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内容来源于“企业”号舰载机联队长H·L·杨海军少校(H. L. Young,LCDR)于1941年12月15日提交的作战报告,描述了珍珠港事变当天他的经历和判断,具有研究珍珠港事件第一手目击证据的详细和真实感。为了便于描述,译文保留了杨少校的第一人称视角。
图1. 二战中最具有传奇色彩的“企业”号航空母舰,从第一天打到最后一天
1941年12月7日6时15分,我从“企业”号航空母舰上起飞,当时的位置大约在瓦胡岛以西215英里处,任务是沿着58°至95°的扇区最远搜索到150英里外,然后前往福特岛海军机场降落。我的僚机是海军少尉P·L·蒂亚夫(P·L·Teaff,Ensign)驾驶的编号为“6-S-2”的“无畏”式俯冲轰炸机,他将陪同我一起搜索并前往福特岛。我的后座乘客是航空母舰作战部队的战术军官布隆菲尔德·尼科尔少校(Bromfield Nichol,Lieut-Comdr),他奉命一到福特岛就立即前往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提交报告。
图2. “企业”号模型上满载的舰载机,注意前方不能折叠机翼的才是SBD“无畏”式,能折叠的是TBD
7时20分左右,我在右侧发现一艘油轮正在向东航行,后经调查证实该船是属于里奇菲尔德石油公司洛杉矶分部的“帕特·多赫尼”(PAT DOHENY)。我继续沿着90°航向飞行,并于7时40分左右遇到和飞越了两艘美国军舰“长尾鲨”号(U.S.S. THRESHER)和“利奇菲尔德”号(U.S.S. LITCHFIELD)。大约在08时10分,我从基纳点(Keana Point)以南20英里外通过。
8时20分,我飞抵瓦胡岛西南处的巴伯斯点(Barber's Point),并注意到大约有一个中队的飞机正排成一列绕着埃瓦海军陆战队机场(Ewa Field)盘旋。我起初以为他们是美国陆军航空队的驱逐机,还特意远远地绕开这些飞机,以免干扰他们的飞行路线,同时下降到大约800英尺高度继续向福特岛方向飞去。
图3. 瓦胡岛地图,注意左下角的巴伯斯点和其右侧的埃瓦海滩(机场)
大约在我飞到埃瓦机场和福特岛机场中点处时,我注意到前方有猛烈的防空炮火。几乎在同一时刻,我被日本飞机从后方毫无预兆地袭击了。在我认出一架飞机的国籍标志时,它已经向我发起并完成了一次俯冲扫射,迫使我立即向地面俯冲并施行蛇形机动。由于事出紧急,后座的尼科尔少校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操作他那挺“免费使用”的自卫机枪。前射机枪虽然已经装好子弹,但我也没有机会使用。
攻击我的飞机似乎是带有可收放起落架的下单翼战斗机(根据描述显然象是零战),我的僚机也在同一时间遭到袭击,但幸运地没被击中,并保持在我的身边,我们在珍珠城(Pearl City)北面的一片甘蔗地上空盘旋。很明显,此时不管我往哪个方向飞行,我都将受到了炮火的袭击,而且我也没有足够的燃料返回“企业”号。
图4. 珍珠港细节图,注意珍珠城位于珍珠港北侧,距离福特岛咫尺之遥
无奈之下,我只能继续往福特岛机场飞去,寄希望于能够被地面部队识别为友军,因为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从这一刻起直到我最终着陆,我受到了来自水面船只和海岸炮台的防空炮火的猛烈招呼,似乎谁都没有发现我已经放下了襟翼和起落架准备降落。我的僚机则在即将着陆前的一刻被迫转身离开。
我也无法与福特岛机场的控制塔取得联系,只能估计我的着陆时间大约是8时35分(从这个时间点来分析,“企业”号上的“无畏”式在空中遭遇的很可能是来自第一攻击波的日机)。随后在检查飞机时发现机翼上有几个弹孔,幸亏没有什么严重的损坏。尼科尔少校和我随即向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报告,通报了“企业”号所在的位置和我们当天早上的任务。
图5. 一架采用早期涂装的SBD“无畏”式,可见带孔襟翼,后座机枪等细节
在这之后不久,我目睹了日机对海军船坞的俯冲轰炸,该船坞位于“10-10”号码头和干船坞附近。日本人的俯冲轰炸机在阳光下进行俯冲轰炸(俯冲角度约为45°-50°),平均投弹高度约为1000英尺,但在某些情况下,投弹高度也会低至300-400英尺,这表明他们的使用可能是触发引信。大约有18架飞机参与了这次攻击,它们从同一个方向尾随而至,相互之间的间隔比我们的习惯要长得多。(由于日军第一攻击波的九九舰爆只是轰炸压制了机场,显然这里描述的是来自第二攻击波的九九舰爆在轰炸海军船坞和造船厂)
图6. 珍珠港上空的九九舰爆,作为同行,杨少校显然对日本人的俯冲轰炸方式观察得非常细致专业
然而,日本人仍然很好地完成了攻击,没有一架飞机在俯冲时被击落。投弹后,他们的躲闪战术是稳妥而低调的,同时不断地变换着躲避炮火的飞行路线,毕竟他们在袭击中还遭到了高射火力的猛烈攻击。飞机的涂装介乎于淡黄色到银色,为带有固定的起落架的下单翼飞机,看起来好像是三菱公司的“Karigane”Mk.II(这里可能指的就是九九舰爆),如同“简式世界飞机大全”所示。炸弹似乎有500磅重。
我对这次袭击的唯一批评是,他们都是从同一个方向来袭的,而不是分散自不同的方向袭来,然而,由于我方防空炮火的无效性,以及缺乏空中的反击力量,使得这次袭击实际上是完美的,日机没有再发动袭击。
图7. “企业”号,这张模型图片上的舰载机涂装显然有点混乱
然后,我被要求向福特岛巡逻二队的指挥官报告。在确定了当时已安全着陆的“企业”号舰载机的数量后(一共有来自VS-6和VB-6的13架飞机安全降落),我奉命派出9架飞机沿着330°-030°的扇区搜索175英里,其余飞机则前往侦察据说在巴伯斯点以南的敌方水面舰艇的报告,一旦发现敌舰则马上使用炸弹和机枪实施攻击。
随后,我获得了福特岛机场塔台的许可,可以借用他们的设备与飞机直接通信,我是唯一一名在那里执行任务的“企业”号的军官。由于塔台里的发射机功率很低,我一时也无法与它们通信。也是由于缺乏适当的通讯设施和无线电,导致当晚又有4架来自“企业”号上的VF-6中队的“野猫”式战斗机被自己人的防空炮火击落。
我曾试图通过塔台向他们发出着陆指令,但他们听不见。同时也由于燃料不足,他们不得不强行着陆。六名飞行员中有两人安全着陆。然后,我试图通过塔台与“企业”号进行通信,建议他们不要再向福特岛机场发送飞机,否则还可能会发生新的悲剧。我后来才得知,那批“野猫”中的其余人已返回航空母舰上。
图8. 奥黑尔中尉驾驶的F-13号“野猫”,他是萨拉托加号舰载战斗机的飞行员,成名于列克星敦号
缺乏对日本发起突袭的预判、缺乏必要的通信、我方地面(水面)部队缺乏识别友军飞机的能力是造成“企业”舰载机部队的人员和飞机损失的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我们没有一架飞机装备了自密封油箱或防弹装甲,幸好自卫机枪都是带弹的。
日本人发起袭击的突然性和规模对地面和舰艇人员造成了惊人的影响(可以认为都被吓坏了以至于草木皆兵),所有的我方飞机都遭到了攻击,而没有得到应有的敌我识别。我一直在冒着炮火飞行,直到我的机轮碰到福特岛机场的炮弹才停止——而有些高射炮距离我的飞机还不到50码远(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认错)。
除了视觉信号外,增加对我方飞机识别方法的重要性怎么强调也不为过。当晚VF-6的四架战斗机的失事就是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
图9. 这架带有早期机徽涂装的野猫似乎正在进行补充弹药的作业
然后,我接到命令于第二天早上日出时,带着剩下的飞机重新飞回“企业”号。就在快要到我们预定的起飞时间之前,一架多用途飞机(JRS)起飞了,并立即被船只和其他海岸炮火击中(这帮人是不是疯了)。而在这之前我已安排采取一切手段告知所有友军我们预定的出发地点和前往“企业”号的路线。由于连续不断的防空炮火,我不得不推迟起飞近一个小时。直到6时25分,其余的“企业”号舰载机才依次起飞,携带1000磅炸弹返回船上,没有发生进一步的事故。
在12月7日当天,参战的所有人员都按照最高标准行事,在严峻而混乱的情况下尽了他们所能。
图10. 参加珊瑚海海战的无畏式,同样是容易引起误伤的早期机徽,背景是第一艘被击沉的“祥凤”号航母
来自第六侦察机中队的迪金森中尉表现优异,在遭到大量日机的攻击和持续的地面炮火射击后,他的飞机燃起大火并被迫跳伞,然而在日本人的袭击中,他仍然坚持前往福特岛机场,并且一到那里就立即驾驶另一架飞机参加了175英里的搜索飞行。这时,上级都还不知道他刚刚被人击落,当时也没有别人提起过,他在此战中表现出了非凡的勇气、毅力、忠于职守的精神、不折不扣的逻辑和行动的冷静。
我请求对这名军官执行任务的优异表现给予正式的表扬。
签名:美国海军少校 H·L·Young
图11. 第六轰炸机中队的合影,但我无法确定时间
需要说明的是,当天上午从“企业”号航空母舰上起飞并提前返回福特岛机场的“无畏”式一共有18架,有3架被确认击落,编号分别是6-S-4、6-S-9和6-S-14,飞机残骸在岛上被发现,另有三架失踪,编号分别是6-S-3、6-S-15和6-S-16,他们的结局很可能是坠入了附近的大海。
3名军官(飞行员)和5名士兵(后座机枪手)阵亡,1名军官(飞行员)和1名士兵(后座机枪手)受伤入院。还有一名军官,来自6-S-14的E·T·德康少尉(E. T. DEACON)左腿受轻伤,简单处理后立即返回了部队。
图12. “企业”号和“无畏”式的最高光点是中途岛,但也不要忘记在珍珠港他遭遇的难堪和无奈
只有6-S-4的小迪克森中尉(Lieutenant C. E. Dickinson Jr.)确认击落了一架日机,但他的后座机枪手米勒·威廉姆斯(MILLER, William C)没能离开着火的飞机,阵亡。他们两人的遭遇在2019年11月上映的大电影《决战中途岛》开头就有堪称精准的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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