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化历史研究】地方性工业干预是否有助于当地“落后”工人？

近年来，工业政策在发达经济体中重新受到关注，特别是在地缘政治紧张、全球变暖和经济竞争加剧的背景下。普适性工业政策通过解决外部性（如气候和国家安全）、公共产品提供（如基础设施投资）或其他协调失败（如利用集聚溢出效应）导致的市场失灵来增加国内产出，而非直接针对特定地区的居民。而地方性产业干预——促进特定地区生产和投资的政策——通常旨在改善居民的经济条件，特别是当地劳动力市场不景气的“落后”工人。

Busso et al.（2013）等研究指出，在评估工业干预的当地福利效益时，不能仅依赖地区就业人数，而应关注工资率和非自愿失业率。基于此，Andrew Garin发表于NBER的工作论文“Do Place-Based Industrial Interventions Help ‘Left-Behind’ Workers? Lessons from WWII and Beyond”以二战期间美国政府资助的工厂建设为例，分析了地方性工业干预措施的效果及其对当地劳动力市场的长期影响。此外，文章还对比了二战时期和其他历史时期以及现代区域发展政策的效果。

作者的研究发现，虽然二战期间美国政府的工厂建设推动了向当地居民开放的高工资半熟练工作岗位的扩张，进而促进了当地居民向上流动的增加，但来自近期干预措施的证据表明，现代工厂选址往往未能为当地工人带来类似的好处。工业干预措施的实施细节对当地工人的影响至关重要。那些为目标人群提供技能提升和职业晋升机会的干预措施似乎最有可能产生有意义的分配效益。虽然二战期间的核心生产目标恰好与促进向上流动相一致，但这种一致性并非普遍存在，在现代背景下可能是例外而非常态。

二战期间工业动员期间的工厂建设

二战期间，美国政府为应对战争需求，直接资助并建设了大量的战略性工业设施。这些工厂分散在全国各地，主要由私人企业运营，但归新成立的国防工厂公司所有。选址决策由军事官员根据战略考虑和短期紧迫性做出，工厂雇佣了大量没有相关经验的本地工人，并提供了现场培训。这种安排不仅迅速增加了生产能力，如：1940年至1944年间，政府支出的增加推动国民生产总值增长了70%以上，还创造了大量高薪半熟练岗位，提升了工人的生活水平和向上流动性。

作者主要讨论了Garin and Rothbaum（2025）关于政府主导的二战工厂建设对当地劳动力市场和现有居民的影响的证据，并提供了补充分析。县级层面的分析主要基于1900年至2000年的经济普查和人口普查数据所构建的县级面板数据，个体层面的分析主要通过保护标识密钥（PIK）链接后的个体收入数据。为评估工业干预对就业影响，将建有政府资助工厂的县作为处理组，未建工厂的县作为对照组。

在县级层面，战时工厂建设对当地制造业就业和地区发展产生了显著且持久的影响。到1970年，拥有大型公共工厂的县，制造业就业人数增加30%，人口增长20%，中位数家庭收入提高7%-8%。这些县的制造业工资也大幅上升，平均生产工人工资增加约10%，且这一水平在整个20世纪持续保持高位（见图1）。

图1 二战时期工厂对县级发展的影响

家庭收入中位数的增长主要是由男性收入增加推动的，更具体地说，是由半熟练蓝领职业的工资增加推动的（见图2a）。工厂建设还提高了男性劳动力参与率，但对女性的劳动参与率和收入没有显著影响（见图2b）。

图2 二战时期工厂对劳动力市场构成的影响

在个体层面，出生于战争前的居民在成年后获得了更高的工资收入，尤其是那些父母战前收入较低的个体（见图3）。Garin and Rothbaum（2025）发现，尽管对男性和女性的家庭工资收入有类似的影响，但这些影响完全是由家庭中男性个人收入的增加驱动的，这与图2中的县级结果一致。这些干预措施通过提供高薪工作机会，为经济弱势居民创造了“通往中产阶级的阶梯”。

图3 对二战前出生在战时工厂建造县的人的长期收入的影响

其他历史背景下的工业推动

文章进一步考察了在不同时期和背景下实施的其他地方性产业干预的影响。如历史工业化推动下，地方性工业干预措施对地区和居民将会产生巨大、持久的影响，劳动力从传统农业转移到生产率更高的工业工作。作者对欧洲区域发展政策的研究表明，虽然这些政策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地区发展，但对“落后”工人的实际益处有限。大型工厂开业虽然增加了当地就业，但并未显著提高工资或就业率。

二战期间美国的工厂建设之所以能显著提高工资水平，部分原因在于这些工厂提供了大量的培训和职业晋升机会，而现代工厂则更多依赖自动化和高技能工人，对低技能工人的需求较低。此外，全球化和技术进步使得现代工厂更倾向于外包和临时工，降低了工人议价能力。

总结和启示

文章讨论了使用工业干预来实现分配目标的理论基础，以及关于其实现分配目标的有效性的证据。并使用美国第二次世界大战（WWII）期间由政府资助的工厂建设作为案例研究，将其与文献中研究的其他工业干预措施进行比较。

尽管二战期间的工厂建设显著改善了当地经济条件和居民生活水平，但现代地方工业干预政策的效果并不一致。同时，政策评估应基于个体层面的数据，以确保真正惠及“落后”工人。为了确保政策的有效性，应提供低技能职工培训和职业晋升机会、支持小型企业发展、基础设施建设和避免过度依赖大型工厂。

轮值主编：林 展 责任编辑：彭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