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9. 残舰的末日——小计TF38的吴港大空袭（中）

作者：阿登的苦林。

作者简介：阿登的苦林，山东人，喜欢二战及冷战军事，尤其是太平洋战争、苏德战争和冷战武器装备，曾在“空军之翼”等网站发表过若干文章。

全文共6181字，配图11幅，阅读需要18分钟，2022年12月26日首发。

接上期（第956篇）

在中途岛海战中损失了四艘大、中型航母之后，日军在1943年将战舰“伊势”和“日向”改装成了所谓的“航空战列舰”，拆除了舰艉的两座双联装14英寸炮塔（保留了舰艏和舰舯部的四座双联装14英寸炮塔），改建为机库和飞行甲板。改造后的“伊势”和“日向”可搭载22~24架飞机，其中一半是“彗星”舰爆或“瑞云”水上轰炸机（起飞后必须在正规空母或陆地上降落），另一半是可以回收的浮筒式水上战斗机。1944年10月的恩加诺角海战中，作为日军诱饵的一部分，尽管两舰没有搭载任何飞机，但它们还是在四艘正规空母全部战沉的情况下幸存下来，随后两舰又参加了“北”号作战，之后便涂上迷彩，后部飞行甲板也用植被进行了伪装，在吴港外充当水上防空炮台，“伊势”号停泊在音户海岸，“日向”号停泊在情岛湾。

在美军3月19日对吴港的空袭中，“伊势”号挨了两枚炸弹，“日向”号则挨了三枚，不过都问题不大。但在7月24日这天，两艘航空战列舰迎来了真正的末日：从当天6时15分开始，“伊势”号遭到30架美机的攻击，被四枚炸弹直接命中，另有多枚近失弹。中午时分，又有30架美机杀来，“伊势”号的舰桥被直接击中，三号主炮塔被毁，烟囱附近的机关炮位也被彻底炸毁；舰长牟田口格郎大佐及50多名舰员被炸死，舰艏也下沉触底。空袭结束后，经过三天的努力，“伊势”号舰体内的进水大部分被排出，其舰艏被重新浮起，吴海军工厂还一度试图将其送回船渠抢修。

同一天，50多架美军舰载机用200枚炸弹轰炸了“日向”号，其中10枚直接命中，约30枚为破坏性的近失弹，在舰体上震出了不少裂缝，引发了进水。在第五轮空袭中，三枚炸弹接连命中舰桥附近，炸死了舰长草川淳少将（日军把草川的军衔由大佐擢升为少将以振奋士气），另有200多人在空袭中被炸死，600多人受伤，“日向”号也开始从舰艉下沉。7月26日，这艘战列舰彻底搁浅，此时其舰艏断裂，舰体和上层建筑严重破坏，以右倾12度的状态坐沉在泊位上，仅有部分甲板和上层建筑露出水面。

图12.完成改造的航空战列舰“伊势”，可见后部平坦的飞行甲板

图13.坐沉的“日向”号

除了“伊势”“日向”这两艘被改得不伦不类的“航空战列舰”，当天吴港内还停着一艘货真价实的战列舰“榛名”号，该舰是建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的四艘“金刚”级战列巡洋舰（后改装为高速战列舰）的最后幸存者，由于航速较快，因此该级舰经常担任日军航母机动部队的护航舰。

其中，姊妹舰“比睿”和“雾岛”相继于1942年11月12~15日在瓜岛的水面战斗中战沉，而“金刚”则于1944年11月21日在台湾海峡被“海狮”号潜艇（SS-315）击沉。运气一直不错的“榛名”号在中途岛、圣克鲁斯、菲律宾海和莱特湾的战斗中幸存了下来，之前还曾在瓜岛战役期间炮击过岛上的美军机场。在3月19日的空袭中，“榛名”号仅舰桥后方被一枚炸弹命中并轻度受损。随后，该舰停泊在吴海军工厂码头旁，主炮塔刷上了浓绿、灰与浅灰相间的迷彩条纹，舰上的152毫米副炮和127毫米高炮全部拆除并运往岸上炮台，舰上的发电机也被移置于吴海军工厂，舰内必需的照明等用电线从岸上引来；舰员也纷纷下舰，只留下少数基干人员。

图14.完成了第二次大改装之后的快速战列舰“榛名”，照片摄于其海试期间

6月23日，在美国陆航的轰炸机对吴港的空袭中，一架B-29曾在高空向“榛名”号投弹，将其后甲板炸伤，随后，油舱基本见底的“榛名”号被拖到江田岛东岸、海军兵学校附近的小用岸壁。在7月24日的空袭中，“榛名”舰保持了一贯的幸运，只受到了大约10架飞机的攻击，其舰体后部的水线以上部位被炸弹炸开了一道口子，这道口子最终被证明是致命的。

图15.空袭过后一片狼藉的“榛名”号，可见舰上用于伪装的树枝

“利根”号重巡洋舰是艘参加过偷袭珍珠港的军舰（该舰搭载的零式水侦对珍珠港进行了最后的侦察，并在空袭发起前一小时确认美国太平洋舰队主力并不在毛伊岛附近的拉海纳锚地），并在所罗门以东、圣克鲁斯、菲律宾海、莱特湾等战役，以及许多小规模海战中得以幸存。在3月19日的空袭中，“利根”号重巡洋舰被一枚炸弹击中，这枚炸弹卡住了该舰的三号双联装8英寸炮塔，联合舰队司令部命令该舰驶离港区，躲避到西侧的江田岛湾，在津久茂冲下锚。此处正对着西能美岛之岸，水深较浅，军舰即使遭受空袭也可以坐沉在泊位上。

7月24日当天，“利根”号遭受了大约100架美军飞机的七轮攻击，其也用8英寸三式烧霰弹进行了反击，据称至少有一架美机被三式弹击落。不过，“利根”号也挨了至少三枚直接命中弹和七枚近失弹：一枚500磅炸弹命中了该舰烟囱左侧根部，穿入锅炉舱后爆炸，军舰部分动力丧失；第二枚1000磅半穿甲弹从左舷二号高炮和主桅处穿透水平装甲，落入底舱爆炸，造成左舷大量进水；第三枚1000磅半穿甲弹命中了左舷舰艉甲板。到下午14时，冈田有作舰长下令暂时撤离已经起火的军舰，待美机撤离后，幸存者和海军兵学校派出的志愿人员才敢乘坐小艇上舰，扑灭了关键部位的火灾。此时，“利根”号因为左舷大量进水，舰体已经严重倾斜，吴镇守府遂派出拖船将其拖往西能美岛岸边，使其歪斜着坐沉在了浅水区。

图16.坐沉的重巡洋舰“利根”

在此笔者想多说几句，在一年多前的1944年3月初，“利根”号曾与“筑摩”“青叶”等舰进入印度洋，对盟军展开破交行动。3月9日，“利根”号击沉了英国货轮“贝哈尔”号（Behar），但“贝哈尔”号的船员在弃船前向盟军发出了警报，导致日军判断无法继续有效地破交，遂于3月20日悻悻地返航。恼羞成怒的日军将俘虏的72名海员斩首杀害，下达处决令的编队指挥官左近允尚正少将（后升为中将）在战后被英国人宣判为战犯，并送上了绞刑架。在此，“利根”号遭受了比战列舰和航空母舰还要猛烈的空袭，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了。

与“利根”号一样，重巡洋舰“青叶”也是艘参加过多场海战的老舰，如珊瑚海、萨沃岛和埃斯佩兰斯角海战等。“青叶”号在3月19日的空袭中躲过一劫，但在7月24日，该舰遭到30架舰载机的攻击，被一枚500磅炸弹直接命中，另有一枚1000磅或2000磅近失弹在其左舷的一号轮机舱和三号轮机舱之间炸开了10米大小的破口，造成水线以下的舰体结构严重受损。尽管舰员死命排水，但“青叶”号还是逐渐下沉。当天晚上22点左右，“青叶”号由于大量进水而触底。由于轮机舱的中央防水纵壁已经破损，因此其右舷轮机舱一直在缓慢进水，最终舰体以右倾的姿态坐沉在约7米深的海底。

图17.坐沉的重巡洋舰“青叶”

相对较新的轻巡洋舰“大淀”（1943年2月服役）因具备较强的通讯能力而在1944年4月1日正式成为联合舰队旗舰，此后直至9月29日，该舰一直停泊在东京湾。当丰田副武司令长官把司令部搬到神奈川县日吉台的地下防空壕之后，“大淀”号也被重新编入小泽治三郎海军中将的诱饵舰队，参加了莱特湾海战。在3月19日美军对吴港的空袭中，“大淀”号被三枚500磅炸弹命中而严重受损：第一枚炸弹命中了左舷的一个主机舱，引发了大火，并使整个动力舱段严重受损；第二枚炸弹命中了烟囱底部，将全舰的所有烟道悉数炸毁；第三枚炸弹则命中了舰体右舷，在穿透中甲板后爆炸。除此之外，“大淀”号还遭到多枚近失弹的轰炸，其中一枚将二号主炮塔右舷水线以下的舰体撕裂，造成严重右倾，最后不得不将该舰拖到江田岛搁浅。在这天的空袭中，“大淀”号总计有52名舰员伤亡。

图18.停泊在吴港内的轻巡洋舰“大淀”

经过紧急排水作业后，“大淀”号于3月23日被拖至吴海军工厂的三号船渠进行检修，并在5月4日完成了维修工作。出渠后，该舰锚泊在江田岛西侧，全体舰员留守舰上。7月24日早上7时左右，停泊在吴港内的“大淀”号首先用雷达发现了来袭的美军机群，但无济于事，该舰随后遭到约50架舰载机的攻击，被五枚炸弹命中（可能是SB2C“地狱俯冲者”投下的），其中两枚炸弹在命中最上甲板时爆炸，在舰艉弹射器左侧炸开了一道约4米长的口子；另外有两枚炸弹命中了舰体中部的右舷，使主机舱和四号九八式100毫米高射炮严重受损；最后一枚炸弹命中了舰桥右舷前部，穿透了中甲板，并炸毁了第二电信室，其引发的大火直到26日才被扑灭。饶是如此，在这一天的空袭结束时，“大淀”号仍然漂浮在水面上并进行了反击。

服役于1921年的老式5500吨级轻巡洋舰“北上”号在1944年末被改装成可以携带8条“回天”人操鱼雷的搭载母舰，但从未实战运用过。在7月24日的空袭中，美军飞机轰炸了系留在仓桥岛西岸壁的“北上”号，十余枚炸弹近失。在剧烈的震动下，“北上”号仅剩的前部主机也被震坏（后部主机早在1944年1月24日已被英国潜艇“圣殿骑士”号发射的两枚鱼雷炸毁），全舰动力丧失；当天下午，美机又用机枪扫射了该舰，共有32名舰员在空袭中毙命，7人重伤。

图19.被改装为“回天”人操鱼雷搭载母舰的轻巡洋舰“北上”

除上述军舰之外，老掉牙的准无畏舰“摄津”号（1912年服役，1940年时被改为无线电遥控靶船）在空袭当天停泊在江田岛海军兵学校附近，该舰遭到30架“地狱猫”战斗机的攻击，三枚炸弹直接命中，炸死两人，另有两人负伤；此外还有五枚炸弹近失，并造成右舷轮机舱严重破损进水。舰长大藤正直大佐遂决定让军舰触礁搁浅，以免沉没。7月26日，“摄津”号标的舰坐沉浅底。

图20.坐沉在江田岛大须海岸的“摄津”号标的舰，摄于1946年5月30日

在这天的空袭中，日军被击沉的最“年长”的军舰是“磐手”号装甲巡洋舰（1901年服役），其也有可能是太平洋战争中被飞机击沉的最老旧的军舰：三枚近失弹在该舰年久失修的舰体上撕开了口子，该舰毫无悬念地沉没了。

图21.坐沉的“磐手”号装甲巡洋舰

在7月24日美军对吴港的空袭中，被击沉或炸伤的其他大中型舰船还包括一艘大型油船和两艘驱逐舰（“宵月”和“汐风”）。除了吴港内停泊的舰艇外，美军舰载机还击伤了正在川崎神户造船厂建造的“阿苏”号航空母舰（完工度60%）。

7月24日这天，英国海军第37特混舰队也出动257架次飞机，对大阪地区进行了空袭，其声称炸伤了若干驱逐舰和海防舰。在空袭中，英国飞行员发现了隐藏在四国岛香川县高松附近志度湾的护航航空母舰“岛根丸”号（注：正式名称是“しまね丸”，日语里“しまね”与“岛根”同音，但并不意味着此船名写成汉字就是“岛根丸”，此处只是借用汉字）。

“岛根丸”是一艘相对较新的空母，由1TL型油船改装而成，1945年2月29日才竣工，并在3月19日的吴港大空袭中严重受损。此时，日军将“岛根丸”号严密伪装，施以迷彩，还种上了树木。最终，“岛根丸”号被三枚炸弹直接命中，还遭到了多枚近失弹的轰炸，舰艉折断沉入海底，前部升降机附近的飞行甲板也被彻底炸毁，6名舰员在空袭中被炸死。

击沉“岛根丸”号的英国舰载机有可能来自“光辉”级“胜利”号。虽然“岛根丸”不是什么正规空母，但倘若深究的话，这是皇家海军历史上唯一一次在“航母vs航母”的战斗中击沉敌舰的作战行动。当然，皇家海军的第一次航母对决应当算是1942年4月9日，日军航母舰载机在印度洋击沉“竞技神”号那次。有意思的是，击沉“竞技神”号的战斗中，“竞技神”号的机库里除了两架需要维修的“剑鱼”式鱼雷机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舰载机；而在击沉“岛根丸”号这一战中，“岛根丸”号也同样没有搭载一架飞机。

图22.日本战败后拍摄于香川县志度湾里残破不堪的“岛根丸”号

7月24日夜间，第38特混舰队的舰载机进行了多次夜间袭扰（“好人理查德”号是按照“夜战航母”的要求装备和训练的）。此外，美军还编成了第35.3特混大队，由海军少将卡里·琼斯（Cary Jones）指挥，下辖轻巡洋舰“威尔克斯-巴里”号（CL-103）、“帕萨迪纳”号（CL-65）、“斯普林菲尔德”号（CL-66）和“阿斯托里亚”号（CL-90），外加六艘驱逐舰，炮击了位于和歌山县东牟娄郡串本町（本州岛最南端）的一处水上飞机基地、潮岬附近的着陆场和一座雷达站，造成了中等程度的破坏。

从7月25日早上起，美第38特混舰队开始在濑户内海周围发动空袭，攻击范围扩大到了名古屋-大阪地区。尽管气象条件不佳且有更加恶化的迹象，但美军航母还是出动了655架次，直到下午1点才结束行动。空袭期间，美军舰载机投下了185吨炸弹，发射了1162枚火箭弹，击沉了总重约8000吨的九艘商船，并炸伤了一艘驱逐舰和大约35艘其他舰船。此外，它们还声称击落了18架日机，另将61架摧毁在地面上，还有68架日机据称被击伤。打击的地面目标包括火车头、汽车、20座机库、隧道和其他铁路基础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