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三世和他的黑太子：英格兰危机爆发前的战争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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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世纪的欧洲正饱受着大瘟疫的折磨，而与此同时，英法之间的战争冲突仍在进行。
当时英格兰已经破产，国王爱德华三世甚至求助于炼金术来获取资金。炼金术是中世纪的一种企图把贱金属变成黄金的做法。爱德华曾给了炼金术士约翰·德·瓦尔登 （John de Walden） 5000克朗金币和20镑银币，让他“为了国王的福祉从事炼金活动”。然而这并没有成功，因此瓦尔登于1350年被关进了伦敦塔。
爱德华炼金的失败并没有阻止法王查理五世尝试同样的事情。1365年，他召见了来自博洛尼亚大学的占星学博士皮萨诺的托马斯 （Thomas of Pisano） 。人们对托马斯的争议很大，因为他给国王的药物里充满了有毒的汞，但是他的计划很有独创性：“他在用铅和锡制成空心的裸体雕像中填满从法国中央和四方搜集来的泥土，并在雕像额头上刻上爱德华国王或其官员的名字。天象一旦合适，他就念着咒语，将雕像面朝下埋进土里，咒语的大意是永远驱逐、歼灭和埋葬爱德华国王以及他的官员和所有党羽。”显然，这没什么作用。
爱德华三世不得不通过加重征税来支撑战争。1346年，他试图发行一种新的国际货币，在英格兰和佛兰德建立一个有效的英镑区，但是以失败而告终，发行此类泛欧货币的下场往往如此。仿佛嫌麻烦不够多似的，爱德华三世还给欧洲大陆带来了一场巨大的银行危机。他从意大利大银行家巴迪家族和佩鲁齐家族那里借了150万金弗罗林，却无力偿还，最终导致了14世纪40年代第一次欧洲银行业的大崩溃。几乎所有借钱给爱德华打仗的意大利和荷兰银行家都破产了。
爱德华三世画像。图源/网络
1350年，法国的盟友卡斯蒂利亚人在斯鲁伊斯集结准备攻击英格兰。爱德华三世在桑德威奇集结战船，和他十岁的儿子约翰一起登上“托马斯”号迎战敌人，十年前，他就在斯鲁伊斯登上过这艘船。佛罗依萨特描述道：“国王站在船头，身着黑天鹅绒外套，头戴一顶黑海狸皮帽子，与他十分相衬。他当时——就像那天和他在一起的人告诉我的那样——和往常一样神采奕奕。”不管这场战争正义与否，爱德华看起来精神抖擞，他让乐师们跳着德意志舞，还命令指挥官约翰·钱多斯和他们一起唱歌。
腓力六世于1350年去世，继位的是他那善良却无能的儿子约翰二世 （1350~1364年在位） ——最愚蠢的法国统治者之一。这场战争因法国王室的阴谋和暴乱而延长。国王的堂弟纳瓦拉的查理 （Charles of Navarre） 是最有名的贵族，人称坏查理 （Charles the Bad） 。他人如其名，在1354年谋杀了约翰二世的一位亲信——西班牙的查理 （Charles of Spain） 。纳瓦拉随后在加斯科尼与英格兰人结盟，之后他又背叛了他们。
纳瓦拉涉嫌密谋夺取政权。据传，多芬 （Dauphin，亦称查理） 也参与此事。1356年4月5日，这两个查理和几位诺曼盟友正在举行宴会，这时国王全副武装带兵出现，逮捕了他们并立即处决了四名诺曼贵族，包围了叛军在诺曼底的据点。
与此同时，英格兰则在准备入侵法国。
自由军团
战争日益成为专业人士的业务，大部分打仗的不是国王的士兵，而是可怕的雇佣兵团——自由军团 （Free Companies） 。这种军队诞生于12世纪，他们杀伤抢夺，奸淫掳掠，臭名昭著，但他们比大多数由贵族领导的常规军队更为专业和有效。贵族则往往更喜欢通过军队来炫耀实力，不太在意真正的军事目的。
中世纪强大的自由军团。图源/网络
在法国，这些自由军团被称为“剥皮者”和“拦路强盗”。而在意大利，他们则被称为“condottieri”，也就是“雇佣兵”的意思。自由军团有不同类型，有些是高度组织化的，有自己的制服，比如声名狼藉的“大祭司”阿尔诺·德·塞伏尔 （Arnaud de Cervole） 的追随者统一穿有白色条纹的衣服。塞伏尔以前是个令人生畏的牧师，最后被自己的军队以私刑处死。许多雇佣军的领导人都没有好下场：赛甘·德·巴的佛 （Seguin de Badefol） 因向坏查理要债而被毒死；吉恩·蒙雷尔 （Jean Monreale） 以前也是个牧师，在他最风光时，他可以要价15万金弗罗林来帮威尼斯对战米兰，但最后他身着华丽外衣被处死在罗马。他毫不忏悔地宣称，“他用一把剑在这虚假而悲惨的世界中开辟出一条自己的路”。
当时英格兰的自由军团共106个，大多由流氓贵族领导，这些军团中尽是些中世纪英格兰的无赖与恶棍。罗伯特·诺利斯爵士 （Sir Robert Knollys） 是英格兰最早的拦路抢劫强盗之一，1358年他成为大佣兵团 （Grand Company） 的首领，一年之内赚了1.7万英镑，摇身一变成了百万富翁。有一段时间罗伯特·诺利斯控制着卢瓦尔河谷 （Loire Valley） 的40座城堡，据说一提到他的名字，农民们就怕得要跳河逃跑。最后，他甚至在阿维尼翁威胁教皇。尽管诺利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爱德华三世还是因为他对战法国人有功而赦免了他。诺利斯最后当了他的首席大臣，到1407年去世时一直过着富裕逍遥的生活。
另一位雇佣军领导人是诺利斯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休·卡尔维里爵士 （Sir Hugh Calveley） 。14世纪60年代，他率领2000名“强盗”洗劫了法国西南部的阿马尼亚克 （Armagnac） 。他虽然犯有重罪，但也被赦免了，而且死前担任加来副总督一职，并统治布列塔尼的布雷斯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罗伯特·萨尔爵士 （Sir Robert Salle） ，他原是诺福克的农奴，因表现英勇而被封为爵士，然而，1381年他回到家后，心怀嫉妒的农民在埃塞克斯将其杀害——这种事经常发生在那些飞黄腾达之人的身上。雇佣兵抢劫了大量财物，其中由约翰·哈尔斯顿爵士 （Sir John Harleston） 领导的一支军团用从香槟地区教堂掠走的100个圣餐杯喝得酩酊大醉。1364年，教皇将这些雇佣军逐出教会，并称这些雇佣军“丧心病狂，就是另一场瘟疫”。
更糟的是，这些雇佣军聚集起来、扩大规模，发展成一个令人胆寒的危险组织，即所谓的“大佣兵团”。1361年，大佣兵团到阿维尼翁勒索教皇。他们横行无忌，于是教皇组织了十字军讨伐他们。但是教皇不给来普罗旺斯的十字军报酬，只给“精神上的回报”，所以十字军一到普罗旺斯就又离开了。事实上，还有些十字军加入了他们的讨伐对象行列之中了。教皇最终决定：若是他们离开，他便给10万弗罗林并赦免他们的罪行。教皇还怂恿他们去讨伐意大利，去结束意大利人的黄金世纪。
十字军奉命讨伐佣兵团。图源/网络
当时，意大利城邦间纷争不断，处于分裂阶段，这些城邦包括米兰、热那亚、佛罗伦萨和比萨。意大利的贵族很富有，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没有带兵的经验，一直以来都是雇用别人替他们打仗。在伦巴第，“最可怕的莫过于听到英格兰人的名字”，人们认为英格兰人背信弃义、阴险毒辣，不过人们勉强承认“他们不像匈牙利人一样残害受害者”。皮埃蒙特州 （Piedmont） 编年史家皮埃特罗·阿扎里奥 （Pietro Azario） 写道，英格兰人一出现，“有些人就躲进地窖，晚上则房门紧闭”。
最臭名昭著的雇佣军首领是约翰·霍克伍德爵士，意大利人称他为“骗子约翰” （Sharp John） 。他最初是爱德华三世麾下的一名低级士兵，但到1360年，他掌管了一支属于自己的自由军团——塔德-维纳斯 （Tard-Venus） ；两年后，他带领一支新的超级雇佣军团——白色军团 （White Company） ——来到了意大利，最后佛罗伦萨付了一大笔钱，这实际上是一笔保护费。后来约翰·霍克伍德娶了米兰公爵的一个私生女。有一次有人问他为什么不为和平而战，他回答说：“难道你不知道我以战争为生，和平只会摧毁我吗？”
骑士守则
英格兰王室表面上否认与这些雇佣军组织有关系，暗地里却对其给予支持，不过一些贵族憎恨自由军团，认为自由军团代表着战争商业化，他们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接下来的一场大战更是贵族秩序开始终结的标志。1356年，金雀花王朝在普瓦捷战役 （Battle of Poitiers） 中再次取得了更大的胜利。在此次战役中，黑太子领导的7000名英军打败了3.5万名法军。
同年，黑太子带着2600名英军扫荡了法国西南部，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摧毁了郎格多克地区，烧毁了卡尔卡松 （Carcassonne） 和纳博讷 （Narbonne） 的城市，一路大肆屠杀了600英里。英格兰人凶残无比，许多人都躲进了山洞和森林。黑太子在写给父亲的信中提到，他很满意自己“烧毁了许多美丽的城镇，捣毁了许多要塞”。
爱德华三世之子—黑太子。图源/网络
最后，一支更庞大的法军赶上了爱德华三世，此时他已经远离加斯科尼，根本无法逃脱，于是他试图通过谈判来使英军最终获得了胜利，法国骑兵再次被所向披靡的英格兰弓箭手击败。当时法国贵族们忙于争论打仗的时候谁站在中间位置，因为站在中间的人能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誉。普瓦捷战役最能说明骑兵至上时代的终结。
对于获胜方来说，这就是走了大运。许多英格兰士兵俘虏了四至六个人。俘虏非常之多，英军无法把他们全部拖回去，因而他们不得不释放一些俘虏，但条件是法国承诺在圣诞节之前将赎金送到波尔多。这些英格兰暴民一旦抢了东西，就把战利品带回加斯科尼。在那里，“他们把抢来的金银都花在了酒和女人身上，简直愚蠢至极”。沃里克伯爵拿下了桑斯大主教 （Archbishop of Sens） ，得到8000英镑赎金；有个乡绅抓到了勒芒 （Le Mans） 主教，以1000英镑的价格将其卖给了爱德华。
最丢脸的是，法王约翰二世也竟然被俘，这个倒霉的国王先被送回了加斯科尼。在那里，“腰包装满着金银，并捕获了大批战俘”的英格兰人，对约翰二世的这次战斗“赞不绝口”。爱德华三世至此便一直就囚禁着两位国王，因为苏格兰人太穷了，无法支付大卫王的赎金。后来，约翰又被带到伦敦并游行了数小时。他骑着一匹白马穿过城市，市政公会雇来的漂亮姑娘给白马浑身装满了金色的叶子。在一次宴会上，英格兰人举杯赞美他，称他为一位伟大而勇敢的国王，而餐桌旁服侍他的就是黑太子——这是骑士精神精妙的地方。骑士守则意味着贵族在战斗中有更大的机会幸存下摆脱法军。但更糟的是，三天前英军已经断粮了。然而令人来，因为他们被俘就代表有一大笔赎金；但普通士兵就不会那么值钱了。罗伯特·诺尔斯爵士上战场时会带着一块标牌，上面写着“俘获罗伯特·诺尔斯爵士的人将获得10万张羊皮”，而一张羊皮价值1/3磅白银，那可是一笔相当可观的钱。
骑士守则偶尔也有助于减少杀戮。1351年，法军攻击了一支驻扎在普洛埃梅勒 （Ploermel） 的英军。为了避免造成大规模屠杀，双方同意各选出30名最优秀的士兵，让他们进行战斗。这场战斗被称为“三十勇士之战” （Combat of the Thirty） ，最后法方获胜。人们争相写诗传颂这场传奇战斗，那天参加战斗的每个人都大受追捧。这也难怪一时间有上千人声称参加了这场战斗。
法国国内仍是一片水深火热，它像往常一样充满了钩心斗角，甚至开始出现农村暴力事件。被关在卢浮宫地牢里的坏查理于1357年逃脱后，与一个叫艾蒂安·马赛尔 （Etienne Marcel） 的巴黎煽动家一起建立了全新的政府，控制了首都。然而就像后来法国人民权利运动一样，它也免不了以悲剧结尾。
与此同时，法国和英格兰进行了无数次和平谈判，几近阻止了战争的继续。
1358年，巴黎三级会议 （Paris EstatesGeneral） 否决了一项协议，只为了强调一点：“巴黎暴徒闯入王宫，在王太子眼前将他的大臣殴打致死，然后把他们的尸体从窗口扔下。”法国的国内混乱的局势使得英法和约未能签订。
同年，法国爆发扎克雷 （Jacquerie） 起义，这是一场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扎克是农民穿的衣服 （短上衣的意思） ，起义由此得名。这场起义最后依靠武力被血腥镇压下去，数万人丧生。1359年，新的和平谈判又失败了，因此年近50岁的爱德华三世于10月率1万名士兵登陆加来。对英格兰人来说，这是一次冒险，因为法国骑兵紧随其后，他们会消灭掉队的人。那一年的冬天天气十分恶劣，暴雨把道路变成了沼泽，河水泛滥，淤泥堆积，没有可以饮用的水。英军粮食耗尽，但不敢去觅食。年轻的杰弗里·乔叟也在1359年至1360年间跟随爱德华三世远征法国途中被俘，被关在布列塔尼，之后又以16英镑赎回。他后来写道：“这里所有人都已经是哭声一片”——显然乔叟在这段被俘时日里没少遭罪。
1358年，法国爆发了农民起义—扎克雷起义。图源/网络
1360年1月，漫无目的的英格兰人来到勃艮第北部，在喝了3000桶 （4000升） 葡萄酒后，带着当地公爵给他们的3.3万英镑离开了这里。然而，温切斯特在3月份遭到袭击，这给英格兰造成了极大的恐慌，不过这种程度的袭击与英格兰对法国造成的伤害相比微不足道。1360年10月，英格兰人在得到了第一批赎金的三分之二后，就放约翰二世回国了，但约翰必须留下三个儿子作为人质。法国将国王11岁的女儿“卖给”米兰公爵吉恩·格里斯·维斯特尼 （Gian Galeazzo Visconti） 的儿子，筹得部分资金——这位米兰公爵堪称当时世界上最富有也最道德败坏的人之一。
1361年，英法双方终于达成一项和平条约。在该条约中，爱德华放弃对法国的继承权，同时约翰放弃加斯科尼。虽然由于一些复杂的原因，这两项条款被搁置了，双方都觉得条款可以在日后正式生效。然而后来这两项条款名存实亡，英格兰人甚至无法执行条约的大部分条款，因为英格兰已经无法控制横行于法国的数以千计的暴徒，这些暴徒拒绝将多达150座的城堡交还法国。
1364年，英法双方又进行了多次谈判，而这时约翰的一个儿子离开英格兰回国与妻子团聚了。因此约翰觉得他必须回到伦敦，替儿子当人质。英格兰人十分钦佩约翰的正直，隆重地接待了他。事实上，约翰受到极好的招待，他参加了为他举行的所有派对和宴会，然而由于过度放纵很快就去世了，年仅44岁。在他的遗体被送回法国之前，英格兰人在圣保罗大教堂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安魂仪式，以此来悼念这个意外身亡的国王。
英格兰的荣耀
从1364年起，英格兰在战争中的运势江河日下。约翰二世死后，新国王查理五世 （1364~1380年在位） 是个更加强大的敌人，尽管他饱受各种疾病的折磨，包括溃疡和一种“未确诊的疾病，后者常常使他筋疲力尽，卧床不起”。查理五世知识渊博，喜欢历史和神学，在卢浮宫的一座塔楼里保存着他的1200本藏书。
英格兰人继续进行着更加无意义的军事冒险。黑太子在卡斯提尔卷入了一场内战，但是当他在1369年获得初步胜利后，他的盟友残忍的佩德罗被赶了出去，他“唯一的收获是一颗巨大的‘红宝石’，这颗‘红宝石’实际上是一颗石榴石，曾经是格拉纳达苏丹的财产”，现在它仍是英国王室珠宝之一。
黑太子之后被派去管理加斯科尼，加斯科尼的人民很快就对他的干涉感到厌恶。1369年，法国国王传唤黑太子爱德华前来觐见，和平关系由此破裂。黑太子拒绝觐见，于是阿基坦被法王正式没收，而他的父亲爱德华三世则继续争夺法国王位，一切回到了原点。黑太子表示他会全副武装，戴上头盔，带领一支军队，以回应对巴黎的“召唤”。不幸的是，在卡斯提尔作战时，他感染浮肿 （现称为水肿，症状为皮下积液） ，卧床不起，这让他饱受折磨近10年，在痛苦中死去。
1370年，英军将领约翰·钱多斯率领300名英军在向一支法国军队冲锋时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滑倒，敌人的剑直接插进了他的头颅。同年，罗伯特·诺利斯爵士被派去统领军队，但是许多英格兰贵族拒绝在这个“老土匪”麾下效力，纷纷离开。罗伯特又发动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他们打到了巴黎郊区，但法国国王明智地拒绝与他们战斗，罗伯特最后也只能草草了事。
同年8月，黑太子最后一次征战法国是躺在担架上被挑夫抬上战场的。他负责指挥英军包围利摩日 （Limoges） 。战斗结束后，他下令处死3000名男子、妇女和儿童，佛罗依萨特称之为“最悲哀的事件”。3名守城的将领幸免于难，因为他们曾与冈特的约翰及另外两名英格兰将领作战，依据骑士守则，他们不可以被处死。利摩日之战几乎是黑太子爱德华的最后一战，“因为他的病情一直在加重”。1372年，他的长子去世，这让他情绪更加低落。他辞去了阿基坦公国的封地，来到伦敦附近的伯克姆斯特德 （Berkhamsted） 休养，在那里他度完余生，郁郁而终。
1373年，冈特的约翰发动了一次新的长途奔袭行动，目标包括皮卡第 （Picardy） 、香槟、勃艮第、波旁奈依 （Bourbonnais） 、奥弗涅 （Auvergne） 和利穆赞 （Limousin） 等地，他的队伍依旧充斥着流氓无赖。他们出发时有1.1万人，然而只有6000人到达波尔多，几乎所有的马都死在了途中。从战术上来看，这是一项相当大的成就，但是从另一角度来说，这完全没有意义，因为他们没有拿下一座城池。
现在，一些英格兰人从道义层面上公开谴责这场战争。在《国王的职责》 （De Officio Regis） 里，牛津神职人员约翰·威克里夫 （John Wycliffe） 说过，战争违背了教义，而多米尼克教派的约翰·布罗姆亚德 （Dominican John Bromyard） 在《论普瑞康坦》 （Summa Praedicantium） 中写道，战争衍生贪婪，蔑视生命。
爱德华三世在最后几年里一直郁郁寡欢。他患了痢疾，花了134英镑让一个用“龙涎香、麝香、梨和金银”治疗的庸医给自己看病——这134英镑相当于三个骑士一年的收入总和。不出所料的是，这样的方法并未起效。后来，他接连中风，精神和身体都十分虚弱，俨然成了一个“愚蠢而昏庸的老人……智力还比不过8岁的男孩”，而且大部分时间还醉醺醺的。菲利帕王后于1369年去世，因而她多年来对爱德华的积极影响也不复存在了 （她也是第一位拥有生动逼真肖像画的王后，这反映了当时文艺复兴的曙光已经到来） 。菲利帕的仁慈在加来也是出了名的。1331年，齐普赛街 （Cheapside） 比武大会的看台倒塌，数人丧生，施工木匠被指责为灾难的罪魁祸首。他们“让宫廷的骑士和淑女们丢了面子”，国王准备将所有涉事人员处死，但最后菲利帕王后挽救了所有人的生命。
爱德华现在受他的情妇爱丽丝·佩雷斯 （Alice Perrers） 的摆布，他把他妻子的长袍和珠宝都送给了她。佩雷斯顶着“太阳夫人” （Lady of the Sun） 的头衔坐上一辆凯旋战车，穿戴着这些长袍和珠宝在伦敦招摇过市。据说是她让国王得了淋病，不过考虑到国王的生活史，也有可能是其他人。佩雷斯招致很多怨恨，1376年，“好议会” （Good Parliament，当时不同的议会会议都有昵称） 决定见好就收，选出第一位下议院议长来限制朝臣滥权的行为——这一角色在当今英国下议院和美国众议院中仍然存在。骑士彼得·德·拉·梅尔 （Peter De La Mare） 的演讲引人入胜，因而人们选他担当此任。
德·拉·梅尔宣称国王“身边有对他或国家不忠诚或无益的议员和侍从”，因而弹劾程序由此产生。现在政府官员不仅对国王负责，而且对公众代表负责；英国在19世纪废除弹劾程序，但美国现今仍然予以保留着。
“好议会”要求重审146起冤案，否则他们不会再给王室拨款，他们还要求解雇腐败的大臣，驱逐佩雷斯——当时的人们都认为佩雷斯是个女巫。这是下议院第一次抨击王室。尽管之前也存在分歧，爱德华三世却总能成功让议会和贵族支持他。爱德华十分讨厌律师，从1330年到1372年，他曾7次拒绝律师和“包揽诉讼罪者”担任郡议会代表。他的孙子亨利四世 （1367~1413年在位） 更讨厌律师，1404年他禁止所有律师进入议会。
1376年6月，黑太子爱德华去世了。次年夏天，重病的爱德华国王也随他而去。据说国王临终前躺在床上，他的情妇把他手上的戒指摘下来卖掉了。编年史家托马斯·沃尔辛厄姆称她为“坏透了的风尘女”。
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爱德华三世的墓碑上写着：“这里躺着英格兰的荣耀，过去国王的典范，未来国王的榜样……从未被征服的雄狮。”人们之所以这样看待他，只是因为威廉·莎士比亚写了一部关于亨利五世的戏剧，把爱德华三世塑造成国家的头号英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在追忆他统治时期的光辉岁月，而忽略了无尽的杀戮和灾难，因为这个国家是团结的、令人恐惧的，甚至在“异教徒聚集地和北非”，这个国家也声名赫赫。
爱德华三世因军事成就而被人民称颂，不过他也让他的国家陷入一个危亡的境地。这位年迈的醉鬼国王也许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他的国家的确是危机四伏。
1377年，诗人约翰·高尔说过：
“观察时事的人可能很快就会害怕…… 不耐烦的荨麻（人民）将会突然刺向我们。 ”
英格兰的危机即将爆发。
《恶病年代：骑士、瘟疫、百年战争与金雀花王朝的凋落》
作者：（英）埃德·韦斯特
北京化学工业出版社2021年2月
已获得出版社授权
END
作者丨埃德·韦斯特
编辑 | 詹茜卉
校对 | 王用鑫
排版 | 于嘉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