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波音客机在苏俄上空被击落，269人陨难——1983年大韩航空007号班机遭击落事件（下）

真实历史 毫无戏说

（接上回）韩国波音客机在苏俄上空被击落，269人陨难——1983年大韩航空007号班机遭击落事件（上）

PART.03

除了苏联人之外，KAL007被击落后，最先察觉不妙的是日本的空中交通管制员，他发现多次呼叫KAL007没有回应后，也请求位于KAL007后方，同一航班公司的KAL015班机尝试联系，结果当然是了无音讯。

与此同时，日本军方的雷达也捕捉到了雷达消失的信号。在监听站进行监听的美国军事情报部门，也截获到了大量苏联人击毁目标的无线电信息。但各方都处于情报孤立的状况，因此无法判定到底是哪一方的何种飞机被击落。

雷达上显示的KAL007与跟踪它的苏-15（来源：空中浩劫S09E05：大韩航空007号班机）

随着KAL007没有在预定时间抵达首尔，媒体开始报道航班失踪，多方才意识到雷达上消失的目标是KAL007。随后在9月1日上午8:30（首尔时间，下同）美国太平洋司令部下属的驻日美军便接获日本方面发布的KAL007失踪的消息。驻日美军立即动员起来，由第五航空队从横田、三泽、嘉手纳等空军基地相继派出8架各型飞机，同日本海上保安厅一道进行搜索。但由于一开始搜索的区域是KAL007预定的飞行路线，所以什么都没有找到。

晚些时候，多方情报进行汇总，美方最终认定KAL007消失于萨哈林岛西南、莫涅龙岛北部的公海海域。然而，这一海域处于冷战期间东西方对峙的前沿，任何贸然派出舰艇的行为都有可能导致任意一方严重的战略误判。

美国军舰拍摄的苏联打捞船的照片（来源：Mikhail Merchink）

显然，苏联人是最早知道真相的一方，他们在击落KAL007几小时后就立刻派遣飞机及军用、民用船只前往坠落点打捞残骸。这样的坠落几乎不可能有任何的幸存者，苏联人的目标是抢在美日等国之前将飞机的座舱通话记录器和飞行记录器（即俗称的“黑匣子”）打捞起来。

和“黑匣子”的叫法不同，为了便于发现，其实这两个仪器是红色的

飞机被击落后，负责苏联防务的元帅奥加尔科夫得到信息后，立即向国防部长乌斯季诺夫报告，后者则联系了总书记安德罗波夫。一开始，苏联领导层得到的信息是击落了一架美军的RC-135侦察机，直到国际媒体报道KAL007消失的消息，苏联人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击落了一架民航飞机。

对于是否公开事件真相，苏联内部也分化为两派，最终“否认派”再次占了上风。直到9月6日，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公开了美军监听到的苏联内部完整的对话，苏方才承认击落了这架飞机，但仍坚称这架飞机没有对警告作出反应，继续向日本海飞行后因此被击落的，苏联这是在“保卫主权”。

美国方面的情报可以判断出苏联是出于误击，而且也和己方的侦查行为有一定的关系，但处于冷战对峙期间丑化苏联的需要，依然大肆将此事渲染，9月5日，时任美国总统的里根发表了一次全国演讲，他将击落事件称作“大屠杀”和“野蛮行为”。美国方面希望将此次不幸作为政治筹码，去推动达成一些冷战期间的地缘政治目标。

里根在发表电视讲话

而苏联方面则有一些人认为是美国故意诱使他们击落飞机，以此作为战争借口。同时时任苏联领导人的安德罗波夫因健康恶化，无法有效掌控政局，因此在面对事实以及有效应对外部压力方面，苏联内部是较为混乱的。

在高层的博弈和媒体的口水战下，多国的舰艇和军机云集在KAL007坠落的海域，美苏两国的舰艇互相监视，对对方的探测、打捞工作进行干扰，双方时刻存在着擦枪走火的风险，往大了说，第三次世界大战都有可能爆发。

在失事海域搜寻的美国DD967驱逐舰，它的上方是负责监视的苏联飞机

在困难和风险之下，10月25日，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克劳上将上报参联会建议放弃水面搜索行动。参联会对此表示同意，授权克劳上将在11月5日解除前方搜索部队的任务。而苏联方面已经于10月20日将黑匣子秘密打捞出水，但出于迷惑美国人的目的，“装模作样”的将打捞工作进行到11月底。

在打捞工作中，一些遇难者的遗物被打捞出来交给了家属，还有部分遗物及身体组织在事故发生后的几天到几个月内随海浪飘到日本的北海道区域，1983年9月26日，苏联人把部分打捞上来的衣服和鞋子，在库页岛的涅维尔斯克港交给了前来的美日联合代表团。

国家博弈下，最为痛苦的还是遇难者的家属。遇难者中有105人为韩籍乘客及机组，其余则来自包括中国香港及台湾等15个国家和地区，他们只能将伤痛寄托在时间及滚滚的大海中。

苏联移交的受害者的遗物

PART.04

由于苏联方面拒绝向国际民航组织交出KAL007的黑匣子，再加上当时KAL007的乘客中，有一名预定前往首尔参加美韩共同防御条约签订三十周年纪念仪式的美国众议院议员拉里‧麦当劳（Larry McDonald）。于是关于KAL007为何偏离航向，苏联又为何将其击落衍生出了种种阴谋论。如美国人故意指使满载乘客的韩国客机从事侦查任务，又如苏联人击落客机是在杀人灭口等，不一而足。

美国众议院议员拉里‧麦当劳（Larry McDonald）（来源：U.S. Congress）

直到苏联解体后的1992年，时任俄罗斯总统的叶利钦公布了事件后几周内的五项苏联最高机密备忘录，其中包括了克格勃主席切布里克夫和国防部长乌斯季诺夫的通讯。表明了苏-15截击机飞行员奥西波维奇少校没有尝试用国际航空公共应急频段121.50兆赫与KAL007进行无线电联系，也没有发射警告的曳光弹，只发射了他以为KAL007“会看到”的普通炮弹。

1992年11月19日，在首尔的官方仪式上，叶利钦亲手将KAL007的“黑匣子”交还给时任韩国总统卢泰愚，经过调查小组的揭秘后，这场事故的真相才得以水落石出。

叶利钦将“黑匣子”交还给卢泰愚的电视画面

虽然美国的全球定位系统（GPS）已经于1964年正式投入使用，但在当时只供给于美国军方。而民用飞机在缺少雷达覆盖的太平洋上飞行时，只能遵守一套独特的海上导航和通信程序——北太平洋复合航线系统（简称NOPAC）。

NOPAC将在航道上设立若干个设有无线电信标的导航点（VOR），供飞行器定位，VOR串联起来即形成一条航道。KAL-007使用的是R20航道，这条航道最近处距离勘察加半岛的苏联领空仅32公里，也因此被飞行员们戏称为“红色R20”。

不过，实际情况没有看上去那么危险，因为现代客机都安装有自动驾驶仪，只要设定正确后飞机就能沿着正确的航路转向。747-200型客机上拥有多种辅助飞行模式，其中VOR/LOC模式即上面提到的VOR模式，另外还有INS模式和HDG模式等。

747-200型客机上辅助模式的旋钮（来源：空中浩劫S09E05：大韩航空007号班机）

HDG模式则为预定航向模式，在这一模式下，飞机将根据输入的预定航向持续飞行。INS模式即惯性制导模式。我们都知道物体具有惯性，会在物体及内部装置中形成一个加速度。只要不断记录这个加速度，再利用陀螺仪不断记录角速度，运动物体内部的电脑不断进行实时计算，就可以得出运动物体实时的位置和速度。

在起飞前，飞行员会把飞行计划的VOR与国际惯性导航系统进行正确编程，如果飞行员想要遵循程序化的惯性航迹，需要在飞行中启动自动驾驶仪，然后在自动驾驶仪的横向（导航）通道中选择INS模式，自动驾驶仪根据INS的命令驾驶飞机通过一个又一个的VOR。INS的缺点在于随着飞行时间的增加误差将会指数性的增大，大概每小时2海里左右。

模拟飞行游戏中的747-200型客机的仪表台

并且，INS模式只有在预定航迹的7.5海里内才能发挥作用，如果在超过7.5海里时选择INS模式，则INS模式虽然开启了，但只有距离航迹小于7.5海里时才会接管飞机。

PART.05

KAL007从安克雷奇起飞3分钟后，机长千炳寅开启了HDG模式，飞机沿着320航向飞行，40秒后，安克雷奇的空管指示KAL007左转航向220，爬升至31,000英尺。HDG模式采用的是磁北极进行导航，INS采用的是真北极进行导航。要知道地球的磁极并不是均匀分布的，真北和磁北的位置并不相同，越靠两极的地方偏移越大，因此KAL007在进入到BETHEL这个VOR范围的时候已经与INS模式预定的航线发生了偏移。

橙色线代表偏移的路线（来源：YouTube ID：哥布林）

在1983年那个时候，飞机执行跨洋长途飞行时，如果航图上要求沿某一个VOR的特定航向进离场，就会用VOR/LOC模式来进行导航。而在飞机飞跃VOR后，则更多依赖INS进行路线跟踪。不过，不同航空公司、机组成员会根据实际情况采取不同的措施。

好巧不巧的是，事发当天安克雷奇“CAIRNMOUNTAIN”这个VOR正在维修，飞行员们也收到了通知。这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这一段是有雷达覆盖的，飞行员只要在空管的指引下，飞往下一个名为“BETHEL”的正常的VOR，随后交给INS自动操作就可以保持飞机稳定在航道区域内飞行。

KAL007不同导航模式下的差异（来源：空中浩劫S09E05：大韩航空007号班机）

长途飞行偏差是正常的，飞行员可以通过驾驶舱内的INS显示界面检测飞机与编程轨迹之间的偏差。然而，千机长要么没有打开INS模式，要么打开了INS但超过了7.5海里的生效范围，总之他和副驾驶都没有察觉到飞机偏离了进入下一个VOR的航道，而在HDG模式引导下飞入苏联的领空内，直到被击落。

事实上，有几次机会，KAL007是本该知道自己偏航的。如起飞28分钟后，位于Kenai的民用雷达跟踪到KAL007偏离航线超过9.5公里，但当晚雷达站值班员未提醒KAL007偏航；从黑匣子中副机长孙东辉和后方客机通话时得知，虽然双方相距不远但是他们却遭遇完全不同风向的风，这应该能让他们引起足够的警惕，但机组成员可能是因为劳累的原因，忽视了众多细节，最终酿成了无法挽回的事故。

位于日本宗谷岬的KAL 007纪念碑“祈祷之塔”（来源：Flickr ID：shirokazan）

在韩籍机组一系列操作失误，俄方防空系统的官僚主义以及冷战紧张的背景环境下，大韩航空007号班机带着269人不幸陨难。美国政府因此事件，宣布开放部分的GPS功能给民间使用。而此事件之后，苏联国防部向基层下达第0045号命令，该命令严禁防空军击落非军用飞机，这才有了1987年5月28日西德业余飞行员竟然驾驶飞机降落在红场上的“红场事件”。

（全文完）

参考资料：

[1] Admiral Cloudberg A Shot in the Dark: The Untold Story of Korean Air Lines flight 007 admiralcloudberg.medium.com

[2] Korean Air Lines Flight 007 en.wikipedia.org

[3] 寒鸦 一场激化了“冷战”的空难 《坦克装甲车辆·新军事》2018年第1期

[4] 哥布林 一個小轉盤，葬送了269人的性命｜大韓航空007 youtub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