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剧中的洛阳城
《风起洛阳》的开播着实再让神都洛阳火了一把。那些气吞八荒的雄伟建筑彰显着帝都威严,而那些花样繁多的娱乐活动,为这座古老城市平添了一份浪漫与活泼。你是否梦过化身少年轻舟快马,留恋洛阳酒肆,和诗人解龟换酒,与胡姬歌弹胡笳。上元节趣看花灯,坊市中斗鸡赛狗……
一、园林宴游篇
隋朝仁寿四年,杨广东巡洛阳。当他踏入洛阳城之后,便被洛阳城的繁华深深吸引,以至于大肆营造东都。能够吸引一代帝王的洛阳,其繁华景观自然不会是寻常物。唐朝建立之后,无数王公贵族涌入洛阳,这里寻得了一片乐土。在洛阳居住的王公贵族与富贵人家尤喜园林,不惜耗费巨资也要营造一座别致园圃,就算是居住在长安城的官员们也会在洛阳购置园林,洛阳的园林也因此多如牛毛。所以宋人邵雍曾经说过:“人间佳节唯寒食,天下名园唯洛阳。”绍博也曾说过:“洛阳名公卿园林,为天下第一。”
著名的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就曾经在洛阳的住所营造过园林。《旧唐书·白居易传》载:“初,白居易罢杭州,归洛阳,于履道里得故散骑常侍杨凭宅,竹木池馆,有林泉之致。”这位格调高雅的诗人对园林的布置也别出心裁,从他的《池上篇序》中我们可以得知,他的园林水环竹绕,奇石盘踞,亭阁高耸其间,飞桥横架两岸,白居易于此夏赏白莲,冬饮绿蚁。他还觉得无书不能自娱,无琴不足自乐,于是“乃作池北书库”“乃作池西琴亭”。
白居易闲时便于园林内赏花观竹,抚琴饮酒,偶尔还会赋诗几首。有一次他对自己园林的别出心裁十分满意,便赋诗道:“伊水分来不自由,无人解爱为谁流?家家抛向墙根地,唯我载莲越小楼。”白居易在园林内的流水上建造了迷你小楼,白莲生长时越过小楼,就构成了一幅生趣十足的画面。
《妖猫传》白居易
这样的日常娱乐活动,完美契合了唐代文人对于阳春白雪的追求。白居易故居所在的履道里不止白居易园林一处,当时不少王公贵族都在此修建园林,他们也和白居易一样在园内赏花、抚琴等,可以如是说,唐代洛阳城的园林是王公贵族们的主要娱乐场所。
园林不仅仅可以作为观赏建筑,还可以用来举办集会宴游。唐代前期的贵族们尤喜举办盛大的宴会,上到皇帝,下到退休官吏,都以举办、参加宴会为乐。唐太宗、高宗、武后、玄宗都曾经多次举办过大型宴会,上行下效,洛阳城内的王公贵族也经常会举办集会宴游。
唐高宗调露二年的正月晦日,一个名叫高正臣的大臣便在林亭置酒举办宴会,参加宴会的达官雅士多达二十一人。陈子昂便是其中之一,事后他还特意为在此次宴会上赋的诗词作了序,在序言中他夸赞此次宴会是“列珍馐于绮席,珠翠琅轩;奏丝管于芳园,秦筝赵瑟。冠缨济济,多延戚里之宾;鸾凤锵锵,自有文雄之客”,唐代的宴会,往往高朋满座,丝管不绝,婀娜盈室,客人们觥筹交错间,畅谈快事,时有佳作流芳。著名的大诗人李白就在一次宴会上写下了那句“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唐代洛阳城的集会宴游以裴度、白居易、刘禹锡举办的最为频繁。《旧唐书·裴度传》记云:“度视事之隙,与诗人白居易、刘禹锡酣宴终日,高歌放言,以诗酒琴乐为乐,当时名士,皆从之游。”从寥寥数语中,我们不难看出唐代名士的宴游之乐。
辛柏青饰演的李白
二、体育戏剧篇
游园集会固然好,但不免显得书生气了些。唐代尚武,“宁为百夫长,不为一书生”,因此,刺激而又有趣的马球、豹猎等娱乐活动也深受百姓乃至贵族们的喜爱。
马球、豹猎等活动都是在唐代由西域传入。马球是一种骑在马上击打球类的运动,唐人喜打马球,两京尤盛。《封氏闻见录》记载唐太宗曾经和自己的臣下说,有一群胡人向他推荐马球,但他觉得这等举动不是一个帝王应该做的, 于是他便焚毁了马球以自诫。
唐太宗不喜欢,但是之后的唐代皇帝却喜欢的不行。唐高宗曾于梨园看打球,而这场比赛是临淄王李隆基和吐蕃使者的比赛,《闻见录》记李隆基在比赛中“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可见平时没少打球。就算是当了皇帝,玄宗也没改掉这个爱好,史载他“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诸王每旦朝于侧门,退则相从宴饮,斗鸡、击球”。
唐宣宗也是个爱玩的皇帝,“弧矢击鞠,皆尽其妙”。当他上马打球时,就连军中老手都赞叹不已。
唐高宗
在洛阳曾经出土过几座“马上蹲着猎豹”造型的唐三彩骑马武俑,别样的造型表明豹子这种生物曾经在唐人的打猎活动中意义重大。在打猎时,没有多少动物可以逃离猎豹的追赶。因此,豹子在唐人狩猎时起着一种辅助功能,深受贵族们的欢迎,但是豹子可不像狗那样容易被人驯服,所以一般这样的猎豹都会有专门的驯兽师管理。和豹猎相类似的,唐人还会训练鹰隼,闲时用来逗乐,猎时则让它追赶猎物。
除此之外,唐代还流行拔河、荡秋千、象棋、射箭、划船等娱乐项目。《封氏闻见录》中记载了这么一件趣事,说是唐中宗曾经在清明的时候到梨园球场,中宗命人拔河,七宰相二驸马为东朋,三宰相五将军为西朋。西朋输后,大臣韦巨源、康休璟因为年纪太大,摔倒在地后久久爬不起来。缺德的中宗一边大笑一边不忘叫人快把他两给扶起来。
当时的长安、洛阳城内多设拔河场,由皇帝举办的拔河比赛往往规模宏大,比赛时还会有军士呐喊击鼓助威,热闹非凡。唐玄宗时期也曾举办过拔河比赛,《闻见录》载这次比赛“挽者至千余人,喧呼动地,蕃客士庶观者,莫不震骇”。民间举办的拔河虽然不似这般规模宏大,但也生趣盎然。
唐代不仅体育活动花样繁多,戏剧杂耍也令人耳目一新。唐代是中国历史上对外交往最为频繁的朝代,与外界的交往使得唐代的乐舞文化在中国音乐史上雄踞巅峰。唐代历史上的音乐名家辈出,不乏流传千古的雅乐,但真正构成百姓乃至贵族们日常生活的还是各式各样的优戏杂耍。
剧中的南市杂耍
唐代的优戏的表演形式接近今日的小品,当时的唐代有一种名为参军戏的优戏,由女性扮演参军角色,配以舞蹈音乐,在宫廷至民间都十分流行。《唐语林》记载唐肃宗曾经在宫廷内举办宴会,宴会上“女优有弄假官戏,绿衣秉简,谓之参军椿”。
《封氏闻见录》中还记载唐玄宗在御楼观看绳妓,唐代的绳妓和现在的杂耍很像。《闻见录》中描写这些绳妓是:“若先引长绳,两端属地,埋鹿卢以系之。鹿卢内数丈,立柱以起,绳之直如弦。然后妓女以绳端,蹑足而上,往来倏忽,望之如仙。有中路相遇,侧身而过者,有着屐而行,而从容俯仰者。或以画竿接胫,高五六尺,或蹋高蹈,顶至三四重,既而翻身掷倒,至绳还注,曾无蹉跌。”这段记载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今日的走钢丝,甚至唐代的走钢丝比之今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皇杂录》还记载了唐玄宗观看另一种杂耍,当时的教坊有一个叫王大娘的人,她擅长头戴百尺竿,竿上还会摆上各式各样的物品。可见唐代杂耍不仅名目繁多,而是技艺高超,刺激加精彩的杂耍深受百姓贵族们喜爱。
高个人为踩高跷者
唐代皇室贵族观看戏剧都有专门的梨园,而平民百姓则多前往坊市内观看杂耍。在《风起洛阳》的开头,由宋茜扮演的武思月保护郡主在南市街头闲逛,透过一闪而过的镜头我们依然可以看见当时的南市有许多杂耍卖艺之人,例如刺激的喷火。武思月形容南市是天下奇珍聚居之地,人流来往,店肆横立,街头也不乏杂耍卖艺之人。
剧中的喷火
三、节日盛会篇
唐代有诸多节日,若论洛阳城内什么节日最热闹,当首推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天,洛阳城内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灯火光烛天地,昼夜不歇;宝车盈路,鱼龙乱舞,街头欢声笑语,不结如缕。无论是百姓抑或是贵族,都会走上街头,欢庆这一年一度的盛事。
《明皇杂录逸文》曾经记载过有一次唐玄宗在东都恰逢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位生性奢侈的皇帝“移仗上阳宫,大陈影灯,设庭燎,自禁中至于殿庭,皆设蜡炬,连属不绝”。宫廷蜡炬不歇,汇入了已成灯海的洛阳城。
上元节对花灯情有独钟,当时的洛阳城有一能工巧匠名为毛顺,他精心构思了一种灯,“高一百五十尺,悬珠玉金银,微风一至,锵然成韵”,这种灯还可以做龙凤豹腾跃的形状,以至于当时的人感叹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了。
当洛阳城的人们刚刚度过一年一度的狂欢上元节之后,很快便在三月三迎来了祓禊节。祓禊节在古代由来已久,魏晋时期的那场祓禊节聚会因为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而流芳千古,成为了中国历史上最为著名的祓禊节聚会。但是无论是论规模还是文采,洛阳城的祓禊节聚会都不比这场聚会逊色多少。唐代开成二年,朝中文士在洛阳洛水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众多大臣雅士在岸边嬉戏,泛舟赋诗。这次宴会由河南府尹李待价组织,其中参加的人就有白居易和刘禹锡。白、刘二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宴会二人组了,不仅自己的宴会办得多,别人的宴会参加得也多,哪里有宴会,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事后二人还分别赋诗写文记录此次盛会,白居易在一篇诗文的序中描写这次集会是“自晨及暮,簪组交映,歌笑间发。前水嬉而后妓乐,左笔砚而右壶觞,望之若仙,观者如堵”。可以想象,华丽的花船载着文人歌姬沿河而下,丝竹萦绕,嬉闹不绝,纵情其中的文人一手执笔,一手提酒,酒入喉,写下的便是千古名句。这样的盛事宴游,怪不得白居易会感叹道:“尽风光之赏,极游泛之娱,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尽得于今日矣。”
中国古代的祓禊宴会
除却上元、祓禊、七夕、中秋这些日常的节日,洛阳城其实还有一个不成规矩的节日。洛阳城有一绝,那便是每年的牡丹盛开之季节,满城的牡丹国色天香,倾动东都。不管是皇室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会不约而同前去赏花。白居易形容洛阳花开时是“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刘禹锡赞扬洛阳牡丹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洛阳城的牡丹花一直到宋朝还驰名宇内,欧阳修称赞洛阳城的牡丹花为天下第一,其他地区的牡丹都不敢与洛阳牡丹争艳。这位宋朝的诗人就算见多识广,但见识过洛阳城的牡丹后还是忍不住说“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只有看过了洛阳城的牡丹,才可以从容地与春风告别。评价之高,可见一斑。
四、异域风情篇
说到异域风情,之前提到的马球、豹猎其实都属于从异域传来的娱乐活动。唐代对外交往频繁,大量异域人士涌入洛阳城,带来了极为丰富的异域娱乐活动。尤其是胡乐,更为洛阳人所推崇。元稹的《法曲》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元稹在诗中写道“自从胡骑起烟尘,毛毳腥膻满咸洛……伎进胡音务胡乐……胡音胡骑与胡壮,五十年来竞纷泊”。
洛阳百姓随意走进一家酒肆,便可听上一曲满是异域风情的音乐。除了日常的胡乐,若你还想深入感受一下异域风情,便可去观看由胡人表演的“泼寒胡戏”。何谓“泼寒胡戏”呢?从唐人的记载中可以看出,“泼寒胡戏”就是由数量较多的胡人身穿奢华的胡服,骑骏马或骑大象,成军容状,当然也会配以音乐。不过“泼寒胡戏”似乎更为开放一些,胡人甚至会赤裸身体来跳舞,还会“挥水投泥”,颇有种狂欢节的味道。
唐朝胡人
文史君说
一座城市,关键并不在于气势雄伟的建筑,而在于人。建筑再美,没有人也只是冷冰冰的死物,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烟火气,才会让人感到温暖和宽心。千年前的洛阳城就是这样一座充满活力与生机的城市,热闹非凡的坊市,花团锦簇的街头,张灯结彩的上元,无一不让人流连忘返。
参考文献
孙敏、王丽芳:《洛阳古代音乐文化史迹》,文物出版社,2004年。
郭绍林:《隋唐洛阳》,三秦出版社,2006年。
吴迪、李德方、叶万松:《古都洛阳》,杭州出版社,2011年。
王贵祥:《古都洛阳》,清华大学出版社,2012年。
谢昆芩:《长安与洛阳:汉唐文学中的帝都气象》,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
郭绍林:《洛阳隋唐五代史》,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
(作者:浩然文史·景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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