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九四三年广州湾租借地的日军进驻》摘要及日本二战史研究近况

编按：

2021年，湛江籍青年学子关富匀毕业于日本帝京大学文学部史学科，取得了史学学士学位，如今在爱知大学继续攻读硕士学位。关同学对广州湾历史很有兴趣，也是本公众号的忠实读者，并曾数次投稿。

日本占领广州湾的时间不长，但却是广州湾历史的一个重要转折——不仅颠覆了法国殖民管治，也促使了战后中国收回这一租借地。关于这段复杂的国际角力，仍有许多问题存疑。关同学长期在日本求学和生活，比较容易接触到各类日文史料，同时也对日本的历史研究有直观了解。为此，我们邀请关同学摘录其本科论文的要点， 并进一步扩大范围，谈谈日本学界有关二战史的研究近况。

作者关富匀在帝京大学留影

论文题目：《关于一九四三年广州湾租借地的日军进驻》

原文：『一九四三年広州湾租借地の日本軍進駐について』

作者：关富匀

一

论文的论点

广州湾租借地是指1899年至1945年法国在华南雷州半岛东北部租借的地区，即现在广东省湛江市的一部分。法国租借的46年中，主要有两个时期：军事占领时期和民政管理时期，租界的管理措施和经济政策受到当时法属印度支那总督和法国本土的不同影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1940年6月德国占领巴黎，法国向德国投降，政府南迁到南部的维希，在那里建立了亲德的维希政权。维希政权是亲轴心国的一方，作为回报，容许日本军队进驻广州湾的军事行动。

本论文分析了战前和战时广州湾的情况，并通过日本与维希政权的外交关系，简单探讨了二战中所谓的“日法合作”和禁止“援蒋路线”的问题，同时分析了日本于1943年军事占领广州湾的原因和背景情况。

二

内容介绍

本论文分为三章、六小节。第一章以中日战争前的广州湾为题，主要介绍了广州湾作为法国在远东地区的租借地，其在广州湾的经营构想以及总督保罗・杜美对于广州湾的介入问题。对于作为宗主国的法国来说，广州湾租借地的理想开发后形象是什么？

同一时期中国的其他租借地，有租给俄国的大连和旅顺港，租给德国的胶州湾，租给英国的威海卫和新界，以及日本根据《朴茨茅斯条约》接管俄国租赁权的关东州地区。这些租借地现在都是大城市。然而，广州湾是一个例外。 自1945年广州湾回归中国后，其名称改为湛江市，成为一个较为普通的城市。租借地的第一阶段，可以追溯到1899年，当时的法国人为广州湾的发展做出了一定的构思设想。

第二章则尝试从难民视点出发，中日全面战争全面爆发，1938年，战线继续扩大，日军决定进攻武汉和广东，最终广州于10月21日沦陷，武汉三镇也于10月27日被占领。有了这些结果，日本军队达到了全面战争以来的最高点。 然而，随着战线拉得过长，战争变成了拉锯战。无数中国人成为难民，被迫逃离他们的家园。

该章节旨在说明广州和香港沦陷后的难民疏散路线以及他们与广州湾的关系，特别强调逃到广州湾的名人的故事。

第三章则尝试从日法关系出发。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法两国的关系可以说是微妙的——1939年9月德国入侵波兰后，尽管英国和法国都向德国宣战，但英法联军仍留在边境，未能为波兰报仇。绥靖政策的失败也间接导致了法国的失败。法国方面，一个与德国和平合作的新政府在南部的维希建立起来，由菲利普·贝当元帅领导。而以1940年9月27日在柏林签署的《三国条约》为基础的《轴心国条约》已经缔结，亲德的维希政府发现与日本合作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法国在远东的利益也受到日本军事扩张的影响。该章讨论战前法国第三共和国政府与日本之间的关系和有关禁止“援蒋路线”的谈判，以及战时维希政府的外交政策和中法、法日关系的变化，简单探讨这对法属印度支那管辖的广州湾租借地产生了什么影响，论述日军进驻广州湾的细枝末节。

三

研究方法及参考文献

本论文主要立足于先行研究出发，第一章大量引用了法国学界安托万・瓦尼亚尔《广州湾租借地・法国在东亚的殖民困境》的研究成果，对于构建战前的广州湾景象具有重要的意义。第二章则引用众多国内学者的论著，比如钱源初《抗战时期广州湾难民问题论述》，李光和《抗战时期日占香港的“归乡”运动评述》，还有官丽珍《抗日战争时期的广东难民》等。

第三章作为主要的论述章节，大量参考日本方面的先行研究以及使用一手史料。具体而言，关于从法属印度支那出发经过中国西南地区的援蒋路线问题，参考了日本外务外交史料馆所藏文献，比如《中国事变一件/各国武器供给关系：关于禁绝经由法属印度支那的援蒋物资》（原文：支那事変関係一件/各国武器供給関係/仏印経由援蒋物質輸送禁絶関係），《关于日军进驻法属印度支那的日法协定缔结经过》（原文：日本軍フランス領インドシナ進駐に関する日仏協定締結交渉経緯）等。

关于日法交涉以及日军进驻问题，则参考了防卫省防卫研究所所藏资料，比如《关于当下的对法措施》（原文：当面の対仏措置に関する件）、《关于广州湾共同防御的在地协定案件》（原文：広州湾共同防衛に関する現地協定案）、《关于应对形势变化处理法属印度支那的文件》（原文：情勢の変化に応する仏印処理に関する件）、《状况报告 法属印度支那监视委员长 陆军少将 西原一策 援蒋物资运送监视》（原文：状況報告　仏印監視委員長　陸軍少将　西原一策　援蒋物資輸送監視）等一手史料，以解剖日法之间的外交交涉对日后日军进驻法属印度支那产生的影响，以及对援蒋路线造成了何种影响。

论文中所使用的史料

而关于日军的具体进驻计划及作战方法，则参考了原防卫厅防卫研修所战史室巨著战史丛书系列《大本営陸軍部　大東亜戦争開戦経緯（１）》《大本営陸軍部（二）昭和十六年十二月まで》、《大本営陸軍部（６）昭和十八年まで》《大本営陸軍部（８）昭和十九年七月まで》等，详细解说了日军进驻法属印度支那的背景、进驻过程和作战经过等重要内容。除此之外，关于广州湾进驻的具体过程还参考当时发行的各类报刊，如朝日新闻等。

四

日本的研究近况

据笔者调查，关于二战时期的法属印度支那与日本关系的研究并不是目前日本史学界的研究主流，但是也有少数学者从国际关系学的角度出发，尝试解剖1930年代到1940年代，日本在包括法属印度支那在内的东南亚地区的军事活动。

比如笔者的论文的参考文献《第二次世界大战与法属印度支那：日法协力的研究》（原文：第二次世界大戦とフランス領インドシナ：「日仏協力」の研究，2000年出版）。该书介绍法国希望保持其最富饶的殖民地——印度支那的主权，而日本则想通过切断援蒋路线并向南扩张。该书从国际关系的角度研究了在印度支那半岛展开的中日战争和太平洋战争期间，鲜为人知的“法日合作”其在军事、外交和经济事务中的体现。

该书出版年份较早，但是其论据的充分性，以及考究的新颖性放在今天依旧不过时。该书以作者立川京一的博士论文为主体构成，参考文献覆盖了出版为止的绝大多数日本以及欧美的先行研究及一手史料，可谓是不可多得的研究著作。作者目前隶属于日本防卫省防卫研究所战史研究中心战史研究室长，常年研究军事史，特别是二战时期日军在东南亚的军事活动，研究重点放在法属印度支那周边地区。相关著作有《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越南独立运动与日本》（原文：第二次世界大戦期のベトナム独立運動と日本），《日本陆军在法属印度支那驻留的相关问题》（原文：日本陸軍の仏印駐留に係る諸問題），《印度支那残留日本兵的研究》（原文：インドシナ残留日本兵の研究）。

近年来，日本学界关于法属印度支那的研究出现了一些新的进展。比如，东京外国语大学研究生院综合国际学研究院的菊池阳子教授对于日军在武力处理法属印度支那问题上的相关研究颇有建树。菊池教授的研究中心主要放在日军在老挝一带的军事活动，其中《日军的龙坡邦进驻》（原文：日本軍のルアンパバーン進駐），《日军的老挝南部进驻——以法属印度支那武力处理后的巴色地区为中心》（原文：日本軍のラオス南部進駐―仏印武装処理後のパクセを中心にー），《日军的他曲进驻-以他曲在法属印度支那武力处理后为中心》（日本軍のタケク進駐―タケクにおける仏印武力処理とその後を中心にー），《日军的沙湾拿吉进驻——以他曲在法属印度支那武力处理后为中心》（原文：日本軍のサワンナケート進駐―サワンナケートにおける仏印武力処理とその後を中心にー），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缺乏相关的具体一次史料，菊池教授所著论文多引用当时从军士兵的回忆录所构成，也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目前日本学界在相关研究上多停留在“战史”的研究范围内，比较新的研究不算多，但是也有学者从国际关系等角度出发对相关问题进行研究。在这里推荐立川京一的《第二次世界大戦とフランス領インドシナ：「日仏協力」の研究》一书，对于相关研究来说，大有裨益。

论文参考文献之一

撰文：关富匀

校对：吴子祺

编辑：大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