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皇族崇文黜武,客观上促使宋词边塞类减少而应制类增多。宋太祖吸取唐五代藩镇割据的教训,罢节度使兵权,劝他们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后来,即使北宋灭亡了,南宋皇族还是沿袭了崇文黜武、歌舞升平的国策。与此相应,词坛上边塞风格变异了。
唐五代词王重民的《敦煌曲子词叙》有“忠臣义士之壮语”,如《酒泉子》:“但则收阵卷旗旛,汗散却金鞍。”又如《生查子》:“为国竭忠贞,苦处曾征战。”《敦煌曲子词集》中有边塞类词17首,约占全部164首唐五代词的百分之十。这类词体现出昂扬的斗志,这是由当时的历史环境所决定。在唐代重赏边功的时代风气下,《旧唐书·刘仁轨传》云:“百姓人人投募,争欲征行,乃有不用官物请自办衣粮,谓之义征。”这种时代风气在词上的体现是,唐五代边塞词体现出强烈的战斗豪气。
宋边塞词则是另外一种腔调。据统计,宋边塞词不过12首,约占全部2万首宋词的万分之六,在数量和质量上都较唐五代有所下降。宋边塞词多表达修好的愿望,如李纲《喜迁莺·塞上词》:“愿岁岁静烟尘,羌虏常修邻好。”刘克庄《转调二郎神·四和》:“近来塞上,喜蜡弹、羽书清省。”宋代边塞词多表达修好的愿望,这与宋代皇族崇文抑武、守内虚外的国策是息息相关,如《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十八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十二月丁亥:
以殿直、合门祗候曹利用为东上合门使、忠州刺史。利用之再使契丹也,面请岁赂金帛之数,上曰:“必不得已,虽百万亦可。”利用辞去,寇准召至幄次,语之曰:“虽有敕旨,汝往,所许不得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勿来见准,准将斩汝。”利用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入见行宫,上方进食,未即对,使内侍问所赂,利用曰:“此机事,当面奏。”上复使问之,曰:“姑言其略。”利用终不肯言,而以三指加颊,内侍入曰:“三指加颊,岂非三百万乎?”上失声曰:“太多!”既而曰:“姑了事,亦可耳。”宫帷浅迫,利用具闻其语。及对,上亟问之,利用再三称罪,曰:“臣许之银绢过多。”上曰:“几何?”曰:“三十万。”上不觉喜甚,故利用被赏特厚。
从这段文字来看,统治者的软弱,一心求和的心境了然纸上。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宋代边塞词不像唐五代词那么豪迈,尤其是创作《满江红·写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岳飞被处死后,宋代边塞词的战斗豪情受到遏制,风格开始变得内敛,陆游《诉衷情》“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正是“时运交移,质文代变”在词方面的体现。
与边塞词减少相对应的则是应制慢词在这种崇文抑武、歌舞升平的环境中兴旺了起来。唐代应制慢词多由乐工所撰。文人词主要在中唐才盛行,文人罕有慢词。与唐代应制词相比,宋代应制词中慢词兴盛。宋代歌舞升平、宴乐发达,皇族经常下诏正宴乐,宋徽宗命刘昺撰成《宴乐新书》专为朝廷宴会使用。宋代朝廷宴乐多用慢词。
在宋代不乏因创作应制慢词而官运亨通的人,比如曾觌,其创作的《壶中天》就是慢词,受到了高宗与孝宗的赏赐,因而官运亨通。陈郁应制慢词如《声声慢·应制赋芙蓉、木樨》,受理宗赏识,充缉熙殿应制、东官讲堂掌书。
周邦彦、万俟咏、晁端礼等大晟府词人在慢词撰写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如万俟咏字雅言,自号词隐,充大晟府制撰,就有多首应制慢词传世,如《明月照高楼慢·中秋应制》《恋芳春慢·寒食前进》《安平乐慢·都门池苑应制》等。这类文人撰写的应制慢词是宋词的一大特色。在宋徽宗朝、高宗朝、孝宗朝,一大批应制慢词的文人涌现,他们应制的慢词,迥异于唐代的乐工应制慢词。文人应制慢词有自身的特点:主要题材是节序。宋代皇族在节日命文人应制撰词是一大传统,因此节序词成为了应制慢词的主要题材。节序词有自身的审美要求即尚雅,如《词源》:“昔人咏节序,不惟不多,附之歌喉者,类是率俗,不过为应时纳祜之声耳……而以俚词歌于坐花醉月之际,似乎击缶韶外,良可叹也。”应制节序慢词多歌颂升平,如陈郁《声声慢·应制赋芙蓉、木樨》和万俟咏《恋芳春慢·寒食前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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