筚路蓝缕：近代中国航空工业的早期探索（1910-1949）（第一篇）

1903 年 12 月 17 日上午 10 点 35 分，经过一千多次失败的尝试，由美国莱特兄弟建造的“莱特飞行者 1 号”在北卡罗来纳州的基蒂霍克成功飞上天空，开启了世界航空史的辉煌时代。莱特兄弟的成功吸引了世界各地的许多航空爱好者。几位在美国的华人是梦想飞上天空的中国航空先驱之一。冯如（又名冯祖圭）是第一位为中国航空史的发展做出杰出贡献的人。

左起，奥维尔和威尔伯·莱特，1905 年拍摄的肖像，当时他们分别是 34 岁和 38 岁。来源：美国国会图书馆

莱特飞行者 1 号。来源：美国国会图书馆

莱特飞行者 1 号首飞照片：1903 年 12 月 17 日，12 秒内飞行 120 英尺。这张照片展示了人类第一次有动力、可控、持续的飞行。奥维尔·赖特 （Orville Wright） 俯卧在下机翼上，威尔伯·赖特 （Wilbur Wright） 在旁边跑动以平衡机器，他刚刚松开了对右翼前立柱的控制。来源：美国国会图书馆

莱特兄弟飞行者现代仿制品

谈到早期中国航空事业，就离不开一个曾经留美华人，被后人被誉为“中国航空之父”——冯如。

冯如，原名冯九如，1883 年 1 月 12 日出生于恩平县的一个贫穷家庭。他家世代务农。由于家庭经济条件恶劣，他的四个哥哥中有三个在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他唯一幸存的哥哥也不幸在 1911 年冯氏从美国回国之前英年早逝。冯如是个农家少年，童年没有机会接受良好的教育。他的父母过着非常节俭的生活，设法让他在家乡的一所私塾读了两年，然后他不得不转到邻村的私塾，之后，由于经济困难，他不得不完全辍学。

1894 年，甲午战争爆发。清朝统治下的中国战败，被迫于次年签署《马关条约》。冯氏夫妇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冯如的舅舅、在美国的小商人吴英兰，恰好回国探望。他大谈美国的繁荣，试图说服冯如去海外，以逃避国内的贫困和动荡。

1895 年，12 岁的冯如含泪告别父母，与叔叔一起漂洋过海，定居在他梦想的土地：“金山”。19 世纪中叶，在加利福尼亚发现了嵌入粗沙中的黄金。由于淘金热和太平洋铁路的建设，需要大量的海外劳动力。因此，许多广东沿海的中国人穿越太平洋来到美国，寻求稳定的环境和更好的生活。冯如到达旧金山后，他白天工作，晚上学习英语。他特别喜欢阅读科技书籍和期刊，这对拓宽他的视野和了解科技世界起着重要作用。

自从英国发明家詹姆斯·瓦特 （James Watt） 于 1769 年改进了蒸汽机技术以来，一系列技术革命大大提高了生产力。冯如意识到，正是先进的技术让美国变得强大。然后，他决定离开西海岸城市旧金山，搬到美国东海岸的大都市纽约，学习机械制造技术。希望能帮助到当时贫穷落后的祖国。

从西海岸到东海岸，他见证了美国许多城市的工业飞速发展和机械设备的进步。他深受启发，在日记中写下了以下内容：“一个国家的繁荣依赖于其先进的技术，而先进的技术必须依靠机器。我们必须学习机械来辅助技术的发展。"

他白天在工厂工作，晚上自学英语和各种技术知识。然而美国国会于 1882 年通过了《排华法案》，并在随后的几年中继续更新该法案并使其更加严格。1904 年，国会通过了“1880 年安吉尔条约”的无限期延期，继续限制中国人移民美国。在这种情况下，在美华人受到了极其不公平的对待，过着高度孤立的生活。他们不仅被剥夺了成为美国公民的权利，而且不可能融入主流社会。

由于对中国人的偏见和制度化的种族主义，冯如无法在美国接受他希望接受的正规教育。相反，他不得不在造船厂、发电厂和机械车间打零工来学习机械知识。在将近七年的时间里，他经常被上司无端解雇，因此他的事业和生活极不稳定。

中国古话说：“珩磨剑锋利，苦寒梅花浓香”。尽管环境如此艰苦，冯先生仍然努力工作，并尽可能多地自学，这是与他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中国工人不同的自觉选择。虽然他从未接受过大学教育，但他多年来的努力和自学使他逐渐获得了机械和电动机制造所需的知识和技能。他完成了许多有价值的发明，并开始设计和制造发电机、打桩机、泵、无线电报系统和其他机械设备。他的产品受到客户的广泛欢迎。

1906 年，冯如回到旧金山，开始了机器制造和销售业务。那时，他已经得到了那些机械和电气工程领域的广泛认可。

在冯如在纽约留学期间，世界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1903 年，美国莱特兄弟成功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架成功的飞行的飞机，开启了世界航空史上的辉煌时代。

1904 年，日俄战争爆发。为了控制朝鲜半岛和满洲地区，战争扩大到中国辽东附近地区，给中国人民造成了巨大的痛苦。

这两件事让冯如大为震惊，也点燃了他对祖国强烈的爱国之情。他对自己的未来计划变得更加坚定。

“日俄战争对祖国不利。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时代，飞机对于军队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与其建造一艘花费数百万美元的战列舰，为什么不用这笔钱建造数百架低成本飞机呢？如果在中国港口部署了数千架飞机，那么大陆就可以得到保护。"

冯如预见到航空在国防中的重要潜力，并于 1906 年提出了富有远见的制空思想，比孙中山的“航空救国”早了 9 年，比意大利军事理论家朱利奥·杜赫特（Giulio Douhet）早了 15 年。

为了拯救弱小的中国，冯决定依靠中国人民来发展飞机事业。他以“强国保中”为宗旨，向叔叔和当地华侨提议筹集资金成立一家飞机制造公司。旧金山的华人对冯的爱国主义印象深刻，然而，他们对制造飞机持怀疑态度。毕竟，在当时飞机是一项具有巨大潜力但风险巨大的新业务。

因此，只有黄杞、张楠、谭耀能愿意投资这种合作伙伴关系。在同胞的帮助下，冯氏得以筹集到1000美元。1907 年 9 月，冯先生和他的中国助手朱竹泉、朱兆怀和司徒碧斌在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租了一家工厂，开始研制飞机。然而，由于缺乏资金，他们无法购买必要的机器和设备。因此，许多飞机部件必须使用简单的工具手工作业，这给他们的工作带来了许多挑战。

为了保持飞机设计的领先地位，莱特兄弟尽一切努力为他们的发明申请专利，而根本没有透露任何设计方法。兄弟俩还与柯蒂斯（Glenn Curtis）卷入了无休止的飞机专利官司，这也让其他航空先驱在专利垄断的压力下苦苦挣扎。

莱特兄弟的“飞行者”设计图

1908 年 4 月，冯如根据他自学的航空理论和丰富的机械制造经验，设计了他的第一架原型飞机。尽管其他人反对，他还是在完全意识到自己所冒的风险的情况下进行了第一次试飞。当飞机突然从几米高处坠入地面时，他差点丧命。

也是在那时，旧金山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性的地震，由此引发的火灾迫使近 300,000 名居民无家可归。就像中国古话“福不成对，不幸不单”一样，冯如在奥克兰的飞机实验室也因此事件起火。工厂的建筑、设备，尤其是他们辛苦工作了几个月的图纸，都化为灰烬，这让冯如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放弃。他从零开始，努力游说并筹集了一些资金。几个月后，广东制造机械厂在奥克兰东九街 359 号一个只有 80 平方英尺的房间里再次开业。第二架飞机于 8 月完成，但试飞未成功。他继续工作并建造了第三个，但它又失败了！

他的小作坊里摆满了书籍、工具和仪器。当他阅读英语科学书籍时，他不得不经常查阅字典才能理解科学主题。因此，他工作时遇到的巨大障碍非常明显;然而，冯先生并没有放弃。他只是非常努力地工作，通常到凌晨三四点。多年来遭受贫困、疾病、饥饿和歧视的折磨增强了他对知识和尊重的渴望。他发誓在梦想成真之前绝不放弃。凭借这样的决心和毅力，冯先生作为航空先驱之一，在飞机的发展方面取得了非凡的进步。

《中国飞行员准备飞翔》这篇文章记录了冯如当年的辛苦工作。《旧金山电话》1909 年 9 月 21 日，第 9 页。

面对一次又一次失败的打击，他的艰苦努力和毅力堪比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当公司的资金几乎耗尽时，他试图通过发行新股来筹集更多资金，然而，在六次飞机飞行失败后，股东拒绝支持他。股东们希望他将自己的电力专利出售。冯先生一直对飞行着迷，多年来一直努力制造自己的飞机，他决心先飞上天空，然后再将电力专利技术引入中国。

冯如在一个 8×10 平方英尺的实验室工作。来源：由奥克兰公共图书馆奥克兰历史室提供

1909 年 9 月 21 日傍晚，26 岁的冯汝一号发动他的“冯如一号”飞机，呼啸着飞向奥克兰附近小城皮埃蒙特上空。在他的助手和一些当地居民的见证下，飞机爬升了 4.5 米，绕着当地房地产大亨威廉·丁吉（William Dingee）拥有的山坡飞行。它穿越了田野和溪流......然后突然，飞机发生故障，冯被甩出飞机，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幸运的是，他没有受伤。整个飞行距离为 800 米。

冯氏的飞机比莱特兄弟的“飞行员一号”飞行多了 260 米，展示了其卓越的性能。此外，冯如从制造他的第一架飞机到这次成功的试飞只用了一年零两个月。他是美国西海岸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在美国制造并飞行动力飞行到天空的中国人。

冯如的成功在美国引起了广泛关注。在他试飞的同一天，主流报纸《旧金山电话报》在头版刊登了他的大照片，称赞他为“东方的莱特”，并惊呼“中国（蒙古）创下航空史纪录！文章中还提到：“中国人第一次驾驶自己设计和制造的飞机在空中飞行。它的性能已达到世界上最先进的水平。

当地媒体报道称，“中国飞行员率先在沿海飞行”。来源：由奥克兰公共图书馆奥克兰历史室提供

中国航空先驱冯如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制造飞机（明信片上的照片）

冯如的双翼机三视图

然而，冯先生得到了美国华人社区的大力支持和关注。随后，他将“广东制造机械厂”更名为“广东飞机公司”，并亲自担任机械总工。他还发起了公司股票的公开发行，吸引了 67 名股东并筹集了 5,875 美元。

在美国为反清革命进行宣传和筹款的孙中山也观看了冯如的飞行表演并称赞冯如：“我的国家有很优秀的人才！”

随着试飞的成功，冯如的名声更加响亮，更多的外国公司争先恐后地以丰厚的财务待遇招募他，或者聘请他担任航空教师。欧美国家都在积极发展航空业，拼命招聘航空业的专业人士，然而，冯先生却全身心地投入到中国航空业的发展中。

1911 年 2 月，在美国生活了 16 年后，冯玉祥带领“广东飞机公司”的三名员工带着机械和两架飞机踏上了回家的旅程。经过一个多月的颠簸远航，这群人终于在 1911 年 3 月 21 日安全抵达香港。清政府派出宝璧号战舰迎接他们。他在广州郊区盐塘创办了第二家中国飞机制造公司（第一家是清政府于 1910 年开设的南苑飞机制造厂），然后回家看望父母。

1911 年 10 月 10 日午夜，“武昌起义”打响了推翻清朝的第一枪。“辛亥革命”的成功将中国带入了民主共和的新时代。

11月9日，广东革命政府成立。冯如向往民主共和国，反对满清君主制，他从革命开始就热切地支持。孙中山任命他为广东革命军的飞行机长。冯先生还受命加紧生产飞机，为革命军北伐做出贡献。此外，冯还计划组织一支飞机侦察队，在中国造飞机，协助革命军推翻满清。然而，由于清政府的迅速垮台，这个计划没有得到实施。

1912 年 2 月，冯氏回国后进行了第一次航展。出乎意料的是，这架飞机在途中发生故障，起飞仅几英尺高就坠落在地上。飞机有些损坏。虽然飞行表演没有成功，但中国人驾驶自制飞机升空的消息却在许多报刊上广为报道，在全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在孙中山和公众的支持下，冯如深受鼓舞，开始为在广州盐塘举办的第二届飞行展做准备。

1912 年 8 月 25 日，广州郊区的天气格外好。很多人来到机场，一睹传奇的飞行英雄和像大鸟一样在蓝天飞翔的飞机。

与三名助手在燕塘游乐场进行试飞。冯如坐在中间的座位上。《真理画报》，第 1 卷，第 8 期，第 8-9、11 页

中午11点整，冯如来到机场，和现场的观众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飞机的飞行性能后，兴致勃勃的登上自己制造的飞机，缓缓的启动了发动机。在广州数十万父老乡亲的欢呼声中，飞机腾空而起。冯如驾驶的飞机像一只矫健的银燕，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看台上欢声雷动，鼓乐齐鸣，天上地下连成一体，共同为祖国航空事业的伟大壮举而欢呼。

11点10分左右，飞行表演结束，冯如驾驶飞机准备降落。然而此时预定的降落跑道上却出现了两个嬉戏的孩童。冯如为了避开两个孩子，只得猛拉操作杆，再次爬升。但是因为用力过猛，飞机失去了平衡，在抖动中，部分零件损坏，飞机突然坠落在草地上。周围的观众像潮水一般向着冯如涌来。当他们把冯如从飞机的残骸中救出来的时候，冯如的头部、胸部、腹部等都受了重伤。观众噙着泪水把冯如送到了医院，经抢救无效，冯如长眠在鲜花之中。那一年，冯如年仅29岁。

1912年9月24日，广州各界人民在冯如飞机坠落的地方举行了追悼会。遵照冯如的遗愿，他的遗体安葬在广州东郊白云山下黄花岗烈士墓的左侧，冯如与开创民国的英雄们一起受到全国人民的怀念。

冯如改良的双翼机三视图

性能数据：

机种：推进式双翼飞机

乘员：1人

最大速度：约105千米/小时

全重：476千克

引擎： 1台柯蒂斯型（Curtiss）V型8缸液冷发动机（75马力）

机长：9.45米

翼展：10.93米

机高：2.3米

备注：以“柯蒂斯D”型飞机为蓝本制造，其翼肋数量和油箱安装位置与“柯蒂斯D”型飞机不同。该机前部升降舵改为单层，油箱位于上翼中央上方，下翼两端加装圆弧形滑橇，以防起降时倾斜。副翼位于上下翼后缘两侧，通过连杆联动。

“柯蒂斯D”型飞机

“柯蒂斯D”型飞机现代复制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