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近邻的千年恩怨，中越交往简史之三：从安南到越南

本文是“燃烧的岛群”第23篇原创文章。全文共2782字，配图9幅，阅读需要8分钟。原文曾于2017年4月8日首发于TTH。

越南胡朝君主胡季犛

在名将张辅的猛攻下，篡夺了陈朝末主王位的胡季犛在1407年被押解至南京处死。然而到了1428年，明朝还是结束了在安南的短暂统治，另一位本土豪族黎利通过七年的造反，最终创立了越南后黎朝，并得到了明朝的册封。当地豪族的反叛在中原王朝的各个边疆地区时有发生，并不出奇，真正促成分裂的，还是中原王朝的继任统治者的最终放弃。

后黎朝是一个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分裂状态的越南王朝，分裂时间长达三百多年。而在后黎朝持续的时代内，越南最终扩张到了今天的版图范围。

后黎朝立国四十多年后，王位传至黎仁宗，此时的黎朝达到了武力强盛时期，对北方的大明、西方的哀牢、南方的占城都频频用兵。1471年，越南占领占城的首都毗阇耶，俘虏占城国王盘罗茶全，占城人大批向柬埔寨及马六甲移民。占城北部重镇阿摩罗波胝及中部毗阇耶均被安南占领，仅剩南部宾童龙保有部分独立，占城从此成为越南的保护国。

芽庄北面的占塔，为占城国的遗迹之一

现代越南著名的旅游胜地芽庄，历史上就属于占城国的地界。上图为芽庄北面婆塔山上的占塔，为印度教神庙。这一点与越南北方的佛教和道教寺庙有着显著的区别。

1479年，安南后黎朝又攻打西侧的弱邻南掌（澜沧，今老挝），攻陷南掌首都琅勃拉邦，迫使南掌向越南朝贡。越南人在这些新征服的土地上让鼓励耕种，进行屯田制。

又过了三十年，后黎朝君主统治式微，各地将领拥兵自重，互相征伐。1527年4月，军阀纷争的胜利者莫登庸接受了黎恭皇的禅位，成立莫朝，黎恭皇被废为泰王。仅仅过了三年，清化人黎意自称后黎朝宗室的外孙，又有后黎朝旧臣武文渊，各自起兵反抗莫朝。莫军多次征伐无果，越南出现了六十多年的莫氏、后黎朝、占城、武氏四方并立的局面。

越南领土扩张历史

1592年，后黎朝大将郑松击破北方的莫朝，率军重返旧都升龙。越南南部则又被新的权臣阮氏控制，黎朝君主被架空，在整个17世纪，郑阮两方多次交战。南方的阮氏在于1697年向南攻取占城人剩下的土地，设平顺府 ，存在了一千五百年的占城国至此亡国。1698年，阮氏又攻占了高棉人占据的湄公河三角洲下游，名城西贡被纳入越南人的版图。1708年，高棉人的属国河仙国也向阮氏称臣，至此现代越南国的版图已基本全部形成。

华人建立的河仙国

进入18世纪后半期，越南南北的两个政权都进入衰败。1771年，南方发生了西山起义，西山阮氏联合北方的郑氏颠覆了原阮氏，于1778年建立西山阮氏政权，也称西山朝。西山朝阮氏随即发动北伐，于1786年击败北方的郑军，旧都升龙落入西山阮氏手中。

1789年的中原清王朝正处在康乾盛世晚期，越南北方的后黎朝是清朝册封，算是标准的藩属国。在乾隆后期，黎朝面临着南方西山朝的挑战。几轮较量下来，后黎朝几乎要土崩瓦解，后黎朝开始向自己的宗主国清朝求救。

当其时，统治中国的为乾隆皇帝，他接到告急文书后颇为为难。作为宗主国，清廷必须出兵，维护天朝上国的颜面问题。如果自己的藩属国黎朝灭国，那么清朝维护的朝贡体系将面临极大挑战。但是清朝当时的家底乾隆也很清楚，由于之前的缅甸战争中消耗较大，清廷对又一场发生在遥远的南方战争并没有底气。

在越南作战的清军

此时，清朝的封疆大臣两广总督孙士毅已经开始介入并被打得一败涂地，向乾隆求援。到了这个地步，为了天朝的脸面，乾隆不得不派出大军，又一次惩戒越南。

清军进入越南的初期也是十分顺利，越南军队借助地利，先后两次在雷雨之夜成功偷袭清军，此时南方的西山朝又主动求和，条件很简单，只要清朝承认西山朝的合法地位。此时双方都已无力再战，乾隆帝经过慎重考虑，果断放弃了行将消亡的越南北方的黎朝，转而接受了西山朝的和平条件。失去了中原大清朝和郑氏武力支持的后黎朝末帝逃入中国，后黎朝随即宣告寿终正寝。

西山朝统一未久的19世纪初期，阮朝君主请求宗主国清朝册封新国号，并选定了“南越”作为拟定国名保送清廷。在位的嘉庆帝特意听取了朝臣的意见，认为中国历史上已经有南越国，且疆域包括了广东、广西在内的广大区域，现在阮朝要求这个国名有混淆视听的嫌疑。最后，嘉庆帝将“南越”改为“越南”赐予阮朝，从此越南便成为该国的正式名称，一致沿用至今。

自明朝后期起，西方势力逐步介入东亚事务，越南沦为法属印度支那的势力范围，中法对越南的影响此消彼长。1859年起，法国以保护传教士和天主教徒的名义，逐步占领湄公河三角洲的主要城市西贡，于1862年基本控制越南南部。

刘永福黑旗军的旗帜

1883年至1885年，为争夺越南的控制权，法国与越南的宗主国清朝爆发了清法战争。1884年，法军击败清军，并将战火引入中国境内。1884-1885年，法军陆续入侵福建和台湾沿岸。著名的镇南关抗法也是在这个时期发生，老将冯子材成功将法国势力阻止在国境线以南，不愿意陷入长期作战的清政府乘机与法国和谈，在越南境内的清军被迫全部撤离越南。清法战争后，法国势力控制克整个越南，中原王朝失去了这个曾延续一千多年的南方藩属国。

黑旗军抗法版画

与此同时，法国传教士为本来采用汉字的越南，设计了一套以拉丁字母为基础的拼音文字，就是现在越南人称呼为“国语”的拉丁化越南文字，逐步替代了使用两千余年的汉字。

镇南关之战的油画

越南文字从中华文化圈的汉字变革为拼音文字，大大增加了越南与中华文化交流的隔阂，经过一百五十年来近十代人的教化，现代的越南普通百姓已不再掌握汉字的使用，只在上层人群中使用汉字。

同样的去汉字化的运动，也在东亚的朝鲜进行过。15世纪朝鲜世宗大王的时代，参照北方游牧民族的拼音文字发明了一套韩语文字，从此将沿用了一千多年的汉字逐步废止。这个过程非常漫长，直到21世纪，韩国才坚持将首都汉城的中文译名改为“首尔”，即汉城的韩文读音的音译。

越南进行文字拉丁化时候编写的教材

1904年开始，越南的资产阶级民族主义革命家潘佩珠流亡海外，成立维新会，后来在1912年见到中国的辛亥革命成功，于中国广州将维新会改组为越南光复会，此团体成员曾先后潜回越南发动武装起义，试图推翻法国殖民政权，因行动仓促与装备落后而遭遇失败。

潘佩珠于1925年遭到法国殖民政权特务的绑架，押解回越南而终生软禁。到了1930年，越南的共产主义革命家胡志明得到苏联的协助，组建印度支那共党，并开始在北越领导对抗殖民运动。

胡志明和印度支那共党的登场，宣告者越南新时代的来临。现代越南和中国的恩怨，将留到下一篇终章再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