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记的猫耳洞——两山轮战中的艰辛与进取

中国对越自卫反击战，是一场打击越军侵略者，捍卫国家主权、尊严的正义之战。提起对越自卫反击战，除了惨烈的战争外，还有当时艰辛的作战环境，以及这种艰辛的生活环境下，我军战士不屈不挠的作战精神和独特的精神文化。

猫耳洞遗址，猫耳洞是一种防炮洞，供单兵或少量士兵作战用的防护工事，猫耳洞是中国人自己的叫法

猫耳洞

说到对越自卫反击战时期艰苦的作战环境，猫耳洞是一个真实的写照，尤其是两山轮战时期。在那个血与火的燃情岁月，猫耳洞与前线将士的生存条件，战斗的胜败，乃至国威军威、人格精神等等密切相关，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精神文化内涵。

所谓猫耳洞就是一种防炮洞，供单兵或少量士兵作战用的防护工事，猫耳洞是中国人自己的叫法。早在抗战时期，猫耳洞就已经出现了，但是猫耳洞最为出名的还属两山轮战。猫耳洞是两山轮战时期最普遍的战地掩蔽工事，通常情况下，构筑在堑壕或者交通壕的两侧，拱形的半圆门，高约一米余，宽则几十公分，纵深长度不等，小则仅供一人容身，大则可容纳数十人，其功能主要就是防炮、隐蔽、储存弹药等，为坚守阵地的战士提供生存的空间，因为洞口形似猫耳朵而得名。由于老山地区属于典型的亚热带喀斯特地貌，山体上分布着许多大小深浅不一的溶洞，常被战士们当作天然的掩体，这些天然溶洞也逐渐和人工挖掘的猫耳洞混为一谈，都被称作猫耳洞。

猫耳洞有以下五个特点：第一，狭小逼仄。进出必低头，站立须弯腰，即便是躺下了也要屈胳膊蜷腿，那种压抑憋闷的滋味，不是一般人能体会的。

第二，阴暗潮湿。两山地区处在典型的亚热带气候，温度高，湿度大，衣物和食品容易霉烂变质。尤其进入雨季后，阴雨连绵不断，太阳更是难得一见。猫耳洞一般又是地势低洼，入口狭窄，阳光难以照射进去，容易积水，使得洞内积水满地，有时水深竟然漫过膝盖，人在洞里根本无法蹲坐，要想躺下休息更是奢望。而潮湿带来的最大问题就是根本无法穿衣服，潮湿的衣服很容易贴在身上，不但难受，还很容易生皮肤病，甚至全身溃烂。最为人所知的疾病就是“烂裆”。

由于前线大量指战员都患上了皮肤病，大大影响了部队的战斗力，中央军委要求“想尽一切办法，调动一切力量”，尽快生产出一种综合治疗皮肤病的特效药。80年代初，国家汇集了当时中国最优秀的皮肤病专家，研制出许多野战防治皮肤病的制剂送到前线。但战士们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脱掉衣服，进行作战。因此，两山轮战成为了人类战争史上唯一一个裸体大战的特例。

第三，空气污浊。猫耳洞面积狭小，通风不畅，洞里边充臭味、燥味、汗酸味、霉味、馊味、老鼠味、煤油味、烟味、硝烟味等各种味道，导致空气污浊不堪，几乎令人窒息。

第四，蛇虫鼠蚁侵扰。老山位于亚热带地区，高温高湿，丛林茂密，滋生了许多蛇虫鼠蚁，例如蚊子、蝎子、蜈蚣、毒蛇等等，我军指战员们时常受到这些昆虫的侵扰，被叮咬处眨眼间就肿胀起包，遇水发炎，溃疡腐烂，疼痛钻心。

第五，长期缺水。当时，缺水也是居住在猫耳洞内的士兵面临的一大难题，无法洗脸、刷牙等，只能等天降大雨时，接一点回去应急。

战士们说，猫耳洞中一年，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但我军将士们蜗居在逼仄、狭小、潮湿、阴暗的猫耳洞内，不畏艰辛和牺牲，坚守阵地，奋勇作战，一次次打退越军的侵略和进攻，誓死捍卫了国家主权和尊严。

狭小逼仄，阴暗潮湿，空气污浊，是猫耳洞的一大特点，居住在里面十分憋闷

猫耳洞生活

猫耳洞的生活虽然艰辛，但我军将士们，却依旧积极进取，保持乐观向上的生活心态。夜晚的猫耳洞，是战士们最活跃的时候，没有危险时，战士们聚在一起，吹牛侃大山，或者打扑克、下象棋。

打扑克、下象棋是战士们的日常娱乐活动，人多的洞可以打扑克，开拔时带来的扑克成为了宝贝，打烂了一张用膏药贴上画上点继续打，有的牌上贴有三四片膏药。因为军工供应的物品中，唯一没有这些打发时间的东西，以致一副扑克有几寸厚。象棋容易解决，去卫生队要32片去痛片，拆一个春城烟的壳子，用红蓝圆珠笔直接在药片上写上车、马、炮等棋子，再画一个棋盘就可以消遣，必要时刻，可以拿最厉害的将、帅、车、马、炮来应付感冒之类的小毛病。一度时期，士兵们的扑克棋艺水平得以显着提高。

除了打扑克、下象棋外，日常闲暇之余，战士们还会为自己制作工艺品。工艺品的材料一般都就地取材，有的用重机枪弹壳底锉成八瓣花，安个环当戒指；有的用蜡烛烧化牙刷把，红塑料滴上去像宝石；有的用子弹壳做水果刀；有的将火箭弹弹尾的金属片砸平，据出一排密齿，就成了很精致的小梳子，还能安装到钥匙链上；有的利用炮弹壳制成精美的和平鸽，打磨、抛光、刻线、镌字，十分精美；有的用弹头做十字架，甚至形成了一种风潮，一度时期后方青年最为流行的佩饰；等等。除了这些精美的工艺品外，碑刻题字也是当时的一大特色。战区石碑林立，到处都是石碑，诸如“老山前哨”、“老山屏障”、“上甘岭主峰”、“八里河东山主峰”等，尤为奇异的是，“老山主峰碑”在全战区竟有七个之多。当然，每个部队换防后，都会重新刻碑立石，形成了一种独有的碑刻文化。

听广播、弹吉他、吹口琴、唱歌等，也是两山轮战时期战士们的日常娱乐活动之一。那时候，我军士兵们最喜欢听的歌曲是《十五的月亮》、《望星空》、《小草》、《彩云追月》、《再见吧，妈妈》等中国歌曲。这些歌曲，不但寄托着我军士兵们对家乡、对亲人的思念之情，又有慷慨激昂、保家卫国、不怕牺牲、勇往向前的精神写照和激励。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军士兵们有时会弹着吉他，唱歌歌曲，自娱自乐。这时候，越军一些士兵，也会探出头来听，跟着节奏晃。

越军有时候，也会利用广播，播放一些中国歌曲以及小说，动摇我军军心，制造四面楚歌的效果。一次，越军广播：“中国人民解放军官兵们，现在播送你们中国的小说《高山下的花环》，梁三喜、靳开来就是你们的下场，你们的妻子儿女在等着你们，不要打仗，回家团圆去吧。”我军战士们也不甘示弱，投放各种宣传单等，予以回击。越军播放《十五的月亮》、《望星空》等中国歌曲时，我军也播放《十五的月亮》、《望星空》等，谁怕谁？双方斗智斗勇。

另外，种植花草、养小动物等，如老山兰、鸽子等，也是战士们日常的一大娱乐活动。

我军将士们在狭小、阴暗的猫耳洞内，以一种积极乐观的心态，坚守在祖国的边疆，保家卫国，谱写了一曲震撼人心的灵魂之歌。

作战环境虽然艰辛，但我军战士们仍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图为两名士兵正在吹奏口琴

猫耳洞语系

两山轮战时期，居住在猫耳洞内的我军士兵，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语系，即猫耳洞语系。猫耳洞语系，由三大部分组成：酒令、外号和黑话。

酒令，是中国 民间风俗 之一，是中国人在饮酒时助兴的一种特殊方式，由来已久。但猫耳洞的士兵喝酒时，却有不同的方法。几个士兵在一起喝酒，酒令忌“七”，七的字眼和倍数都是忌讳。逢七要说“拐”，逢七的倍数，就说“拐中拐”。这是因为，连着几个参战部队的番号都有七，有个部队那年三月十七交防，三月七日重伤一个，三月十七临下阵地前十分钟又阵亡一个；每月逢七的时候，越军总会有动作；等等。因而大家都觉得逢七不吉利，避免说七。

外号，并不鲜见，但猫耳洞的特点是士兵外号的普及率则达到百分之百，人人都有外号，人人都叫外号，叫惯了，有时叫姓名时反而要发个愣，不习惯。B1团一连三班长李广才，和别人开玩笑开不过，扑上去咬人家一口，故被定名为“蚂蟥”。洞里蚂蟥多，士兵被咬了，就给三班长李广才打电话：“你的部下是不是放假了，跑到我们这乱咬人。”“蚂蟥”李广才也不生气，说：“对不起，你让蚂蚁把它驼过来。”“蚂蚁”是翟建国，瘦，有劲，腿长，爱跑，任劳任怨，背上百十斤粮食健步如飞，所以外号“蚂蚁”。“蚊子”名叫韩章艳，爱说话，闲不住，十分活跃，别人脑袋碰到洞顶上，咚的一声，他就问“谁呢”？弄清楚状况后又添上一句“小心点儿，别把军功章撞坏了”。另外，还有个“耗子”，一班副郝建英。四个人都在一排，排长何伟封蚊子为空军司令，蚂蟥为海军司令，耗子为陆军司令，蚂蚁为军工司令，号称三大军种加一个军直。

黑话，则是为了防止信息被越军监听、泄露而出现的。由于我军和越军的报话机等通讯设备型号相同，能互相监听，因而猫耳洞之间的有线无线联系均不能有明语讲话，只能用各种暗语进行。上级没有编制统一的黑话用于，全凭各连即兴发挥，约定俗称，几乎每条黑话词汇都包容一个小掌故，每套独立的黑话体系都有自己相应的文化背景。当然，由于没有统一的形制，各个流派间的差异很大。同样是说水，有的用“尿”，有的用“清凉油”，来点清凉油和撒一泡尿来吧，是一个意思。要炮火支援，有的说来几个土豆，大土豆，有的说扯我几个蛋。亡人，有的叫大休息，有的叫瞪眼。手榴弹，叫啤酒，或者地瓜。电线，有的叫鞋带，有的叫面条。同样是电线被炸断了，甲连说面条胡了，弄两个西瓜（哨兵）把面条捋一捋，乙连说紧一紧鞋带，猴子（军工）拐（来）。当然，也有一样的黑话，例如都把子弹称作花生米。

例如我军的电台对话：

——斑马，斑马，找屠老板。

——我是屠老板，406虎头吗？

——是的，耗子来了，耗子扔地瓜。

——给耗子吃个大饼。

——大饼不好吃，给来点土豆，大土豆，大大的土豆。

——别咋呼了。

——土豆来了，三只耗子休息，两只小休息。

——别咋呼了。老天爷叫我们这个月千万那个那个。

——放心。相声磁带不多了，歌曲磁带、流行磁带没有了。

——这月亮猴子拐。

——来点清凉油吧。

——老天要撒尿，注意接尿。

——虎头老板要花生米。

——猴子拐六，有花生米。

这段猫耳洞黑话翻译如下：

——连指挥所，找屠连长。

——我是屠连长，六号哨位吗？

——是的，越军上来了，扔手雷了。

——炸他们个定向地雷。

——定向地雷被破坏了，请给炮火，大炮弹，越大越好。

——明白。

——炮弹炸了，死三个越军，伤两个。

——明白。团长让我们今晚加倍小心。

——放心，肉罐头不多了，菜罐头，水果罐头没了。

——今晚上军工。

——背些水来。

——要下雨了，注意接雨。

——说要子弹。

——上六个军工，有子弹。

这样一来，可以有效保障消息不被泄露、监听。例如，越军会汉语的人不少，有时越军电台会插进来套话，装模作样说几句正规话，一开口就露了馅儿。

老山战场上，一名陕西籍战士用战地焦土塑造的兵马俑

结语：

猫耳洞独特的地域环境，缔造了独特的文化精神内涵，是当时我军将士们生活环境和精神面貌的真实写照，形成了著名的老山精神。他们在艰苦的生活环境中，用积极乐观的心态，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战地神话，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国家主权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