仅仅是只说粤语就要被全网网暴，老猫觉得猎巫运动依旧在我们身边游荡。几个世纪前那些骇人听闻的兽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当某些微小的行为被夸张的变形放大，变成全社会的“以罪之名”的狂欢，最终会让我们每个人都吞下苦果。当我们以性别、地域、喜好等去攻击另外一群人时，永远不要忘记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有可能也可能会回旋为刺向自己的匕首。所以公正、公平地去看待某一个独立的事件，不要被某个集权的声音所左右，这才是我们每个人对自己，以及对身边的人所秉持的负责的态度。

参考资料：

[1] 杨靖 猎巫与启蒙：德国的反猎巫运动是如何走向启蒙运动的 World Culture

[2] 刘章才 李君芳 近代早期欧洲猎巫运动述论 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9月 [3]《Malleus Maleficarum》(1486) translated by Montague Summers [1928]

[4] Jeffrey Burton Russell witch hunt britannica.com/topic/witch-hu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