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8. 嗜血的甜甜圈：一战德国Wechselapparat M.1917火焰喷射器（上篇）

作者：Kagohl 3。

作者简介：Kagohl 3，新疆人，署名源自1917年空袭伦敦的德军轰炸机部队，热衷科普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德国武器，希望能给看官们带点不一样的历史。

甜甜圈，也称多拿糍，一种用面粉、鸡蛋、奶油和白糖做成的炸制甜点，于1872年问世于美国，并很快成为了风靡整个20世纪欧美国家的一道美食。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第三个年头，也就是1917年，德意志帝国陆军的工兵和突击队员也拥有了一种大号的甜甜圈 ，但是这种甜甜圈不是什么慰劳军队的甜点，而是向英法俄士兵喷射死亡烈焰的杀戮机器。这个“甜甜圈”，便是我们今天的主角：Wechselapparat M.1917火焰喷射器。

图1:嗜血的甜甜圈

在此前的1915年5月，第3禁卫工兵营长贝恩哈德.莱德曼少校带领麾下技术人员研发的M.1915小型火焰喷射器是德国第一种采用燃料罐与压缩气体罐分离设计的单兵喷火器。该型喷火器在重量没超过同期型号的前提下拥有多出3升的燃料容量和多出5米的喷射距离，并在后来的凡尔登战役中严重杀伤了法军有生力量。而当第3禁卫工兵营在1916年4月20日升级为禁卫预备工兵团后 （Garde-Reserve-Pionier-Regiment），M.1915小型火焰喷射器更是频繁出击，成为了一战前中期德军最成功的单兵火焰喷射器。

图2:M.1915小型火焰喷射器是凡尔登战役中出镜率最高的德军纵火器材

然而，禁卫预备工兵团的全体官兵和他们手中的小型火焰喷射器虽然战功赫赫，但却不能挽救德军的战略性错误。1916年12月19日，法军已经通过一系列反击行动将德军驱逐到了战役开始前的战线 ，德军损失大批物力人力后再次失去战略胜利。意识到在西线已经不具备人数优势后，随着新任德军第一军需总监鲁登道夫上将的一声令下，所有人于1917年2月开始了战略性撤退，一头钻到兴登堡防线开始了将近一年的全体守势。

在德军摆出防守态势后，内部的许多专业人员便开始着手开发新式武器以让前线的防御或反击更加有力，而这其中就包括禁卫预备工兵团的小伙伴们。莱德曼少校根据凡尔登战役的教训认识到，此前的小型火焰喷射器都有高达30千克的战斗全重，虽然尚在人体承受能力之内，但能承受不代表不笨重，这使得喷火工兵在复杂地形的战斗中很容易疲劳从而导致战斗力下滑，而且也不利于快速机动或躲避敌军火力。

此外，鲁登道夫上将在1916年10月签署命令要求所有集团军均要组建一个突击营，而步兵军各自组建一个突击连。莱德曼少校早在1915年10月17日就为德国第一个组建的罗尔突击营提供了一个装备有6具小型火焰喷射器的喷火工兵排并承担为前者提供补充兵员和器材的义务，而后续组建的突击部队也会在战斗中得到莱德曼麾下喷火工兵的加强以对付机枪和普通火炮难以攻克的据点。但诸位也知道，暴风突击队员的核心元素就是“速度”，要如暴风闪电一般插入敌军薄弱点，这就要求他们自身的负重不能太大。而随着德军在1917年开始组建更多的此类单位，此前那些30千克的大铁罐显得更加不合时宜了。

不过，莱德曼少校也不愧是在1908年与“现代火焰喷射器之父”理查德.费德勒合作过的消防局大仙，这放火和灭火一样专业。在下决心要改良火焰喷射器性能后，少校立刻组织团里的实验连官兵利用手头的加工器械和在法国当地收集到的钢材动手实操，于1917年3月制成了一种旨在“减重”的小型火焰喷射器。

新式喷火器最大设计亮点在于燃料罐。莱德曼少校为了大幅度降低重量，抛弃了此前的圆筒形燃料罐，转而效仿轮辋造型，用钢材做出来一具直径0.45米的圆圈燃料罐。燃料罐中央是一个半圆形压缩氮气罐，依靠背部左下侧的气体输送管向燃料罐内部输送气压推进力；氮气罐靠近操作手后背那部分的右侧是气压表，能让操作手获知当前的氮气压力，并依靠与气体输送管相连的释放阀进行控制。燃料罐中央上方带有注油口，内侧安装背具，下方还有一对钢制脚架，以让喷火器在休整时平稳的放在地面上。

燃料罐右侧安装有一具钢制的固定式出油管，其末端带着转柄式出油控制阀，以让燃料罐背负手在紧急时刻控制燃料的释放或停止。 出油管端口可以连接一根橡胶制成的燃料导管，导管会与1.2米长的钢制喷枪连接，供喷枪操作手纵火之用。当喷枪操作手转动喷枪节流阀后，燃料就会在氮气压力的作用下涌过出油管，顺着橡胶管喷出喷枪口，并在从柏林定制的带有护套的1917型点火器的作用下成为死亡射流。这种点火器的工作原理与此前型号一致： “当喷枪操作手转动节流阀门后，燃料就会涌向喷嘴并撞击点火器引信内部的一块凝胶，凝胶会推动撞针撞击火帽，火帽被引爆后会点燃点火器内部的可燃物质，同时失效的火帽和撞针会被弹出点火器。可燃物质的持续燃烧时间为2分钟，在此期间它可以点燃喷出的燃料，时间结束后就会失效。”

图3、4:莱德曼新式火焰喷射器结构图

作战前，德军工兵可以通过燃料罐上方的注油口向里面填充混合燃料，燃料成分是加入了少比例易燃汽油的石油，这也是一战德军火焰喷射器在 纵火时会附带大量黑烟的原因，不过这也可以给德军士兵带来掩护。由于燃料罐尺寸大大降低，所以燃料容量也缩水不少，只能达到11升，最大持续喷射时间也只有10秒。而此前的M.1915小型火焰喷射器可达18.9升，最大持续喷射时间为20秒。

然而，莱德曼的这个新设计依然取得了成功，因为其初衷是减轻重量而不是加大续航。由于本体只是个45厘米直径的圆圈体，该型喷火器即使加满燃料和氮气，其战斗全重也只有区区15千克，甚至不及德军步兵的负重。15千克的背负重量哪怕是一个体格普通的基层士兵都能够胜任，更别说是那些精心选拔的强壮工兵和暴风突击队员。此外，该型喷火器的氮气罐看起来偏小，但仍可以提供10个大气压强的喷射压力，这让其射程依然有24米的水平，相当于能覆盖一个走廊。

毫无疑问，新设计达成了减轻负重的初衷。不过俗话说得好，“实践是检验武器性能的最好标准”，禁卫预备工兵团很快就为它安排了一次实战测试。1917年4月9日，禁卫预备工兵团麾下第3、4、7连出动64具新式喷火器袭击了俄军的托波尔桥头堡，这是该团自1916年11月9日斯科洛波瓦之战后又一次对俄军实施较大规模的喷火攻击。此战德军三个工兵连的出击力量编成10个喷火突击队，所属喷火器小组为加强了机动性的“半小型火焰喷射器班”（Halbkleiftrupp），也就是火焰喷射器只携带50%燃料以减轻负重，代价是续航力大大削弱。

炮击过后，10只各自12人的喷火突击队迅速跃出战壕以两米间隔用最快奔跑速度杀向俄军阵地，使用火焰喷射器杀伤俄军人员并用半自动手枪、步枪和破片手榴弹肃清他们。俄军在第一时间就有多人被24米长的火焰射流引燃，在原地不断的挣扎惨叫，被吓破胆逃走的人也有不少死在了子弹和爆炸之中。最终，德军在4公里宽的前线一口气突破了3公里之多，俘虏俄军超过1万人。

图5:在莱德曼火焰喷射器伴随下（镜头前右边的“甜甜圈”）快速冲锋的德军突击队员

此战过后，禁卫预备工兵团官兵对新武器赞不绝口，因为它大幅度降低的重量和丝毫不逊色老型号的射程无疑提高了部队的机动作战效率。不久后的1917年5月，德意志帝国陆军正式采纳了莱德曼少校的新设计，命令其为“Wechselapparat M.1917”。不过让部分国内军迷疑惑的是，这个名字翻译过来是“1917年型替换器材”。我个人认为这种听起来跟零件一样的名称有两种含义，其一是代表该型武器将替换老型号成为新一代单兵纵火武器；其二是混淆敌军试听，让他们在第一时间无法认知到这玩意的真正面目，就像“tank”那样。然而让作者我奇怪的是，Wechselapparat一词的缩写竟是“Wex”（音译为韦克斯），但我实在没看出来这词里面有“x”这个字母。

图6:德军工兵背负Wex火焰喷射器的存档照片

由于早在1915年10月就与第5“罗尔”突击营展开了合作，所以该营在1917年5月就换装了6具Wex火焰喷射器。而在1917年6月29日，这6具火焰喷射器就在304号高地对法军实施了一次袭击。在这场历时三个半小时的战斗中，罗尔突击营的喷火工兵利用木柄手榴弹和Wex火焰喷射器对法军第24龙骑兵团造成了一定伤亡，迫使他们撤退200米。不过德军最后自己也撤离了。

随着战事的持续，Wex火焰喷射器也开始普及到除了禁卫预备工兵团和第5突击营以外的德军工兵部队和突击部队，协助他们干掉敌军顽固掩体。凡是接触过Wex的德军工兵和突击队员无不对它竖起大拇指，因为它确实是轻巧灵活，背负上可以用最快速度冲到敌军面前把大量火焰浇在他们脑袋上，这在老型号身上是没有体验到过的。禁卫预备工兵团的Wex火焰喷射器的最基础编制是“加强替换器材班”（verstarkter Wextrupp），这种喷火工兵班满共7人，分别是一名班长、两名喷枪操作手、两名燃料罐背负手、两名助手。这种编制有一具火焰喷射器是随时投入战斗的状态，另一种则是备用状态，因为Wex的燃料容量偏低。德军还在手册中要求各战斗组携带2个备用燃料罐以提升续航力，不过这种尴尬的要求貌似没落实过。

图7:隶属于禁卫预备工兵团的“加强替换器材班”

图8:标准的Wex火焰喷射器三人战斗组

Wex火焰喷射器的普及使得德军喷火工兵部队的火力在1917年大大加强，而其卓越的机动性也让德军喷火突击部队开发了两种更具攻击性的战斗编组。第一种被称作“突击队的楔形进攻队形”，包含2个Wex火焰喷射器突击小组、3个轻机枪班、3个枪榴弹班、2个步兵班、1个爆破工兵班、半个机枪子弹运输步兵班、半个枪榴弹携带步兵班、半个手榴弹投掷步兵班；第二种名曰“夺取堑壕队形”，包括两个火焰喷射器突击队，每个突击队拥有2支Wex火焰喷射器突击小组、2个轻机枪班、2个枪榴弹班和1个步兵班。可以看出，Wex火焰喷射器让德军突击部队有了更多的高机动性攻击火力，这让他们有更多的进攻战术可以开发运用。

图9:隶属于第1禁卫预备团的突击排官兵，他们携带1具Wex火焰喷射器和2挺MG-08/15轻机枪，火力很是凶猛

1917年6月20日，英国陆军第15军在比利时佛兰德斯海岸接管了部分原本由法国陆军驻扎的防线，负责保卫该海岸线的德国海军步兵所属的“佛兰德斯”巡逻队在6月21日发现了这一变化并在当天上报，海军步兵总司令施罗德将军准确的判断出英军是想以纽波特作为桥头堡对该海岸发动攻击。如果英军成功，德国海军在佛兰德斯的两处潜艇港口将受到严重威胁。施罗德将军很快就策划了代号“海岸派对”（Strandfest）的攻击行动，试图先发制人夺取纽波特桥头堡，将英国人赶出海岸线。

1917年7月10日凌晨5:30，德军出动3门24厘米重型列车炮和58个普通炮兵连向纽波特海滩发动了轰炸，猛烈的轰炸导致纽波特桥头堡只有一座桥未被炸毁，而电话线全部被切断，使得英军第1师第2旅被隔离在了桥头堡左翼。7:51，在最后实施了一波低强度空袭和弹幕轰炸后，趁着大量呕吐性毒气弹和窒息性毒气弹的掩护，“佛兰德斯”海军步兵军出动400人突击队组成5支各自拥有25-45人的突击小队，在禁卫预备工兵团第6、12连派遣的4具M.1916大型火焰喷射器和总计携带26具Wex火焰喷射器的喷火工兵班的加持下作为前锋支援了海军第1、2步兵团的攻势。大型火焰喷射器压制了英军的抵抗并利用烟雾掩护了德军的移动，Wex火焰喷射器则释放了更直接的打击，导致不少英军葬身火海或被撵出堑壕。

图10:7月10日当天德国海军步兵突击队在大型火焰喷射器射流的掩护下携带Wex火焰喷射器跃出战壕向英军阵地展开攻击

1917年8月18日凌晨4:45，德军出动多支Wex火焰喷射器战斗组和掷弹兵班袭击了加拿大军队防守的兰斯70高地。一名德军喷火工兵越过胸墙杀入战壕时遇到了一名加拿大军官，最终这名喷火工兵被杀死，其携带的Wex火焰喷射器被送到后方指挥部。在这次失败的袭击中，德军有多名喷火工兵 被步枪击杀，其中一具Wex火焰喷射器被加拿大人拿到后方拍照存档。

8月18日的战斗属于旨在铲除泽布吕赫港口以消灭德军无限制潜艇战的帕斯尚尔战役的一部分。只不过与加拿大士兵不同，在其他区域参与此战的英国本土士兵遭到了Wex火焰喷射器的创击。英国列兵盖伊.查普曼后来心有余悸的回忆道：“当喷嘴被点燃时，它们喷出20或30英尺长的、嘶吼着的火焰，火焰末端膨胀成直径6英尺的玫瑰......在这些可怕武器的保护下，敌人包围了先头堡垒，突然袭击并杀死了守军。”

图11:1917年8月加拿大军官展示在兰斯70高地缴获的Wex火焰喷射器的存档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