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战争中的英国海军与海军战术（四）特拉法尔加战术溯源

作者为New Jersey

全文分为四章，此为第四章，包含战舰分级，信号传递，特拉法尔加战术溯源三部分

四．战舰分级

在法国大革命开始时，英国皇家海军拥有多达146艘战列舰。此时的皇家海军舰队分类标准依旧按照安森的三级体系，即，按照大小，用途和搭载火炮数量，将其分为战列舰，巡洋舰和其他小型舰艇。这种分类体系一直延续到风帆战舰末期。

一级战列舰不列颠尼亚号

而各种战舰内部也有明确的分类。一级舰，一般指登记火炮数量达到100门的战舰。，在1792年，皇家海军拥有5艘一级舰。其舰员通常达到800人以上，吨位通常超过两千吨。二级舰则指90炮战列舰。1792年，9艘这样的战舰在皇家海军中服役。他们是造价高昂的一级舰的简配版。因此相较于一级舰，二级舰建造成本相对较低，而战斗力相较，其他战舰依然具有压倒性优势。在这时，二级舰大多数为98炮战列舰。这两种战列舰通常担任舰队的旗舰，拥有三层炮甲板。

74炮战列舰斯巴达人号

海战的主力是三级舰。英国加入战争时，服役的三级舰达到了71艘。最有名的即是著名的74炮战列舰。较小的64炮战列舰也包括其中。80炮战列舰后来也加入了行列。这些战列舰都拥有两层炮甲板，在艏楼上有时也安装了一些火炮。皇家海军认为，74炮战列舰在航海能力和战斗力方面达到了一个完美的结合，因此，这也是皇家海军中数量最多，最重要的一种战列舰。80炮战舰战斗力较强。他们大多数都是从海战中俘获的法国舰船修缮而来，比如在特拉法尔加海战中跟随科林伍德陷入敌阵的贝尔岛号战列舰。这些80炮战列舰火力强大，一些战舰更换武备后，很多船的投射量甚至超过了一些二级舰。64炮舰则由老规格的60炮舰演化而来。在此时，64炮舰已经被认为，作为战列舰来说，“太小，太弱”，因此在战争中表现并不是很活跃。

虽然双甲板战列舰的投射量不断增加，但是，三甲板战列舰的优势也十分明显比如“大型战舰的轻型枪炮可以能够压制小型战舰，所有的炮弹可以从上方射下”“舰员从高处跳下一艘较小的军舰，比从下方爬上一艘较大的战舰容易得多”如果是在近战，下甲板火炮无法使用的情况下，三甲板战舰对双甲板的火力对比就是“两层炮甲板对一层，而不是三层对两层”当时的将领普遍同意一个结论，就是一艘三甲板战列舰的战斗力等于两艘双甲板战舰，“哪怕对方是强大的法国80炮战列舰”。

自七年战争起，四级舰就很少作为战列舰出现在战列线中。他们通常作为大型巡航舰在皇家海军中服役。这类战舰的服役数量也很少。不过在必要时，这类战舰也会参与舰队作战。利安得号就在纳尔逊麾下加入了尼罗河口海战。

36炮巡航舰欧律阿罗斯号（模型）

五级舰和六级舰，登记炮数分别为32和28，作为巡航舰服役。它们的作用与战列舰不同，通常用于侦查与海上破交。在1793到1815年间，英国新建了195艘各类巡航舰

战舰的实际载炮数量一般与舰船登记炮数并不相同。贝尔岛号作为一艘80炮战列舰，实际武装为，30门32磅炮，30门24磅炮，18门9磅炮，14门32磅卡隆炮和4门24门卡隆炮。特拉法尔加海战中，胜利号的实际火炮数量也达到了102门。此外，74炮战舰中，下甲板通常均装备32磅炮，一些较小的战舰在上甲板装备18磅炮，较大的战舰则装备32磅炮，这都导致了同级舰甚至炮数登记数量相同的战舰的实际战斗力有所差异。

卡隆炮是苏格兰卡隆公司生产的一种臼炮。它身管短，初速低，射程近。然而，其发射的低速重弹能造成大量毁灭性的船壳碎片，与皇家海军近战战术相符合。比起发射相同重量炮弹的加农炮，卡隆炮重量较轻，因此，较小的战舰也可装备大量大口径的卡隆炮。由60炮战列舰改造的44炮巡航舰不倦号，拥有26门24磅炮，12门12磅炮，和6门42磅卡隆炮。胜利号上更是配备了恐怖的64磅卡隆炮。可以看出，高弹重的卡隆炮大幅度提高了战舰的投射量，提高了战舰的近战能力。

五．信号传递简说

舰队行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信号是否传递得当。一般来说，舰队司令在旗舰上挂出信号旗，附近的护卫舰和分舰队会复述信号，向更远处的军舰传递。1689年的英荷联合信号手册在英国海军中使用了一个世纪。在这部信号手册中，指令和信号簿都没有按照逻辑顺序排列，很多讯息也没有明确的表达方式，在信号传递中，很容易造成困惑。虽然海军将领能够临时增加或者与下属约定一些表达其他讯息的信号，以应付预期的战术情况。但是如果没有事先告知对方，就会造成误解和混乱。一些海军将领会采取一些意义相近的信号，并期望他的下属能够理解他的意图。在圣文森特海战中，特鲁布里奇就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完成了杰维斯试图让他完成的动作。

很多将领们试图解决这个问题。豪勋爵对信号手册进行了重修，大大增加了可用信号的数量，用一些信号表达了新的机动方式。豪勋爵试图用复杂的信号制度对舰队进行更加紧密的控制，以便展开更复杂的战术动作。在1790年，豪的信号手册与数字信号系统相结合，使信号的发出和翻译更加简洁有效。

拿破仑战争中最可靠的旗语信号系统是由波帕姆（Popham）上校于1800年发明，被非正式地采用作为官方信号书的补充。它使用官方数字旗帜代指词汇书中字母、单词、短语和专有名称，可以用了表达任何信息。下属船只现在也可以像旗舰一样发出信号。这是第一次，将领们可以明确表明他的意图，舰长们也可以随时报告各自的状况。在特拉法尔加海战前不久，纳尔逊的舰队采取这一方式。纳尔逊的胜利号也因此可以悬挂着“英格兰希望所有人恪尽职守”的信号旗冲入敌阵。

在波帕姆信号引进之前，一旦进入战斗，舰队司令对舰队的掌控权就会大大下降。只能依靠舰队在战前的训练程度来决定战舰之间是否默契，是否可以完成舰队司令的构想。波帕姆信号使舰队司令可以对各舰进行一定程度的“微操”。

不过，纳尔逊本人并不主张在战斗过程中发出过多的信号。他和杰维斯一样，试图培养更优秀的军官，来执行更复杂的战术。他更倾向于在战前就让副手和舰长们理解自己的战术和意图。在特拉法尔加海战中，科林伍德(Cuthbert Collingwood)在君权号上不耐烦地说到：“我希望纳尔逊不要发出更多信号，我们知道应该怎么做。”就是这种思维的表现。

六。特拉法尔加战术溯源

1805年9月29日，在纳尔逊生日那一天，舰长们为纳尔逊举行了晚宴。在晚宴上，纳尔逊像舰长们介绍了他最新制定的战术。纳尔逊在向艾玛.汉密尔顿（Lady Emma Hamilton）描述这一场景：“当我向他们介绍’纳尔逊式接敌’时，他们就像触电一样，痛哭流涕，无不赞同，认为这是全新的卓越的战术”

在英格兰修整时期，纳尔逊就向华丽号舰长济慈(Keats)说到：“（如果舰队中有四十艘战舰）我将会将舰队分成三只分舰队，其中一只由最快的12至14艘战舰组成，其他的战舰分成两条战列线，将他们的三分之一的舰船排除在战斗之外

战术的具体构想在科贝特(Sir Julian S Corbbet)的《特拉法尔加战役》(PS:神作，屑作者强烈推荐)中有非常细致的解构。可以看出，纳尔逊的战术有三个要素。1.以三支舰队接敌2.切断战列线3.诱敌隐藏己方企图，之后用迅猛的攻击进入混战。

纳尔逊战术的要素都不是他的首创。在坎伯当海战中，邓肯就以两支纵队冲击了荷兰舰队。在圣文森特海战中，杰维斯在战役途中也将舰队一分为三，亲身参与了这场战斗的纳尔逊显然深受影响，并认为“相当了不起”。

切断战列线则是更古老的战术。罗德尼（George Rodney）曾多次使用这一战术。在桑特海峡海战中，罗德尼再一次采用这一战术，打败了德格拉斯。这次海战的很多参与者成为了纳尔逊的挚友，比如罗德尼的副司令塞缪尔.胡德（1st Viscount Hood），还有当时作为一名战列舰舰长的威廉.康沃利斯（William Cornwallis），以及当时作为巡航舰舰长的索马里兹（Saumarez），他在尼罗河海战中是纳尔逊的分舰队司令。

混战则是一项更加悠久的传统。在七年战争中的基伯龙湾（Quiberon）海战中，霍克（Hawke）就试图展开混战。杰维斯和爱德华.洛克长期在霍克麾下服役，这两人对纳尔逊职业生涯的早中期也有着非常深远的影响。其中杰维斯在圣文森特海战中，也打出了“Close Action”的旗语。

因此，“纳尔逊式”接敌的核心要素，都并非他的首创。都是他在海战中耳濡目染，或者至少与好友谈论过。

纳尔逊在特拉法尔加海战中使用的战术构想很早就存在于他的脑中。在尼罗河海战中前，1798年6月18日，他写下一份备忘录：如果敌人在我进攻时并未形成阵线，那么我将会把舰队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也是最强大的分舰队，由我亲自率领，另外两支分舰队则由索马里兹和特鲁布里奇带队。每个分舰队都将独立行动。由此可见，

纳尔逊在此时就在开始构想权力下放与多只分舰队协调作战。

集中兵力的概念在尼罗河战役中也有展现。纳尔逊在备忘录中写到，他本希望对敌方后卫展开围攻，不过现实情况的并不允许他那么做，于是他发出另一条信号“与敌人的前中军交战”。布律埃（Bruyes）斯所在的前锋和中军迎来了灭顶之灾，维尔纳夫则在这次战斗中非常幸运地全身而退。在亚眠合约被撕毁，纳尔逊来到地中海后，他认为:“我们要在敌人增援之前已经成功压制他们中的一部分”“所有战舰应该集火对方的前六艘军舰，并尽可能穿过战列线”。

他的想法很多都在特拉法尔加海战中得到了实践。

纳尔逊制定的战斗队形和平时的巡航阵形差别很小，他认为“机动越少越好”。他忘不了1795年由霍瑟姆指挥的耶尔海战。在那场战斗中，霍瑟姆在转变阵线时花费了大量时间，让法国人得以逃走。纳尔逊对此耿耿于怀，他说“如果胡德勋爵在，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1805年的备忘录认为，如果一只舰队拥有多达40艘战列舰，那么它很难形成传统的战列线。一旦浪费了大量时间，就很难赢得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所以，航行队形就应该也是战斗队形，一旦发现敌人，就立刻上前进行攻击。

在圣文森特海战中，舰队前锋并没有收到杰维斯的命令，若不是纳尔逊本人拦住了西班牙人去路，形势会非常严峻。因此纳尔逊尽管采用了新的波帕姆信号系统，他对旗语依旧不抱很大希望。他将战术清清楚楚交代给了下属，如果在硝烟弥漫的战场看不到信号旗，那么就可以按照计划自行其事。或者，引用他的另外一句话“一个舰长如果将他的船停在敌人的旁边与之交战，那么他永远不会犯下错误。

也许，正如那句著名的旗语“英格兰希望所有人恪尽职守”，纳尔逊让他的下属知道了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应该怎么履行，而不是盲目听从旗舰上的旗语，这才是他胜利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