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0年11月11日,经过海上66天的漂泊,一艘名为“五月花”的大帆船即将在北美大陆登陆。船上有102名乘客,分别是隶属于基督教清教分离派的莱登弥撒团,被称为朝圣者,和专程来北美淘金的来自英国本土的“陌路客”。他们的目的地本是哈德逊河口地区,但由于海上风浪险恶,他们错过了目标,于是就在现在的科德角外普罗温斯顿港抛锚。
为了不因对上帝的信仰方式的区别而导致登陆后的内讧和分裂,从而能够共同抵御殖民地创建期的各类风险,他们在上岸之前签订了一份公约,这份公约被称为《五月花号公约》:“为了上帝的荣耀,为了增进基督教信仰,为了我们国王和国家的荣耀,我们远涉重洋,在弗吉尼亚北部开发第一块殖民地。我们在上帝面前一起庄严盟誓签约自愿结成民众自治团体,为了使上述目的得以顺利实施、维护和发展,也为了将来能随时依此而制定和颁布有益于殖民地全体民众利益的公正法律、法规、条令、宪章和公职,我们全体都将保证遵守和服从。”
在这份简短的公约中,我们可以看到,上帝和基督教排在“国王和国家”之前,从而可以解构出如下的权利排序:上帝>基督教>世俗的国王和国家,这与基督教对世界的认知相统一,与奥古斯汀创作的《上帝之城》的观点相统一:“上帝至上”,基督教是人类赎罪从而进入上帝之城的桥梁,而人间的君王则排在前两者之下,也是罪人,无论多么英明伟大,仍需要积极传播上帝的福音,接受上帝的指引。
事实上,公约的立约人,无论是清教分离派的莱登弥撒团,还是“陌路客”——即非清教团的英国人,都是基督徒,都信仰唯一的真神——“上帝”,都期待荣耀上帝,并得到上帝的蒙招和救赎,他们的分歧主要集中在信仰上帝的方式上。因此,上帝至上的信仰,保证了他们可以在远离文明的蛮荒之地,能够共同缔结条约,这也是他们依此在美洲新大陆开拓新殖民地的前提。
契约的观念是基督教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作为基督教与上帝沟通非常重要,甚而至于是唯一重要 的经典的———《圣经》又被称为《新旧约全书》中,上帝与他的选民立约的叙述屡见不鲜,其中最为著名的是约柜,上帝与摩西立约,并且书写十诫给摩西及跟随他的犹太人。在基督教中,“‘约’是指上帝出于恩典的作为对亚伯拉罕及其属灵后裔美好的应许,他要作他们的父和上帝,而他们也要因信和顺服活在上帝的面前”。
在日常生活中,基督徒一旦在上帝面前立约,就是非常神圣的事情,特别是在17世纪及以前的基督教统治欧洲的时期,就不能违约,否则就有接受上帝末日审判和死后下地狱的惩罚。诞生于英国威廉一世时期的《末日审判书》之所以在现在还有一定的价值,不是因为凶神恶煞的调查员,而关键在于在提交情况之时,需要在上帝面前起誓,起誓者,作为上帝的顺民,自然不敢有所隐瞒。
同样的,在《五月花号公约》中,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在上帝面前的起誓。所有男性的签字,是他们及他们的家庭与上帝立约的信号,也表明了他们将会认真实行该公约的态度,虽然他们来自于不同的教派,有不同的对上帝信仰的理解。
背井离乡,以简陋的造船技术和航海技术,跨越茫茫的大西洋,前往蛮荒之地,在即将登陆的时刻订立公约,除了在北美洲淘金这一经济动力之外,是清教徒们自我救赎的努力,是他们想要建立现实的“山巅之城”的精神追求。
传统的基督教义认为,人类因我们的始祖亚当和夏娃偷吃了能分辨善恶的果子而有了原罪,上帝也因此将他们赶出了永乐的伊甸园,并遭受生产和死亡的恶果。但是上帝仍然爱亚当和夏娃及他们的子孙,并且将会在未来进行世纪大审判,行善的,将会升上天堂,与上帝在一起,行恶的,将会被审判,遭受第二次死亡,堕入地狱。
作为虔诚的基督徒,骨子里都期待着他们圣子的复活,期待在末日审判之时,能够因自己所行的义举,成为善人,从而死后复生,在上帝建立的人间天国中,永享幸福。
17世纪的欧洲,政局动荡,教会腐败,民众生活困顿不堪,在清教徒的意识里,末日审判的意识再一次被唤醒,为了拯救自己,建立与上帝更接近的联系,而不是被教会扭曲的关系,除了加尔文教、路德宗、清教等一批新的以不同方式对上帝进行礼拜的教派兴盛之外,新大陆也被认为是上帝的应许之地,是上帝对品行高洁的基督徒的嘉许,在那里,可以建立“山巅之城”——出自《马太福音》第五章第14节:“你们是世上的光,城造在山上是不能隐藏的”。
因此建造山巅之城,在《圣经》中寻求上帝最真实的意旨,与上帝接近,远离污浊不堪的欧洲大陆,是分离派教徒,也是五月花号远航美洲新大陆的最根本的精神出发点。
《五月花号公约》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份政治性契约文件,这种“第一”的特性,成为美利坚文明成长过程中无法消除的胎记,不仅影响到了该国的法律法规,而且深入了大多数成员的骨子里,其所倡导的在上帝之下的自愿自治理念成为了该国政治领域的核心理念之一。
可以说,美国几百年的根基就建立在这短短的几百字之上,信仰、自愿、自治、法律、法规……这些关键词几乎涵盖了美国立国的基本原则,今天美国总统宣誓就职时依然是手按《圣经》,向全体公民保证遵从和信守宪法与法律,就是基督教文化对《五月花号公约》施加的绵延至今的影响的鲜明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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