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本文编译自外文杂志,按照原文作者的说法,其写作本文是为了“向这艘护卫舰在炮火下受困百天中所表现出来的英雄主义致敬”。编译本文并不表示赞同原作者观点或证实文章内容,仅供读者参考;文中一些夸大不实甚至恶意中伤的内容(如对我军明显具有污蔑性质的描述)也是基于作者自身的立场而写,希望读者批判地加以鉴别。另外,文中的英方人名采用当时的译名,而未采用今天的标准译名。配图有改动。
图1.美国传奇海洋画家蒙塔古·道森(Montague Dawson)的作品《“紫石英”号突破长江困境》,前面那艘船似为客轮“江陵解放”号
在新中国,这是一起被视为“炮舰外交的终结”的事件;而在英国,这起事件已然成了在难以想象的逆境中坚韧和默默承受的象征。对皇家海军而言,这是一项艰难的任务,最终却很好地完成了;而对“紫石英”号护卫舰(HMS Amethyst)上的舰员们来说……嗯,他们可能只是为自己摆脱了身家性命之虞而暗自庆幸。
1949年4月20日遭到解放军方面炮火攻击时,“紫石英”号原本正“和平且合法”地航行在长江上。这艘护卫舰正要去接替在南京驻泊的英国执勤军舰——南京是当时中国的首都,距长江入海口二百多英里远。被炮火击伤后,“紫石英”号被困在长江上达三个多月之久,二十多名舰员死亡,受伤的人数更多。由此,也拉开了英国水兵在困境下的一段不寻常的经历。
重武装的小军舰
“紫石英”号及其同级姊妹舰均属“黑天鹅”级轻型护航炮舰。在其服役的那个年代,它们堪称军舰中的“异类”:这种被称为“sloop”的轻型舰艇在风帆时代属于不被划分等级的三桅帆船,只有一层火炮甲板。随着战舰不再用分等级的方式区分战斗力,这种军舰也开始逐渐“濒临灭绝”,因为随着蒸汽钢铁时代的到来和其他领域的技术进步,军舰越造越大且火力越来越强,只是装备的火炮数量越来越少(当然火炮口径是越来越大的)。
图2.“黑天鹅”级轻型护航炮舰“紫石英”号,长91.29米,宽11.73米,吃水3.33米,标准排水量1512吨,满载排水量1980吨,最大航速19.25节,舰员192人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在英国皇家海军中,轻型护航炮舰,或者说“sloop”这一舰种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和间战期间重新焕发了生机。战争期间,皇家海军寻求一种能取代驱逐舰执行船队护航任务的军舰,同时还能执行一些辅助性质的布雷/扫雷任务。在和平年代,这种军舰需要“有足够威猛的舰容”来支援英国的海外活动,并且需要在远离本土的海外分舰队“展示存在”——在某些地方,此类军舰很有可能是数百英里范围内皇家海军最具威慑力的军舰了。
从主尺度和排水量看,“黑天鹅”级比那些专用的护航舰艇更大、更快,诸如被称为“corvette”的小型护卫舰及其他轻型护卫舰。相比于其主尺度和排水量,“黑天鹅”级轻型护航炮舰的武器装备则是不成比例地“重”:其主炮是六门QF 4英寸(102毫米)海军速射炮,这样的火力配备堪比当时英国海军的大部分驱逐舰。要知道,当时大部分英国驱逐舰一般也就配备八门同类型火炮,或六门4.7英寸(120毫米)火炮。不过,驱逐舰装备有鱼雷,而“黑天鹅”级轻型护航炮舰未装备鱼雷。
在设计上,“黑天鹅”级轻型护航炮舰的航速比驱逐舰慢,但快于水面航行状态的德国U型潜艇,这一设计也使轻型护航炮舰的航程比小型护卫舰更大。“黑天鹅”级轻型护航炮舰的主机为涡轮机,航速可达20节。该级舰配备了高仰角炮塔、高平两用主炮、火炮稳定器、先进的防空火控装置和近距小口径防空武器,当然还有执行护航任务所必不可少的反潜武器系统。“黑天鹅”级共建造12艘,随后改为建造稍微放大的改进型“黑天鹅”级。改进型“黑天鹅”级共建造25艘,这些“改黑天鹅”级升级了火炮,装备有新式雷达、新式无线电测向设备和数量更多的深水炸弹。
图3.1945年5月9日,“紫石英”号轻型护航炮舰驶近德国U-249号潜艇,接受其在英国波特兰外海的投降
“黑天鹅”级轻型护航炮舰在二战各大战区均服役过,包括北极护航船队航线和远东地区。战争中,该级舰共击沉29艘U型潜艇,保护了数量庞大的商船,自身被击沉6艘。其中,在传奇舰长弗雷德里克·“约翰尼”·华克的指挥下,“椋鸟”号(HMS Starling)与其所隶属的第二护卫群的另外五艘同级舰共击沉14艘德国U艇,创造了皇家海军的纪录;而“鹤”号(HMS Crane)和“杓鹬”号(HMS Whimbrel)则是在日本投降仪式上齐聚东京湾的众多同盟国舰艇之一,共同见证了日本投降的时刻。
本文主角“紫石英”号即属“改黑天鹅”级,由位于苏格兰戈万的亚历山大·斯蒂芬父子造船厂建造,1943年5月下水,同年11月服役。1945年2月20日,在完成为期数天的反潜演习后,“紫石英”号击沉了德军U-1276号潜艇。
在中国遇上了大麻烦
二战结束后,英国皇家海军修订了舰艇分类方法,所有的轻型护航炮舰(sloop)被悉数重新归类为“护卫舰”(frigate)。因此,在驶往远东之际,“紫石英”号也被升格成一艘正式的护卫舰。
图4.1949年时的“紫石英”号护卫舰
此时的中国正处在一段动荡不安的岁月之中,中国的解放战争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二战期间,中国国民政府是英国人的盟友,二者的外交关系一直持续到战后,英国人也将国民政府视为当时中国的合法政府。饶是如此,在英国外交部里,一种异样的情绪正在滋生。根据美英苏三国于1945年12月达成的协议,英国随后出台的官方政策宣称,其承诺“不介入”中国内政。
驻南京的英国大使馆将得到一艘执勤军舰的支援,这艘军舰的任务是随时撤离使馆工作人员和英国公民。1949年4月,履行这一职责的军舰是“伴侣”号驱逐舰(HMS Consort)。不过,由于该舰已经驻泊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导致舰上出现了补给短缺的情况。不幸的是,就在接替该舰的“紫石英”号溯长江而上时,解放军方面也即将发起大规模渡江作战,意在拿下国民党军控制下的长江南岸地区。“紫石英”号护卫舰驶过的区域正好是解放军发起突击行动的地段。
4月20日当天,“紫石英”号行驶至距南京约40英里处的江面,离落成洲(音译,地名存疑,落成洲应为今江苏省扬中市雷公岛)不远处。大约在上午8点30分左右,“紫石英”号遭炮火射击。由于军舰当时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故得以一边迅速开火反击,一边高速逆流而上。“紫石英”号打出的身份识别特征是毋庸置疑的:舰上飘扬着数面大大的英国国旗。尽管如此,该舰还是在驶过秀安滩(音译,地名存疑)和玫瑰岛(编译者注:“玫瑰岛”为英国人叫法,实际也为江苏省扬中市雷公岛,下文均采用我国地名)时被多发炮弹击中,而且由于身处封闭河段,军舰的机动性优势严重受限。开放式舰桥也被击中,舰长伯纳德·斯金勒(Bernard Skinner)少校被打死,副舰长杰弗里·威士敦(Geoffrey Weston)上尉负伤。
图5.在4月20日的最初炮战中伤痕累累的“紫石英”号,注意在舷侧铺展悬挂的英国国旗
有一枚炮弹命中“紫石英”号的操舵室,打死了舵手罗斯林·尼科尔斯(Rosslyn Nicholls)上士,莱斯利·弗兰克(Leslie Frank)下士迅速接替尼科尔斯的职务,但弗兰克几乎无力使军舰保持航向。轮机舱的车钟在炮击中被卡死,右侧主机尚运转正常,左侧主机却停车了。军舰向左侧偏航,最终驶入雷公岛的一处泥质浅滩搁浅。
在猛烈炮火的打击下
很快,“紫石英”号的两座前主炮塔均受损而无法继续开火,其后主炮还在继续射击,不过很快后主炮也被打哑。这样一来,舰上只剩20毫米“厄利孔”速射机关炮还在继续开火,且舰上有的“厄利孔”炮受射界限制,无法对北岸的解放军“施展威力”。
此时,“紫石英”号舰体上已被飞溅的弹片打出多个窟窿,左侧主机受损,好在舰上的发报机仍能正常工作,于是副舰长威士敦上尉下令,迅速向皇家海军远东舰队司令部发报:“遭猛烈炮击,搁浅地点约为北纬31度10分,东经119度50分。伤亡很大。”
图6.逃出生天后在香港靠岸的“紫石英”号,照片摄于1949年8月10日,注意舰尾被堵上的弹洞
威士敦副舰长的一侧肺叶被弹片打入,身负重伤的他尽其所能地避免态势失控。尽管炮弹还在不断打来,他还是下令非必要人员全部疏散到南侧的河岸上。军舰上放下了一只舰载艇,一些舰员甚至徒手游向南侧的岸滩。共产党军队调转火力向这些人射击,打死了更多的人。
大约中午11点左右,岸上的炮声沉寂了下来。到此时为止,“紫石英”号已被击中50余次,22人被打死,31人负伤。由于非必要人员已被疏散,此时舰上只剩一名无线电报务员杰克·法兰西(Jack French)。他在自己的战位上坚守了整整六天没合眼,只为确保军舰和任何正在赶来的援兵间的通信联络不中断。
上岸的舰员有60多人,第二天,又有一些重伤员被送上岸,这些人在国民党军的协助下被送往长江南岸后方。上岸的重伤员被送往江阴的一所教会医院,英国驻华大使馆的人员正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到来。疏散人员到达后,身体状况允许的被送上一列开往上海的火车。此时,舰上还剩下约60人,凭这些人的力量,已经足够在时机成熟时驾驶“紫石英”号撤离。不过,他们无法在暴露于解放军一侧的最上甲板上活动,因为后者的狙击手正密切关注着舰上的一举一动。
图7.在炮战中被打得弹痕累累的“紫石英”号的上层建筑
来自“伴侣”号的呼叫
很快,“伴侣”号驱逐舰就收到了威士敦副舰长下令拍发的加急电报,伴随而来的是一条要求“伴侣”号立刻拔锚起航,全速赶往“紫石英”号遇袭地点提供援助的命令。接到电报几分钟后,“伴侣”号即离开南京江面,朝着预期“紫石英”号会驶来的方向高速驶去。“伴侣”号很快就加速到三十节,沿江顺流而下,战斗旗在军舰上高高飘扬,舰体上还展开了几面大大的英国国旗。
“伴侣”号的计划是,到达预定江面后,以较低的速度尽可能接近“紫石英”号,然后抛出一根拖缆,将这艘护卫舰从淤泥中拖出来。然而,当“伴侣”号到达预定江面后,迎接它的却是大炮的轰击,这让按原计划抛出拖缆变得不可行。在“紫石英”号稍微偏下游一点,“伴侣”号转舵并反向全速行驶,试图再次接近“紫石英”号,但打来的炮弹更密集了。
图8.“伴侣”号驱逐舰(R76),属C级,1946年3月19日服役,长110.57 米,宽10.90米,吃水3.58米,标准排水量1915吨,满载排水量2585吨,最大航速36节,航程4675海里/20节,主要装备四门114毫米火炮和两座四联装533毫米鱼雷发射管,舰员186人
于是,“伴侣”号用其4.5英寸主炮还击,打掉了岸上的一个炮兵连,但此时该舰也承受了相当程度的战损,特别是舰桥、操舵室和前主炮,这迫使“伴侣”号使用应急操舵装置操纵。在战斗中,10名舰员被打死,23人负伤,舰上的医务室“过载”了。由于战损严重,迫使舰长伊安·罗伯臣(Ian Robertson)中校不情愿地顺流向下游撤退,因为他担心,再耽搁下去,“伴侣”号有可能会丧失战斗力,并像“紫石英”号那样搁浅。
与此同时,威士敦副舰长也下令尽可能减轻“紫石英”号的重量。位于军舰前半部分的一些笨重设备均被丢弃,一同丢弃的还有数吨燃油。在丢弃物资的同时,紧急修理工作也在一步步展开。入夜后,“紫石英”号起锚并悄悄生火,转移到了上游一处更安全的泊位上。此举在很大程度上没有引起正密切注视着“紫石英”号一举一动的北岸解放军的注意,当然并没有彻底瞒过他们。
图9.搁浅的“紫石英”号及其甲板上的舰员
拯救大军出动
让我们把视线转回香港。皇家海军远东舰队司令部的参谋们相信,派出一支强大的兵力可以拯救备受打击的“紫石英”号护卫舰。相应地,他们派出“伦敦”号重巡洋舰(HMS London)和“黑天鹅”号护卫舰(HMS Swan,“紫石英”号的姊妹舰),于4月22日沿长江溯流而上。
当时,“伦敦”号是皇家海军唯一一艘装备8英寸主炮且刚刚接受过改装的现代化重巡洋舰。与轰击“紫石英”号和“伴侣”号的那些3英寸野战炮和37毫米战防炮相比,“伦敦”号的主炮口径要大得多,威力也强得多。尽管如此,英国军舰前两天的遭遇表明,江面上可供军舰有效机动的空间严重受限。英国军舰还遭到部署在挖掘好的掩体内的火炮的近距离射击。对解放军来说,军舰是庞大而又容易击中的目标。派出的军舰还面临着这样的困难,即如何在全速行驶时识别出岸上的伪装炮兵阵地——他们的位置变化很快,使英舰的炮击条件变得很复杂。
图10.这枚37毫米穿甲弹(弹带已不见)是射向“紫石英”号的炮弹之一,后被克仁斯少校发现,可能由一门日本九四式战防炮发射。根据《堪培拉时报》的说法,其并非唯一被发现的炮弹:1949年11月1日,在舰上的雷达室里发现过一枚未爆弹
更重要的一点是,就在英国派出这支强大舰队的当口,解放军方面也同时发起了大规模渡江攻势,并于4月26日拿下南京。在随后的行动中,“伦敦”号和“黑天鹅”号均遭到解放军方面的重击,舰上多人伤亡,舰体也承受了不小的损伤。在最终得以接近“紫石英”号之前,它们唯一的选择是调转航向朝上海驶去。
不过,这两艘英国军舰还是让解放军方面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伦敦”号舰长彼得·卡札勒(Peter Cazalet)上校指出,在短暂但激烈的交火中,这艘巡洋舰共发射132发8英寸炮弹、449发4英寸炮弹和2000多发小口径防空武器弹药。他写道:“所有战损很快就被损管分队有效地处理,我认为损管人员的表现非常优秀……全体舰员对职责的承担和对任务的执行令人赞叹不已——要知道,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些非常年轻的小伙子,而且是第一次参加战斗。”他还特别表扬了炮组成员,称那些直接参与战斗和负责搬运4英寸炮弹的人承受了几乎40%的伤亡,但却能够在没有补充替换人员的情况下做到连续开火。
我们再把视线转回此时已经奄奄一息的“紫石英”号,舰上的外科军医约翰·奥尔德顿(John Alderton)上尉在最初的战斗中阵亡,在皇家海军的要求下,英国皇家空军派水上飞机运来一名替补者,并带来了医疗器械、药品和几幅新的海图,用于替换被打坏的旧海图。
图11.英国肖特公司1934年研制的“桑德兰”式水上飞机,航程4330千米,最大时速343千米/小时,翼展34.38米,机长26.00米,机高10.52米,最大起飞重量29.484吨
应皇家海军的要求,英国皇家空军第88中队一架编号为ML772的“桑德兰”式水上飞机从香港起飞,由空军中尉戴夫·杜利欧(Dave Dulieu)驾驶,降落在江面上。不过,飞机在降落到水面上并朝“紫石英”号滑行的过程中遭到岸上炮火的射击,于是,在将那名医生匆匆送上一艘小舢板后,这架“桑德兰”立即咆哮着飞走了。不幸的是,对机组成员来说,他们需要驾机沿江面滑行大约三英里的距离,才能让飞机获得足够的速度升空起飞。第二天,另一架“桑德兰”试图降落在江面上,但因遭到密集炮火的打击而失败。
不久之后,“紫石英”号上的人员决定将军舰向上游移动。经随机前来的皇家空军军医迈克尔·费行理(Michael Fearnley)上尉诊断,副舰长威士敦伤得很重,他随即下令将副舰长送往岸上治疗,此举导致“紫石英”号护卫舰上的最高正副指挥军官悉数缺席。于是,英国驻南京大使馆的副海军武官约翰·克仁斯(John Kerans)少校接到命令,前去接管“紫石英”号的指挥权。
时年33岁的克仁斯少校驱车穿过国民党控制区,于4月22日来到“紫石英”号上。克仁斯少校有优异的战时服役记录,曾先后指挥过一艘护卫舰和一艘驱逐舰,并在“水中仙女”号轻巡洋舰(HMS Naiad)于1941年5月在克里特岛外海遭空袭受损下沉时,成功地挽救了这条船。尽管在战争中证明了自己的专业和能力,但克仁斯少校的职业生涯却是成功与失败并存,这源于他与上级之间发生过多次冲突。
图12.随机前来的皇家空军军医迈克尔·费行理上尉(左),负责医治“紫石英”号上的伤员;右侧是“紫石英”号的报务员杰克·法兰西,也是此时舰上唯一的无线电操作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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