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化历史研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南非开普殖民地的财富积累

1885年开普殖民地地图（蓝色部分）

从十六世纪开始，欧洲人进行了几百年的海外殖民。其后果之一是，时至今日，欧洲殖民者的后裔遍布于非洲、美洲和大洋洲。近代欧洲殖民地以边疆的持续扩张为特征，但关于殖民者到达时间先后如何影响财富积累的问题，由于缺乏数据，很少有研究能够深入分析。

一派观点认为，先到达殖民地的殖民先驱者可以将农场建在更为肥沃的土地上，从而获得了更大的经济利益；另一派观点则认为，由于基础设施不足，而且与土著居民发生冲突的风险更大，先驱者处于不利的地位。在最近发表的研究中，借助南非开普殖民地的开拓数据，研究者分析了殖民者到达时间和财富积累之间的联系。他们发现，先定居的殖民者的确更可能获得自然条件更好的土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优势可以永远保持。

从十八世纪初开始，欧洲血统的牧民开始翻过山脉，进入南非内陆。他们通过一种叫做“贷款农场”的制度获得了大量土地。整个十八世纪的殖民扩张是一个充满暴力的过程。为了向东殖民，他们与该地区科伊桑人（Khoesan）产生了冲突。直到 1780 年代，白人定居者的社区仍然非常不稳定。之后白人殖民者才在斯尼乌堡（Sneeuberge）山坡和周日河(Sundays River)一带找到了水草丰美的地区，将这里发展成为格拉夫-赖内特（Graaff-Reinet，见图1）。

图1 地图上的格拉夫-赖内特（Graaff-Reinet）（深灰色是早期到达的殖民者，浅灰色是后到达的殖民者，黑色是英国殖民者）

虽然格拉夫-赖内特的白人试图休养生息，不过仍然受到科伊桑人或者豪萨人（amaXhosa）的进攻。在1811-1812年的边境战争之后，英国军队清除了鱼河（Fish River）以西的所有豪萨人，格拉夫-赖内特的安全性才大大提高。十九世纪初，相对和平的格拉夫-赖内特成为研究者关注的对象。

研究者分析了格拉夫-赖内特的四个欧洲殖民群体，按照到达南非的时间先后顺序，依次为早期荷兰人、后期荷兰人、英国人和1830年代后的非英国人。数据包括三个来源：反映税收数据的CGHP数据库，反映南非家庭特征的SAF数据库和反映殖民者农场边界的BVOE地图。研究者将这三个资料匹配起来，形成完整的殖民地资料库，用于分析先来到南非的殖民者是否拥有更多财富。

图2展示了早期和后期荷兰殖民者拥有牲畜价值的差异，划分早期和后期的标准为是否在1800年定居当地。就牲畜价值而言，早期殖民者的确具有优势，拥有更多的牲畜。

图2 早期和后期荷兰殖民者拥有牲口的比较。左边为1800年之前定居者，右边为之后定居者

接下来研究者使用PCA方法，将一系列财富变量（而不仅仅是牲畜）整合为一个财富指数，结果如图3所示。我们可以发现，在19世纪初期先到者比后来者拥有更多财富。研究者使用回归分析进一步确证先到者的优势。另外，研究者也发现，在殖民者一生中，其财富遵循倒U形模式。也就是说，个人在经济活跃的年龄阶段稳步积累财富。荷兰移民者在51岁到60岁之间达到一生财富的顶峰，之后财富急剧下降。

图3 随时间变化的财富指数。圆点为先到者，三角为后来者

为什么这些来得更早的殖民者能够积累更多财富呢？研究者将殖民地农场的土壤质量、降雨、河流和农场规模进行了考察。结果发现，早来者占据了肥沃的东南部地区，而晚到者聚集在干旱的西北部地区。由于后来到达的殖民者定居在相对贫瘠的土地上，他们需要更大的农场才能获得相近的生产回报。

以上分析针对的是荷兰移民，19世纪初荷兰将开普殖民地转让给英国，从此大量英国移民进入南非。为了展示之后的变化，研究者使用了1850年的BVOE殖民者农场地图进行分析。结果发现，1850年之后的英国殖民者，相较于早期的荷兰殖民者，拥有土地质量更好的农场。这意味着先到者的优势转移到后来者的手中。

作者认为，这是因为新的产业结构有利于英国殖民者。1835年至1850年间当地的羊毛产业迅速发展，土著的开普羊与进口的美利奴羊杂交，产生一种非常适合开普殖民地的绵羊，因此格拉夫-赖内特羊毛的生产和出口急剧增加。而在19世纪初开普殖民地易手之后，英国殖民者享受一定的种族特权，例如他们可以从新殖民政府那里免费获得美利奴羊。此外，英国殖民者也更容易从英国军队的项目和补贴中得到好处。

虽然研究者关注的是非洲南端开普殖民地，其发现却具有更一般性的启示意义：边疆的开发受到地理环境和制度规则的约束。这两个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可以帮助我们理解边疆财富积累的发展和变化。

轮值主编：林 展 责任编辑：彭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