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就精心策划的复辟政变 为何被张勋搞成了闹剧？

文/傅华轩

民国五年（1916年）6月7日，即袁世凯死后的第二天，黎元洪在东厂胡同宅邸，就职中华民国大总统。黎元洪就职大总统后，各方来电请求恢复"民元约法"（民国元年约法）和"民二国会"（民国二年国会）制定之大总统选举法，召集国会，速定宪法，组织责任内阁，废除民国二年（1913年）十一月四日后袁氏伪制，惩办祸首。所有措施须依临时约法，以解时局纷扰之祸，慰人民望治之心，固民国根基之本。

其实，黎元洪继任大总统离不开段祺瑞的拥护和支持。段祺瑞拥护黎元洪就任也是迫于当时政治形势的需要。为维护各种相互依存关系，黎元洪任命段祺瑞为国务总理，组织责任内阁。段祺瑞由于有着强大的北洋军以及各省掌握军政实权的督军和省长的支持，对于无武装实力、仅依存于国会的黎元洪，段祺瑞把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继续推行自己的军阀作风。在对德参战等问题上，双方斗争和矛盾急剧升级，引发了激烈的"府院之争"，其结果是黎元洪下令免去段祺瑞的职务。段祺瑞愤然离京去津，策划武装倒黎。黎段合作还不到一年。

黎元洪听到风声就慌了，咋办？要找一个手里有兵的人保护自己，忽地想起了手里有重兵的张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令张勋进京"议事"，立即打电报要他"迅速来京"。 1917年 6月6日，张勋通电全国，自称"奉命入京调停国事"。7日，张勋率辫子军步、马、炮兵等10营约5千人由大本营徐州启程北上，自津入京。

张勋拥兵入京，当时政界都怀疑他要进行复辟。也是，这个有名的辫帅部队，在民国成立这么久了，全体官兵脑袋后依然拖着一根辫子，所以张勋及他的辫子军就成了民国一景。张勋进京的用意，连北京街头卖油条豆汁的小贩都看得出来，他黎元洪也不是白痴，怕张勋不怀好意，于是劝张勋"减从入京，以免京师人心恐慌"，意思是让他不要带太多人进京。没想到，张勋比他还急，他的建议还没送到，那边张勋已经是凶相毕露了。

张勋对被黎元洪派到天津迎接他的夏寿康提出，调停要答应他两个条件：一是赶走四大帮凶，就是黎元洪身边的主要幕僚和智囊哈汉章、金永炎、蒋作宾、饶汉祥；二是要解散国会。张勋说的很直接：如不照办，即用武力对付，限黎元洪3日内答应。此刻的黎元洪才彻底醒悟，自己是驱狼引虎，这个"调停人"比段祺瑞更凶险。

黎元洪如坐针毡，而段祺瑞呢，却在天津隔岸观火。

6月14日下午3时，张勋乘专车抵京。把黎元洪抛在一边，第一件事就是去紫禁城进谒了溥仪，并与清室遗老遗少们密切商议复辟事宜，还把一直坚决支持帝制又拥有相当威望的康有为也接到了北京。

7月1日凌晨。旋即，张勋以全副前清官员的打扮，率王士珍、康有为等乘车来到清官，在养心殿向溥仪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奏请其复位。年方12岁的溥仪按事先嘱咐的，以一句"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吧！"宣告他再次登基，复辟闹剧正式开场。

根据一些正史或野史的记载，当天早晨，北京街头忽然出现了大批警察，敲锣打鼓挨家挨户通知居民悬挂龙旗，老百姓仓促之间哪来的这些旗帜，没办法，只好用纸糊一个旗子来应付。

更有意思的是，那些遗老遗少们纷纷粉墨登场，穿上了大清时期的清朝袍服。做假发生意的红火了，大家纷纷要求给自己做一条假辫子。

7月1日，张勋同康有为拥立溥仪复辟，重新建立皇政。张勋被溥仪任命为议政大臣兼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复辟大戏在北京皇宫热热闹闹地进行。

复辟刚发动，黎元洪就已知道了消息，自知犯下大错，但他却不肯就此屈从，严词拒绝梁鼎芬等要他签署"奉还大政''的要求。因担心张勋暗害自己，黎元洪赶紧躲进日本使馆，并发布了两项命令，一项是委托在南京的副总统冯国璋代行总统职权，一项是重新委任段祺瑞为总理，主持讨逆大局。

接到命令，段祺瑞多少觉得有点意外。虽然他看出张勋不是什么好鸟，但张勋毕竟势力单薄，段祺瑞一直觉得张勋不会也不敢真的复辟。事到如今，段祺瑞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看着张勋这么胡闹下去，于是接受了委任。

接受全权委托的段祺瑞，知道这等于黎元洪向自己递出了降书降表，府院之争从此画上句号。重回执政府上班的段祺瑞终于等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权力。从发布总统令召回段祺瑞复职开始，黎元洪自己也很明白，这就等于向段祺瑞认输缴械了，面子里子自己都丢光了。

春风得意的段祺瑞又一次坐在了自己曾经的办公桌前。现在，总统不再是障碍了，对德宣战自然也水到渠成。很快，国会一致决议，中国对德宣战。其实，所谓的宣战，不过是一种态度的宣示而已，中国并没有真正派出武装部队。

接下来就该轮到张勋了。张勋的几千辫子军已经都换上了黄马褂，有点御林军的模样了。对付张勋，段祺瑞是没什么顾虑的，他的五千辫子军不成气候，早晚是自己的下酒菜。得意之余的段祺瑞准备调兵遣将，再次在战场上呈现一下自己的威风，于是，他决定策动驻天津马厂的第八师师长李长泰，驻廊坊的第十六混成旅旅长冯玉祥和驻保定的曹锟等部组成讨逆军。

好在复辟是违背历史潮流的，民心所向皆是共和，所以反对张勋复辟的人比比皆是，讨逆军很快就组成。7月3日早晨，段祺瑞被公举为讨逆军总司令，在李长泰的第八师司令部誓师，并发表反对复辟的通电。通电宣称"复辟"之罪不在清室，他们只是受"匪人"利用，这就摆明是为清室开脱，说明"讨逆军"的政策是：只打击张勋一人，余者不咎；对清室的优待条件不改；协从附逆者一概不追究责任。同时还顺带赞许黎元洪虽然处在危险形势下却"决不从逆"的行为。

很快，讨逆军取得初步胜利，东路讨逆军占领了黄村，西路讨逆军先头部队吴佩孚部占领了卢沟桥，辫子军节节败退，直到退守内城。

为了避免千年古城北京免遭炮火摧毁，段祺瑞下令暂缓进攻，决定与张勋谈判，荷兰公使作为中间人代表，向张勋递交了讨逆军的条件。

此时的张勋，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本来在事前口头上信誓旦旦支持他的部分军阀们，一下子全都学会了四川绝技变脸，面对张勋的求援电报，他们一个个装聋作哑，总之没有一个人给他实际支持，根本就是在看他唱独角戏。

张勋的势力其实还是相当可观的，大本营徐州在他长期经营下兵精粮足，按说最少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但要命的是，张勋最为信任和倚赖的手下头号大将张文生，居然也在这时候，从背后给了他一刀。

张勋在动身来北京之前，为了稳住自己的后院，将大本营的兵力交给了张文生，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只带了5000辫子军赶赴京城。动身前与张文生约定，一旦他复辟成功，会立即给张发电报"速运花40盆来京"，这是暗语，意思是40个营的兵力，张文生见到暗语电报，应以最快速度调集徐州40营兵力开往北京。

张勋的如意算盘不可谓不精，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危难时刻，张文生在接到电报后，竟然真的从后花园拿了40盆花，派人送到北京，交给张勋。见到花盆的张勋，气得口鼻生烟，浑身发抖，马上就明白张文生背叛了自己，连说："坏了，坏了，让这小子给抽了梯子！"

但是不甘心失败的张勋仍然还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复辟已经失败了，但在接到段祺瑞的停战条件后，他却以四句歌谣作答，"我不离兵，兵不离械；我从何处来，我往何处去。"意图很明显，那就是复辟不成，他还想接着回徐州做他的大元帅去。

但讨逆军不听他这一套，决定直接攻城，张勋再也无路可逃。

从7月6日到12日，短短六天时间，张勋的辫子军就被击溃了。7月12日上午，讨逆军向张勋住宅发射了一发炮弹，这也是仅有的一发实弹，竟然神准地击中了张勋住处，张勋逃进荷兰大使馆寻求庇护。张勋这次亏大了，复辟不成倒在其次，现在连自己的老窝徐州和辫子军都丢了，从此成了彻头彻尾的光杆司令一个。

在这场复辟闹剧中，只有一个大赢家，那就是段祺瑞，重新掌握了北京政府的实权。

当然，从法理来说，此时的大总统仍然是黎元洪，但经过这番折腾，黎元洪老脸丢尽，自己也知道，当他向段祺瑞发出电报的那天，就等于向段祺瑞以及他代表的皖系军阀们缴械了。所以即使被人从日本使馆中接出来，他也坚决不肯复职，并发电报命冯国璋继任总统。

落水狗张勋，现在躲在荷兰大使馆里，段祺瑞重掌权柄后，向荷兰公使提出引渡张勋。不过虽然后来引渡成功了，但段祺瑞似乎并不打算认真追究他的责任。所以张勋被拘禁起来后不长时间，就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行动自由，对于他的动向，段祺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已经成了没爪子的老虎，搞不出什么事来了。几年后徐世昌就任大总统，随即下令特赦了张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