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第1354篇)
1916年9月15日负责主攻的英国第4集团军的任务是对准德军第三线阵地,即东部的蒂耶普瓦尔到西南部的康布斯(Combles,佩罗讷区的9.87平方公里市镇)的十一公里战线发起猛攻,如果得手,失去第三道防线的德军将会把侧翼大面积的暴露出来,英军可以拿下巴波姆并往东北方向跨过昂克尔河上游,直插蒂耶普瓦勒以北整个德军阵地的后方。当然,英国远征军司令部深知德军早已日夜加强防御,部署了大量的机枪堡垒和坚固步兵掩体,所以相当大方的将陆军机枪部队重装分队麾下49辆坦克全部加强给第4集团军用于协助步兵摧毁铁丝网和机枪据点,其中7辆作为集团军预备队,其余42辆跟随第4集团军麾下三个军行动。
就如作者在上篇提到的那样,第4集团军第15军的任务比较艰巨,它需要连续突破当天四个目标,前进不低于4公里,并要占领马丁普伊奇、莫瓦尔、莱斯伯夫斯、弗勒尔、古佐库尔等要地。为此,D连1、2、3小队的17辆Mark.I坦克均被派去支援第15军,主要目标是弗勒尔和马丁普伊奇。D连于1916年9月13日晚上21:00离开格林丹普(Green Dump),在炮兵和飞机制造的噪音掩护下向近5公里之外的第4集团军第3、15军出发线挺进。
图1:Mark.I坦克被一些英军士兵称作“为步兵部队保驾护航的陪护者”
需要注意的是,英军内部对Mark.I坦克已经有所耳闻,其在战前与步兵展开协同训练时甚至还有法国军官前来参观,不过坦克抵达第15军防区后依然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人们目瞪口呆、惊愕无比,随后发出欢呼的声音。德国空勤队在9月14日进行侦查活动时其实也发现了正在向出发地行军的英国坦克,但未曾见过这种怪物的飞行员也只能警告称“英军阵地上出现了一些怪异的新式武器装备”。有少部分部队的士兵同样接到上级关于英军神秘车辆的警告,还得到了使用硬化钢芯弹头的Smk子弹(Spitzgeschoß mit Kern)。
在Z日(9月15日)凌晨5:00左右,分配给第15军的17辆坦克中有14辆按时到达了进攻出发线,准备向当天最终目标弗勒尔村出击。D连1小队的3辆坦克被派遣到第14轻装师的阵地,它们的任务是支援该师麾下2个步兵连攻击巴伐利亚部队防守的德尔维尔森林以东(Delville Wood)的小型突出部,拿下此处后向弗勒尔村方向行驶支援那里的英军步兵。这些坦克中有一辆将在不久后拿下“世界上第一辆参与战斗的坦克”的殊荣,它是编号D1的雄性坦克,绰号“Daredevil”(冒失鬼),车长是时年23岁的哈罗德·莫蒂摩尔上尉(Harold Mortimore)。这位在1916年4月就成为坦克车长的年轻人后来回忆了首次指挥“大游民”杀入战场的心情:“我确实非常害怕,无论是在一天之前还是之后,但在那个特别的早晨,整件事似乎都不真实,除此之外,我们都对我们的新武器——坦克——充满信心。”
图2、3:莫蒂摩尔上尉与他指挥的D1号坦克
1916年9月15日凌晨5:15,距离主攻时间还有1小时5分钟,似乎是急不可耐的莫蒂摩尔上尉提前下令坦克出发向德尔维尔森林突出部进攻。本来另外2辆坦克也能跟上D1号坦克的节奏,但它们全部倒霉的出现了机械故障,修理所花费的时间显然是赶不上热闹。见此情景,上尉决定单车支援第14轻装师的步兵兄弟们向森林出击:“我设法跨过树林前的一条德国战壕并开火。掩体中有一些德国人,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出来看到我的坦克时的表情。”(I managed to get astride one of the German trenches in front of the wood and opened fire. There were some Germans in the dugouts and I shall never forget the looks on their faces when they emerged and saw my tank)
第14轻装师的阿诺德.里德利下士写道:“我们这些士兵从未听说过坦克。我们被告知有某种秘密武器,然后我们看到这东西驶上德尔维尔森林的右角。我看到这辆奇怪而笨重的机器从破碎的灌木丛中冒出来,慢慢地沿着斜坡向弗勒尔驶去。”
图4:被火炮炸成白地的德尔维尔森林
德军被突如其来的装甲车辆震慑,随后是深入脊骨的惧怕。莫蒂摩尔上尉的女儿很多年后依然记得父亲生前向她提到的往事:“他说,当他接近敌人时,他透过探视器凝视,看到德国人看了一眼坦克就跑了”(He said that as he approached the enemy he peered through his view finder and saw the Germans take one look at the tank and run)。不过D1号坦克不会因为敌人的胆怯而停下脚步,它冲到堑壕上面发射57毫米炮弹摧毁了一些重机枪,并发射子弹攻击堑壕两侧的德军步兵。被吓得面色苍白的德军随后悲催的发现英国人还上演了一波空地协同,只见跟进的轻型轰炸机飞了过来在低空投射火力。承受不住重压的德军只得放弃阵地撤离,而撤离途中又有不少倒霉的人被D1号坦克用火炮活活炸死。
图5:德尔维尔防线中被杀死的德军
乐极生悲的是,D1号坦克在随后清扫战壕的过程中,其右侧炮塔射出的弹丸距离太近,爆炸殃及了右侧履带后方的驱动轮,导致坦克失去了行动能力。无奈的莫蒂摩尔上尉只能自认倒霉,带着7名车组人员和卸下的轻机枪原路撤退,途中几名车组被炮火打伤,但都不严重。虽然坦克已经不能继续战斗,但德军防线已经被撕开了缺口,第14轻装师马上抓住机会命令部队越过被干掉的机枪岗哨继续进攻。第41旅负责夺取弗勒尔东南部的山丘,第42旅负责拿下弗勒尔-莱斯伯夫斯公路。
图6、7:因驱动轮受损被弃车的D1号坦克,其火炮后面也被卸走了
图8:森林中被德军放弃的堑壕
9月15日清晨6:20,Z日H时,解决了故障的D3号坦克准时出发支援第14轻装师的后续进攻,而D5号坦克依然无法跟进。D3号坦克赶到可可防线(Cocoa Lane)用凶猛的火力攻击了那里的德国守军,最终成功支援2个营夺取了德国第14步兵团的弹坑阵地并破坏了电话线和求救火箭。“茶叶”支援堑壕(Tea Suppot trench)和“品脱”堑壕(Pint trench)被占领,俘虏了大批德军。清晨7:00,第14轻装师夺取了岔道线(Switch Line),宣告突破了福雷防线,这也是英军第一个目标:“绿线”。
悉尼·图灵·巴洛·劳福德少将(Sydney Turing Barlow Lawford)指挥的英国第41师(The 41st Division,下辖第122、123、124旅,主要由伦敦人组成)同样隶属于第4集团军第15军,该部队在Z日(9月15日)的任务是协同新西兰师一路突破到作为第四目标(也是最终目标)的“红线”,夺取弗勒尔村和古佐库尔,当然该师的主要目标依然是弗勒尔村。考虑到当面巴伐利亚守军的抵抗强度,第15军将17辆Mark.I坦克中的10辆全部加强给该师,这些坦克分别属于重装分队D连的第1、2、3小队。
第7伦敦领土营(7th London Territorial Battalion)是第41师第122旅麾下的部队,里面有一位名叫伯特.钱尼(Bert Chaney)的19岁通讯官,他亲眼目睹了3辆D连坦克在清晨赶到己方阵地的场景:“我们听到奇怪的震动声,三个我们从未见过的巨大机械怪物缓慢地向我们走来。我的第一印象是它们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翻倒,但它们的尾巴和后面的两个小轮子将它们压住并保持平衡。”
3辆坦克在太阳刚刚升起时伴随着引擎噪音接近第7营出发线。钱尼被派往营部,与上校营长、营长副官和4名通讯员一起前往阵地,来到了一个可以看到步兵与坦克一起冲锋的位置,上校还乐观的觉得这将是战争中的一大亮点。或许是听到了坦克令人不安的噪音,德军炮兵开始对准第7营阵地实施炮击,但步兵们还是很振奋的回头看着坦克的行动情况并准备欢呼着跟随它们进攻。但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有一个“大惊喜”等着他们。
图9、10:支援第7营的坦克看错了目标
伯特.钱尼写下了当时的乌龙事件:“分配给我们的三辆坦克没有继续冲向德军防线,而是跨在我们的战线上,停下来,然后用机枪向我们左右扫射。它们停在那里,像怪物一样蹲着,车头高高翘起,用机枪旋转着疯狂射击,把我们战壕两侧打得变形。”(Instead of going on to the German lines the three tanks assigned to us straddled our front line, stopped and then opened up a murderous machine gun fire, enfilading us left and right. There they sat, squat monstrous things, noses stuck up in the air, crushing the sides of our trench out of shape with their machine guns swiveling around and firing like mad)
“除了上校,其他人都躲了起来。他跳到栏杆上,声嘶力竭地喊道:“快跑,快跑,去告诉那些坦克马上停止射击。我说,马上。”这时敌人的火力已经越来越大,但他看到坦克向自己的人开火,不顾个人安全,向前跑去,用手杖猛烈地击打其中一辆坦克的侧面,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坦克内部的引擎噪音和外界的炮鸣让紧张的车组人员们没听到己方官兵的呼喊,不过他们随后还是意识到误伤了友军,于是赶忙停火向德军阵地进攻。一些德军被“从斑驳的身体两侧吐出火焰的钢铁鼻涕虫”吓得半死,抛下阵地逃跑了。然而有1辆坦克不慎卡到了树桩上,无法继续前进,另1辆坦克的附加尾轮被德军炮弹炸坏,这个装置被破坏其实对坦克本身没有影响,但经验不足的车组人员觉得这会导致车辆失控,所以放弃了进攻。现在支援第7营的Mark.I坦克只剩下了一辆,但包括钱尼在内的官兵们还没料到,这辆坦克会成为当天最耀眼的明星。
图11:图中坦克将在攻击弗勒尔村的战斗中起到决定性作用
按照计划,第41师的10辆坦克中有4辆负责夺取隆格瓦尔-弗勒尔公路,其他6辆负责攻击弗勒尔村的中部和西侧。由于德军炮火和机械故障,有3辆坦克不能继续行动,但剩下7辆也足够让第41师的装甲力量明显强于新西兰师和加拿大第2师。位于右翼的第124旅以2个营为前锋,2个营为后援,于6:20正式发起攻击,得益于精准的徐进弹幕,该旅以相对轻的损失在清晨7:00突破了位于福雷战线的“茶叶”支援堑壕(Tea Suppot trench)和岔道线(Switch Line),宣告夺下第一个目标“绿线”。斗志昂扬的第124旅一鼓作气杀到了第二个目标“棕线”,于清晨7:50突破了掩护弗勒尔村的弗勒尔防线(Flers Riegel)。
左翼的第122旅同样以2个营为前锋、2个营为后援于清晨6:20发起攻击。第41师还能行动的7辆坦克全部跟随该旅对最后的弗勒尔村实施攻击,不过该旅麾下的汉普郡团第15营(15/Hampshire) 起初对坦克没抱太大希望,并在战地日记中指出坦克缓慢的速度意味着它们除了可能引起第二道防线德军的恐慌外,并不能做出太大贡献。不过后面的战斗证明,该营的看法多少有失偏颇。
清晨6:40,第122旅杀到了岔道线与德军展开血战,而隶属于重装分队D连2小队的1辆雌性坦克跟着步兵们一起扫平障碍。该坦克编号D15,绰号“公爵夫人”(Duchess),由乔纳森.巴格肖中尉指挥(Jonathan Bagshaw),阿尔伯特.罗下士负责驾驶(Albert Rowe)。该车一马当先,沿着“茶叶”堑壕到岔道线利用两侧重机枪扫射德国守军,杀伤了不少步兵和机枪手。德军仓皇之下对准坦克开枪,但子弹打到上面如同挠痒痒。坦克中一名操作机枪射击德军的车组人员是时年23岁的西里尔·威廉·科尔斯(Cyril William Coles),他于1916年2月入伍并在次月加入坦克分队,接受了五个月的训练后于1916年8月来到索姆河前线,成为D15号坦克的炮塔机枪手。值得一提的是,D15号坦克本和D2、D19号坦克组成E集团(E Group)一起进攻,结果后面两位全都栽到了弹坑里面。
图12:西里尔.威廉.科尔斯
图13:D2号坦克因陷入弹坑未能参与进攻
不幸的是,正在向岔道线倾泻弹雨的D15号坦克引起了后方德军的注意,随后几发炮弹直挺挺的砸了过来。已经来不及躲闪的D15号坦克被直接命中,转向装置直接完蛋,车身也开始冒烟。巴格肖中尉赶紧命令车组弃车逃离,西里尔和旁边的战友也赶忙抛下炮塔重机枪顺着舱门撤离,然而他们已经被德军机枪瞄准,随着几阵枪声,西里尔和战友永远的倒在了那里。后来的官方报告记载道:“指挥官和他的车组人员放弃了燃烧的坦克,但其中两人被枪杀,其他人受伤。”(The commander and his crew abandoned the burning tank but two of the men were then shot and killed and the others wounded)
图14:损毁的D15号坦克
正在激烈战斗的第122旅没法抽空将这两位特别的战友的遗体带回后方,于是把他们就地埋葬在了坦克遗骸旁边并树起一个十字架墓碑。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西里尔的遗骨被转移到弗勒尔以东的Bull Road公墓重新安葬。唐纳德.科尔斯始终无法忘记死去的兄弟,而当唐纳德的儿子于1925年出生后,他为儿子取名为“西里尔”,以此纪念已经离开了整整9年的兄弟。不过第122旅没有辜负D15的牺牲,他们成功夺取了岔道线,并继续向弗勒尔防线突破。
图15:英军增援部队越过夺取的德军阵地向弗勒尔防线行进
-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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