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村均回顾录--第Y+14集:不幸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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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村均回顾录--第Y+14集:不幸少年

不幸的少年

“以这座地下要塞为中心的必胜工事,难道就这么不战而弃之吗”,我抱着这种不愿放弃的心情,傍晚离开司令部办公室,回到附近宿舍,后藤金哉侍应生见到我说:

“玉川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哭,怎么安慰都止不住。”

“他为什么哭呢?”

“因为他父亲不是日本人了,他本人也要被遣送回朝鲜了。”

少年玉川胜男当时十九岁,和后藤一样,是甲板水手,在陆军的运输船工作时,被敌军潜艇击沉,漂浮在海面上,被我们的驱逐舰救起,送到了附近的拉包尔。

昭和十九年六月,我的副官大田黑大尉带着两个少年到我这里来:

“根据军令,船舶部队也改编为陆军战斗部队,因此建议将大部分非战斗人员、军属船员收编到军司令部。

他们中的高个子叫后藤,今年十九岁。和军司令官一样都是宫城县人。担任武本伍长的助手,这个小的十七岁,三重县人,名叫玉川胜男。我想安排他给加藤参谋长当勤杂工”。

当时,军司令部里,包括我在内的全体人员,无一人例外,几乎每天都在周边野外的密林里,进行攻击敌人坦克的战斗演习训练,收容的六十多名船员也被迫参加。

或许是因为他们作为轮船的甲板水手,即使在暴风雨中也要四处奔走吧,后藤、玉川两位少年的战斗动作与其他下士官、士兵相比,丝毫不逊色,有时行动更加敏捷。教官和老兵经常称赞他们,我也好几次被他们感动。

这位玉川少年在战争结束后的今天哭个不停。

“对了,玉川的父亲是朝鲜人啊。带他来我这里吧。”

不久,两人来到我的房间。玉川依然在擦眼泪,把他当成亲兄弟的后藤也一脸困惑。玉川断断续续地说了以下内容。

“我出生在三重县的神户村,直到小学毕业都不知道父亲是在朝鲜出生的。父亲的日语、读写等与家人和村里的人完全一样。我小学毕业后,来到名古屋的车床工厂见习,要提交履历表上的户籍本,那时我才知道我父亲是朝鲜人,吓了一跳,于是偷偷地问了妈妈。

我妈妈说:“胜男和他的父亲虽说出生在朝鲜,但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到日本,在日本的教育下成为人,也很会种地,成为玉川家的养子后,在村里也很受称赞。现在真的变成日本人了”。

我也相信我父亲是个好人,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在意过父亲的事。

可是,今天早上听到从东京传来的广播说,联合国军决定在日朝鲜人都是外国人,不久之后要全部遣返朝鲜。要是这样的话,爸爸和我都不会说朝鲜语,在朝鲜一个朋友也没有,在那边也没有房子没有家。还要和妈妈分开,不再是日本人了,我可活不下去。”

说完这些,少年又哭起来了。

“我懂了。要是因为这个,没必要哭。你还是个孩子,担心很正常。我没听广播,不知道具体咋说的,但我觉得应该是日本战败了,朝鲜变成独立国家了,所以朝鲜人被当作独立国家的人对待,跟投降的日本人一样,不被当作敌人。所以,现在在日本的朝鲜人,如果觉得在粮食匮乏日本受苦,还不如回朝鲜,如果想回去的人随时都能回去,占领军应该就是要告诉大家这个意思。

就像你父亲那样,从小就来到日本内地,跟日本人一起组建家庭的好几万朝鲜人,突然说要把他们全都遣返朝鲜,就算是占领军也做不到啊。要是这么干,反而会让朝鲜人比日本人还遭罪,肯定不会这么一刀切的。

我觉得你父亲肯定已经办好手续,入了日本籍,把朝鲜的户籍给注销了。就算因为和朝鲜独立政府的关系,暂时还办不了这个手续,等哪天两国政府间的条约定下来,日本和朝鲜都成为完全独立的国家,那好几万人都会去办归化手续的。所以等你复员回到神户村后,马上跟你父亲商量商量,赶紧把归化手续办了。

总之,你放心,我会给你家那边的村长还有村里的在乡军人分会会长写信。你拿着信回去,万一你父亲要被强制遣返,你就把信拿给他们看,我觉得他们肯定会帮忙的……

(占领军司令部当时的意思是那些被日本人掳来的外国劳工,应该尽快解放他们,让他们回到家乡去,像玉川这种朝二代,已经高度日化的朝鲜人,身份确实是个问题,说白了,就算外表和日本人毫无二致,说日本话改日本姓,自己都觉着自己就是日本人,可日本人还是把他们当朝鲜人,到底是亲疏有别)

我这么一说,好像触动了孩子内心深处的愿望,他突然变得开心起来,眼睛也亮闪闪的:

“那我们不会被赶出现在的家了吧?我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当个真正的日本人吗?”

“当然可以。你和后藤一起,继续好好相处,一起等复员的日子。”

“那复员的时候,请您给我写封信吧。”

说完,两人放心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从第二天起,他们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一直到昭和二十一年三月,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后来,玉川带着我写的两封信,搭乘第一批复员船回到了日本。

(追记)与上述两位少年分别后,我作为战犯在狱中度过了将近九年的时间,昭和二十九年末,刑满释放后,与后藤金哉再次见面,他在我的家乡宫城县古川市消防署工作,已近三十岁、和一个健康的农村妇女一起经营家庭、生了个大胖小子,看着这一家三口,我感到很欣慰,但玉川胜男现在怎么样了,后藤也不知道。

不久就要过年了,和后藤在同一艘轮船上工作,掉海被捞起后同样在我的司令部担任副官部勤杂工的中幸元突然来我家拜访。他也已经三十岁了,在东京的某人寿保险公司工作,聊起在拉包尔工作时的事,以及复员后所经历的种种艰辛后,他说:

“……是吗?您见过后藤君吗?能健康地经营新家庭真是太好不过了。可是玉川却遭遇了不幸。”

“他遇到了什么不幸啊,被强制遣返回朝鲜了吗?”

“没有。他复原后继续回名古屋的车床厂工作,本来干得挺好的。可当地的朝鲜人社团老是缠着他,强迫他‘你要加入咱们朝鲜人队伍,跟日本人斗争’。他一直拒绝,说‘不行,我就是真正的日本人’。就因为这样,惹恼了他们,最后被那群朝鲜人当做朝奸给打死了。”他神情黯然地说道。(这能说数谁对谁错呢?被强征来的朝鲜工人肯定长期受日本人欺压,反抗日本人压迫有啥问题?这个玉川,生于日本村落,长于日本家庭,朝鲜话都不会说,对朝鲜没有认同,如果不是日本人的歧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朝鲜身份。总之,最后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小日子不干人事造的孽)

我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悯之情,眼眶发热,战争结束时那个哭着说“……如果不再是日本人,我都不想活了”的少年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玉川少年,最终还是作为日本人死去了吗?我不停地为他祈求冥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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