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空军远征大不列颠，双翼战机怒怼喷火飓风却无一战果

1940年6月，意大利领袖本尼托·墨索里尼为了能在希特勒那看似唾手可得的胜利中分一杯羹，不顾本国的虚弱实力，宣布加入德国一方对英法宣战，同时他信誓旦旦地向忧心忡忡的军队高官们保证，战争至多三个月就会结束。然而，当他承诺的时限到期时，英国依然没有屈服，英德两国空军正在英吉利海峡和英国南部上空进行着激烈搏斗，而意大利自己在巴尔干、北非和东非正一步步陷入困境。

■1937年墨索里尼访问柏林时与希特勒并肩而行。在几年后爆发的战争中，墨索里尼对于希特勒，与其说是盟友，不如说是猪队友。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墨索里尼仍在1940年8月决定组建一支空军远征部队，前往海峡前线支援德国空军对英国的攻势，这一举动完全出于政治利益的考虑，一方面显示作为德国盟友鼎力相助的姿态，另一方面也为战后的利益分配捞取更多的资本。从军事角度考察，远征不列颠则是全无必要的无益之举。当时意大利为了趁火打劫，在地中海、希腊和北非四处开战，而意大利空军虽然纸面上有大约3300架飞机，但其中仅有约2000架可堪使用，而且大多性能落伍，根本不足以应付多条战线上的作战需要和战斗消耗，远赴英伦参战无疑让兵力匮乏的意大利空军更感捉襟见肘。然而，在1940年夏季，墨索里尼作为独裁者的权威依然坚挺，他的意志必须得到贯彻。

远征英伦

根据领袖的指令，意大利空军以总部在米兰的第一空军军区为基础组建不列颠远征军，命名为“意大利航空兵团”（Corpo Aereo Italiano，缩写CAI），由里诺·科尔索-富日耶空军中将挂帅，由轰炸机部队和战斗机部队混编而成。

■意大利航空兵团司令里诺·科尔索-富日耶空军中将。

CAI的轰炸机部队为第15轰炸机旅，下辖第13、43轰炸机联队，每个联队编有2个大队，每个大队编有2个中队，共计8个轰炸机中队，装备75架菲亚特BR 20M型轰炸机。CAI的战斗机部队为第56战斗机联队，下辖第18、20战斗机大队，每个大队下辖3个中队，共计6个战斗机中队。第56联队装备两种型号的战斗机，第18大队装备50架菲亚特CR 42型战斗机，第20大队装备45架菲亚特G 50型战斗机，共计95架。此外，第172远程侦察机中队的5架坎特Z 1007型侦察机用于执行侦察任务，还有少量卡普罗尼Ca 133型运输机提供后勤支援。两个轰炸机联队都是原有的部队，也从其他单位抽调人员和装备加以充实，第56战斗机联队则是新组建的单位。轰炸机部队和第18战斗机大队的飞行员大多参加过西班牙内战，实战经验比较丰富，而第20战斗机大队基本是缺乏经验的新手，却装备了性能最好的G 50。

■部署在比利时机场的1架BR 20轰炸机，属于第242中队，该机于1940年11月被击落。

以二战初期的标准衡量，CAI的三种主战机型都称不上性能先进。BR 20是菲亚特公司于1936年设计的双发单翼中型轰炸机，绰号“鹳”，最大速度440公里/小时，航程2750公里，升限8000米，载弹量1600公斤，自卫武器为3挺12.7毫米机枪，曾参加西班牙内战，当时性能尚可，但到二战爆发时已显落后，其主力地位逐渐被SM 79轰炸机取代。

■在海上飞行的CR 42双机编队。尽管该机机动性不错，但双翼设计使其诞生之初就已经落伍。

绰号“隼”的CR 42战斗机是意大利空军为了“方便飞行员改装新型单翼战斗机”而设计的过渡型战斗机，基于这种理念采用了双翼设计！它在单翼机成为主流的20世纪30年代后期真是奇葩的存在，其最大速度441公里/小时，航程780公里，武备为12.7毫米和7.7毫米机枪各1挺，虽然机动性相当不错，但在1940年无论如何都不是一款合用的前线战斗机。

■与德军Bf 110战斗机伴飞的G 50战斗机，该机性能尚可，但腿短的毛病极大限制了作战使用。

G 50“箭”战斗机几乎与CR 42同时设计，是意大利空军的第一种单翼战斗机，采用封闭式座舱、全金属机身和可收放式起落架，是二战爆发时意大利空军最先进的战斗机之一，最大速度470公里/小时，航程445公里，武备为2挺12.7毫米机枪。然而，相比同期的英德战斗机，G 50存在动力不足、航程短、火力弱的缺陷。

9月22日，CAI开始分批由意大利向海峡前线开拔，对于航程不足的意大利飞机而言这段路程相当遥远，尤其是战斗机需要分多次转场才能完成。受到恶劣天气、资材运输等因素的影响，转场过程整整用了一个月时间，其间有7架飞机坠毁或迫降，4架全毁，造成4人死亡，7人受伤。10月22日，CAI司令部在布鲁塞尔正式宣布完成进驻，做好参战准备，然而此时不列颠之战已经接近尾声。

飞越海峡

德国人对于意大利盟友主动伸出的援手表示了礼节性的欢迎，但对意大利空军的战斗力并不抱太大的期望。CAI被置于德国空军第2航空队指挥下，部署在比利时沿海的数个机场上。德国空军为CAI划定的作战区域为泰晤士河以北、北纬53度以南、西经1度以东的英国东南部地区，航程较短的战斗机主要负责在敦刻尔克至奥斯坦德之间的海岸线执行昼间巡逻任务，其巡航高度在4000-5000米之间。意大利空军加入不列颠空战起初并未引起外界的注意，直到11月4日美国《时代周刊》才披露了这一消息。

■1940年10月进驻比利时于瑟尔机场的意大利CR 42战斗机，属于第18大队第85中队。

■两位德国空军军官在体验第85中队的CR 42，而双翼战斗机早在战前已经从德国空军中淘汰了。

10月24日至25日夜间，CAI对英国发动了第一次空袭，出动16架BR 20攻击哈维奇的港口和费利克斯托的水上飞机基地。然而，意大利空军在不列颠战场上的首次亮相就遭遇失败。意大利轰炸机缺乏夜航设备，机组成员也没有接受充分的夜航训练，而且西北欧秋季的寒冷天气相比地中海的温暖气候，让意大利人深感不适，水土不服。当夜参战的飞机中1架在起飞时发生事故坠毁，机组成员无一幸存，2架在夜间迷航，在燃油耗尽后机组弃机跳伞，还有1架没有找到目标，迫降在法国境内的机场上，余下的轰炸机虽然安全返航，但谁都说不清炸弹到底丢在哪里了！当时负责哈维奇-费利克斯托地区防空任务的英军第99重型高射炮团在当地仅部署了8门高射炮，该团的大部分火炮都被抽调保卫更重要的空军机场。换而言之，英国人的防备并不严密，尽管如此，意大利空军的首次出击并未取得成功，没有对目标造成任何破坏。

■意军BR 20轰炸机排成密集队形飞往英国东南部，执行轰炸任务。

■英军第99重型高射炮团的炮手们在操纵一门76毫米高射炮。

鉴于首次夜间轰炸的失利，CAI决定改由战斗机护卫轰炸机实施昼间空袭。10月29日白天，15架BR 20前往轰炸马盖特和拉姆斯盖特的港口设施，由39架CR 42和34架G 50提供护航，此次行动也是为了报复英军对意大利北部城市的空袭。机群出击后，有2架轰炸机因故障返航，1架迫降在奥斯坦德，余下12架轰炸机飞越海峡，从低空越过肯特郡的海岸线。意大利飞行员们似乎将这次昼间出击当作一场飞行秀，轰炸机群排成整齐的密集队形，犹如空中分列式一般从英格兰的田野上空掠过，飞机之间的距离很小，几乎翼尖对着翼尖，护航战斗机群也同样组成完美的队形伴飞左右，表现出高水平的飞行技术。意大利机群在目标上空遭遇猛烈的防空炮火，至少5架飞机被击伤，但没有遇到英军战斗机的拦截。根据英方记录，1架意大利轰炸机在迪尔上空投下了3枚炸弹，其中1枚击中了当地一座海军陆战队仓库，炸死5名陆战队官兵和1名平民，这是第一例由意大利空军造成的英方伤亡记录。

■一幅描绘CR 42为BR 20编队护航的绘画，从战斗机机身上的战术编号可知，该机属于第95中队。

连遭挫败

10月29日的行动显然增强了意大利人的信心，于是在11月11日再度组织昼间空袭。这是一次德意联合作战，第2航空队指示CAI在当天出动10架BR 20空袭哈维奇，由24架G 50和40架CR 42护航，另有数架Z 1007前往大雅茅斯上空侦察，由24架G 50护航，德军指挥部希望上述行动能够牵制英国空军，从而配合德军飞机对伦敦的空袭。然而，行动开局就不顺利，计划为Z 1007护航的G 50因为天气恶劣无法起飞。为BR 20护航的G 50在飞越海峡途中遭遇强风，燃油消耗增加，在抵达马盖特上空时燃油告急，被迫中途折返，退出行动。于是，意大利人手中最好的战斗机全部缺席。当10架BR 20升空后，只有CR 42从旁护卫，飞向目标。

■英国东南部港口城市哈维奇的风光，这座城镇是意大利空军光顾最多的目标。

■意大利空军第18战斗机大队第85中队9号CR 42战斗机侧视图，1940年10月比利时。注意该机仍然保留着地中海风格的黄绿线条迷彩，在海峡前线非常醒目，伪装效果不佳。

当意军机群于11日14时40分飞临哈维奇时，让意大利人倍感担忧的情况发生了，大群的英军战斗机出现在战场上，意大利空军与英国皇家空军在不列颠上空的首次较量拉开战幕。关于这次空战的结果，双方各执一词，意大利方面宣称至少遭遇25架“喷火”和“飓风”，在空战中有9架英军战斗机被击落，另有4架可能击落，部分击落战果甚至来自轰炸机的自卫火力。英国官方记录则与意大利人的说法截然不同，当天截击意军机群的战斗机包括第46、257中队的约30架“飓风”以及第41中队的少量“喷火”，但在交战中没有一架被击落，仅有2架“飓风”受伤。

■这幅画作描绘了意大利空军BR 20轰炸机在英吉利海峡上空遭遇英军战斗机攻击的场面。

英军战斗机给意大利人造成的损失是灾难性的。有3架BR 20和2架CR 42被当场击落，还有1架CR 42因为引擎故障在奥福德角海岸迫降，飞行员彼得罗·萨尔瓦托里中士被俘，这架编号为MM5701的CR 42也成为英军的战利品，后来被修复，由著名试飞员埃里克·布朗进行了飞行测试，如今被永久收藏于皇家空军博物馆内。最终只有3架BR 20未受损伤地返回基地，有4架轰炸机迫降在法国和比利时境内，2架CR 42在着陆时损毁，8架CR 42带伤返航，超过20名飞行员阵亡、失踪或受伤。值得一提的是，有19架CR 42因为燃油耗尽而选择就近降落加油，再返回出发机场，意大利战斗机腿短的毛病被充分暴露。总而言之，11月11日的战斗对CAI来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挫败。此后，意大利轰炸机放弃了昼间轰炸，仅限于夜间空袭。

■三名英军士兵在检查坠毁的BR 20轰炸机的残骸时发现了好酒，可爱的意大利人就是打仗也不忘了享受。

■今日陈列在英国皇家空军博物馆内的MM5701号CR 42战斗机，它是目前世界上保存状态最完好的CR 42之一，机身涂装为第95中队13号机。

不过，意大利战斗机飞行员并不认输。11月23日，CAI出动29架CR 42和24架G 50，协同德军的Bf 109执行护航任务。2架CR 42在起飞后不久因故障返航，24架G 50再度遭遇燃料不足的尴尬局面，在战斗爆发前就调头返航了。余下的27架CR 42在福克斯通和邓杰内斯角之间约6000米高度与英军第603中队的12架“喷火”狭路相逢，展开缠斗。关于此次空战，意大利人的战报依然非常漂亮，宣称CR 42消耗12.7毫米枪弹2426发，7.7毫米枪弹5209发，确认击落5架，可能击落2架，上述战果都没有得到英国方面的承认。相反，英方记录显示，当天参战的“喷火”无一损失，并击落2架CR 42，均为阿奇博尔德·温斯基尔少尉的战果。另有一架CR 42因伤迫降在加来海岸。在此次空战后，意大利战斗机的踪迹基本从英国海岸上空消失了。

■在英国境内迫降的CR 42战斗机，属于第85中队。

偃旗息鼓

从1940年11月28日起CAI不再出动战斗机前往海峡对岸进行攻势巡逻，轰炸机的小规模夜间轰炸以及战斗机部队在法国、比利时海岸的警戒巡逻则持续到1941年2月7日。随着德军空军主力向东方转移，不列颠空战渐渐落下帷幕，CAI的表演也迎来了谢幕时刻。其实早在1941年1月3日，意大利官方就宣布CAI结束作战，人员和装备分批撤回国内，留下两个中队的G 50继续在比利时和法国北部海岸执行警戒，后者没有遭遇任何战斗，于4月15日全部回国。

■1940年秋冬时节驻扎在比利时机场的意大利空军CR 42战斗机。

从1940年11月到1941年2月，CAI的轰炸机部队累计出击144架次，大部分为夜间行动，损失11架BR 20，有29人阵亡，13人受伤，4人被俘；战斗机部队出动590架次，在行动期间损失20架CR 42和1架G 50，3名飞行员阵亡，2人被俘，7人受伤。与上述损失数字相比，CAI在远征不列颠期间取得的战绩相当可怜，轰炸机部队累计投弹54.3吨，没有给英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害，而战斗机部队更是未能取得一次确定的空战胜利。

■在比利时上空飞行的CR 42战斗机，属于第85中队，这张照片显然是从另一架CR 42上拍摄的。

意大利空军在不列颠空战中的惨淡记录主要归咎于飞机性能落后，飞行员缺乏训练，以及难以适应海峡前线的气候和作战环境，尤其是战斗机部队暴露出的问题尤为严重，其性能较好的G 50深受航程短板的困扰，在数月作战期间竟然没有进行任何空战，反倒让老旧的CR 42冲在前面。这种采用敞开式座舱、固定式起落架、没有无线电设备的双翼战斗机不仅在与英军战斗机对决时落于下风，就连与德军飞机协同都很困难，因为飞行速度缓慢，Bf 109很难与其保持编队。

■意大利空军第95中队的一架CR 42在英国境内迫降时拿了大顶。

不过，CR 42在空战中表现出的灵活机动性给英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于转弯半径小且反应灵敏，让“飓风”、“喷火”难以锁定并命中。英国空军的报告显示，CR 42并不是一个易于击落的目标。实际上在11月11日和23日的空战中被击落的CR 42并不多，大多数CR 42即便被击中也能返航，这还要感谢英军战斗机武器威力不足。意大利飞行员声称，英军飞机的7.7毫米机枪弹缺乏杀伤力，除非击中要害部位，否则很难构成致命威胁，甚至某位飞行员发现一枚机枪弹竟然被降落伞包卡住了。意大利空军飞行员敢于驾驭落伍的双翼机与先进一代的单翼战斗机展开对决，显示出不输于对手的勇气和斗志，也算是为表现糟糕的CAI挽回了一丝颜面。

■描绘意大利空军CR 42双机编队飞越海岸线的CG绘画。意大利空军飞行员敢于驾驶双翼机挑战性能先进的单翼机，表明他们并不缺乏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