隶书给人的感觉古朴又内敛,不像楷书那样法度森严,也不像行草书那样性格外露。很多人的印象里,隶书的美在于“波磔”线条的飞扬流动。当运笔到达水平线的中间时,笔锋下按,越来越重,再慢慢挑起,向右上出锋,最终形成如同东方古建筑的飞檐结构,给原本平正的字势增添了生动的趣味。
波磔与飞檐
在古人眼中,一笔落下,便可有万千世界的精彩。波磔这一隶书中标志性的笔画,人们还常常称它为”雁尾“, 因为它的样子很像大雁腹部到尾部的形状。这一笔很美,或是卧着的捺,或是长的横,浑圆、可爱、又遒劲。也代表着写字的人终于从写篆书的拘谨中走出来,有着洒脱、释放和自由的意味。
请留意看大雁的尾部和《张迁碑》里的”迁“
汉代是隶书发展并走向成熟的时代。尤其在东汉,隶书是当时最主要的书体,而且树碑成风,书法走向民间的渠道由此打开。与之前青铜器高居庙堂之上,其上的金文受到国君、或者少数贵族掌控或影响不同,汉碑上的隶书风格多元,它们或雄强、或秀丽、或典雅、或古拙、或霸悍,或野逸,各有神采。
古人说“作字如人”,那就不妨将汉碑中的隶书当成生命体来欣赏。很多人会第一眼就喜欢上秀逸多姿的《曹全碑》,它的字看上去秀美飘逸,但实际每一笔里又蕴藏着气力,很有外圆内方、刚柔并济的道家精神。
东汉 《曹全碑》局部
而《乙瑛碑》平整温婉,优雅舒张,好像是高冠佩玉的名士,骨肉停匀又神采飞扬。它的美在于对美”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短“的精准把握。
东汉 《乙瑛碑》局部
《礼器碑》笔画“细”“劲”,尤其是整体粗细对比极为强烈,好似爱憎分明的侠客,给人豪迈爽朗之感。也是汉代挺拔、劲健的美学特征的体现。
东汉 《礼器碑》局部
然而,当我们真正与汉碑熟悉后,也许会被《张迁碑》朴实无华所打动。在质朴劲健中,有一种孩童般的生拙的气息扑面而来,多么像个倔强天真的少年呐。
东汉 《张迁碑》局部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独特的气息和审美。汉代艺术,有一种简朴的大气魄和奔放之感,比如汉代文物高度夸张的形体姿态,汉陶俑手舞足蹈的大动作,亦或是异常简洁的整体形象。李泽厚先生在《美的历程》中曾说“汉代的艺术生命也在这里......就在这种粗轮廓的整体形象的飞扬流动中,表现出力量、运动以及由之而形成的'气势’的美。”
西汉 错金银豹头承弓器一对 观复博物馆藏
汉代 铜奔马 甘肃省博物馆藏
汉简书法作为众多艺术门类中的一种,在时代气势的表现上,尤为直观和充分。由于碑刻内容正式且郑重,所以书写需非常谨慎,而竹简木牍上的文字主要功能是记事,应付日常生活工作所需。加上竹木简价格比较低廉,可以想见,写字的人当时心态应该比较轻松。而书写的本质就是一种内心舒发,通过笔墨,散开自己的怀抱,就像呼吸、像流水一样自然。所以和汉碑相比,汉竹简木牍上的墨迹,做为日常书写,它更为生动,有粗犷的野趣,又有质朴的气息。
居延汉简《甲渠四时文书》局部
上图汉简中”年“字那重拙又有节奏之美的长长竖笔,多么酣畅淋漓。试想汉简的宽度一般为1-3厘米,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写出这么豪放的字,要怎样一种心胸和气魄。这一竖划十分爽利率意,尤其是出锋的一刹那,快得好像闪电划过夜空;又好似乐曲里拖得很长的重音,振聋发聩,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律动。
到了清代,书坛涌现了如郑簠、金农、伊秉绶等一大批擅长隶书的书法家。隶书由于结构工整、风格庄重的特点,也十分适合作为装饰。例如馆藏的粉彩开光双龙耳壁瓶的中央,就有一首隶书的乾隆御题诗。诗文如下:
官汝称名品,新瓶制更嘉。
随行供啸咏,沿路撷芳华。
挂处轻车称,簪来野卉斜。
红尘安得近,香籁度帷纱。
这首诗整体章法较为均匀,上下排列停匀恰当,由工整的隶书写就,也为粉彩壁瓶增添了几分清新古雅的韵味。
清乾隆 粉彩开光双龙耳壁瓶 观复博物馆藏
读书写字皆有趣。在其中,可以畅怀、得静,得见乾坤。隶书,处于汉字发展的早期,它在审美上是一个宝藏,也是高古天真的样本,对后世其它字体如章草、行书、楷书等的演化具有指导、约束乃至规范的作用。让我们静下心来,好好看看汉字早期的的样子,就好像重新见到一位老朋友,那最初的单纯和质朴,也总让人怀念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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