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条大路通罗马：古罗马“基建狂魔”的千年影响力

古罗马道路

众多发展经济学家都注意到了经济活动的持续性现象——那些在前工业化时期更加繁荣的地方，今天依然相对繁荣。如图1所示，罗马帝国境内的古代人口密度（约公元500年）与现代人口密度有着很强的正相关性。这种地域性的相关性与持续性该如何理解呢？这种跨越数百年的持续性是如何实现的呢？Dalgaard等丹麦学者的工作论文研究了古罗马道路建设的长期影响，试图从基础设施、公共物品的角度为长期影响得以存在的现象提供一个重要的解释。

图1 古罗马帝国疆域内的古今人口相关性

古罗马道路建设始于公元前312年。出于军事运输的需要，古罗马监察官克劳狄开始主持建筑从罗马通向意大利东南部的阿普利亚的道路（如图2所示），该道路后得名“亚壁古道”（Via Appia）。这种道路铺设有地砖，在全天候条件下都易于通行。这种新式道路使得古罗马军队的供给线变得更有效率。正是得益于“亚壁古道”，罗马军队得以击败意大利南部的萨莫奈人。后来，“亚壁古道”成为古罗马道路建设的范本，新式道路建设在帝国境内铺开。在罗马帝国的巅峰时期，这种铺设了硬化路面的道路建设里程达到了80000公里，连接了今天英国、西欧、东欧、北非和近东的众多区域。

图2 “亚壁古道”

图3 古罗马道路分布

作者认为，古罗马道路的建筑对于改善当地的交通条件起到了重要作用。古罗马道路得以保存和维护，便利了一个地区的通勤和商贸。同时，在原有道路更稠密的地方，人民也更倾向于维护和改进道路，因此现代道路网也更发达。得益于交通条件的便利性，这些地区也因此有了更好的经济发展。

为了检验这一论断，作者首先收集了古罗马道路的分布状况，并分区域计算了古罗马道路的稠密程度（如图3所示）；其次，作者还收集了现代道路网的信息，并用2010年夜间灯光亮度数据和人口密度来衡量现代经济发展水平。数据分析显示，在古罗马道路更为稠密的地方，现代交通网也更稠密，现代经济发展水平也更高。基于此，作者认为，基础设施、公共物品是历史长期影响的重要实现途径。

图4A 古罗马道路与现代道路网

图4B 古罗马道路与现代经济发展

但是，作者意识到，人们针对作者的这一论断会有较多的疑虑。道路的建设势必遵循一定的规律（特别是应该考虑地理环境的因素），道路稠密的地区可能与道路稀疏的地区在其他方面存在较大的差别。如果这样的话，对于现代经济繁荣起作用的可能并不是古罗马道路，而是相关的其他自然因素（如：平整度、坡度等地形因素）。

作者为了回应这种疑虑做了众多的陈述和检验。首先，作者解释，古罗马道路建设并没有遵循现代道路建设的规划规律——古罗马道路建设主要为军事目的服务。现代道路建设是线路规划服从于自然地形，而古罗马道路建设则有更多的“人定胜天”的意味，改造地形来顺应路线的需要。正是因为这一原因，为了能更快地调动军队和物资，古罗马道路常常建设成笔直的路线。基于这一历史事实，作者认为，古罗马道路的作用并不只是反映了自然条件等其他因素的影响。

其次，作者在回归分析中加入了更多的控制变量，以求消除其他变量的影响。除了控制不同现代国家、不同语言区域带来的影响，为了进一步消除地理因素带来的影响，作者还在回归模型中加入了众多的地理变量（农作物耕作条件、土地平整度、坡度、经纬度、距离海岸线的距离，等）。结果显示 ，在控制了这些因素后，古罗马道路的影响依然显著。

最后，作者还关注了轮子在不同地区的重要性，检验了古罗马道路在不同地区影响的差异。根据作者的陈述，在大约公元四世纪至六世纪的时期，轮子的使用在北非和中东地区消失了。直到汽车等工业化成果被传播到这些地区，轮式交通工具的使用才重新出现。因为轮式交通工具的消失，北非和中东地区对于道路需求的迫切程度下降，在罗马帝国灭亡后，修筑于这些地区的罗马道路变得年久失修、废置不用。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处在欧洲地区的罗马道路则被保留和维护了下来。

作者认为，在古代道路被废置不用的地方，人们不重视现代道路建设的可能性更大。作者通过回归数据发现，在轮式交通工具、古代道路被废弃的地方，古代道路和现代道路的空间分布之间确实也没什么联系。同时，古代道路和现代经济繁荣程度的相关性也不存在了。作者认为，这说明，地理因素对本文基本分析和结论并不构成巨大挑战。因为如果是地理因素而非古代道路影响了现代道路和经济发展，那么在北非、中东这些地区，这一相关性也应当被观察到。

简单而言，本文检讨了历史事件的长期影响这一受到广泛关注的话题，并在数据处理上做了诸多努力。当然，本文在提供证据以证明因果关系方面还存在诸多问题，值得商榷与改进。整体而言，这也是“长期影响”这一支文献所需要面对和解决的最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