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是中国历史上的一种特殊教育组织,是教育和学术研究的重要方面军,又是传播文化、进行教化的重要场所,为中国历史上教育的发展繁荣,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衍续起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书院一词最早见于唐代。五代十国期间,南唐境内已有几所书院。北宋时,书院普遍兴起;南宋时,书院有了很大发展,确立了书院制度。元明清时期,书院继续发展,书院制度日趋完善,直到清光绪(1875-1908)末年书院制度废止。
同全国书院的发展进程相一致,四川地区的书院也有上千年的历史。历代四川都有一些闻名全国的书院,如沧江书院、鹤山书院、北岩书院(宋代)、紫岩书院(元代)、大益书院、南轩书院(明代)、锦江书院、东川书院、尊经书院(清代)等。当前,学术界对中国书院史的研究已取得显著成绩,出版了几部有影响的著作、资料集和辞典。但是,对于四川地区书院的研究甚为薄弱,既缺乏系统清理,也缺乏细致考订,专门性的研究论著更属凤毛麟角。这当然影响到中国书院史的整体性、深入性研究,也影响到我们今天对书院的全面认识和准确借鉴。本文拟对历史上四川书院的发展与改制谈些初步看法。
胡昭曦像
一、书院的兴起与形成制度
四川地区至迟在唐代已出现几所书院。遂宁县有张九宗书院,唐德宗贞元九年(793)建。巴州(今巴中市)有丹梯书院,南溪县有南溪书院,盐亭县有青莲书院。这些书院一般是文人学者个人的读书场所,尚处于书院制度的肇始阶段。
到了宋代,四川地区的书院逐渐兴起并明显发展,南宋时期形成制度。据《中国书院制度研究》(以下简称《研究》)统计,宋代书院共711所,其中四川书院31所,占4.3%,在各地区中居第6位。据笔者统计,宋代四川书院可考者共27所,占全国书院数(总数相应减少)的4.4%,在各省中居第7位。除此之外,尚有11所需要辨析,故未列入。
宋初,官学尚不发展,书院乃应运而生。自宋仁宗庆历四年(1044)朝廷第一次兴办官学的高潮之后,书院的发展势头渐弱。南宋时期是宋代书院的发展时期。在宋代四川的27所书院中,北宋时7所,占25.9%;南宋时20所,占74.1%。南宋时期,又以宁宗时建立为多,有8所,占南宋四川书院的40%,就全国来说与理学的迅速发展有密切关系,在四川地区这一点尤为突出。
宋代四川的书院,并非都是民办。据可以确认其体制的17所书院中,官办11所,占64.7%;民办6所,占35.3%。所谓“官办”,设办者都是当地的地方官,他们以此作为兴学教民的重要措施,由地方政府出资修建书院并加以管理。所谓“民办”,设办者有本地的还乡官员或士人,其经费、修建、管理都由设办者自行负责。但是,所谓“官办”的书院,并非官学,它不同于政府办学系统的“州县之学”。马端临指出:“盖州县之学,有司奉诏旨所建也,故或作或缀,不免具文。乡党之学,贤士大夫留心斯文者所建也,故前规后随,皆务兴起。”宋代的一些书院,虽由州县官倡办,但它是有别于官学的另一种教育体系。
宋代四川地区的学术思想,经历了苏氏蜀学的发展与衰隐、洛学入蜀与蜀学向理学转型、张杖学说返传回蜀与洛蜀二学融合(即“洛蜀会同”与蜀学定型)等重大变化,沧江、鹤山两书院在这一变化中所起作用甚为显著。
沧江书院,在成都之合江,仁寿人虞刚简(虞允文之孙)建于宋光宗绍熙(1190-1194)年间。虞刚简在这里“沈潜‘六经’”,专心治学十六年。学者们经常在这里“会文讲学”,“相与切磋义理”,活动长达二十年之久。这些学者有范仲舖等“二江九先生”及李心传、李道传等。除这些知名学者外,到沧江书院的士人颇多,“士之请益,有肩摩袂属,谒无留门,坐无虚席,爨无停炊”,持续了二十年的“会文讲学”,使与朱熹齐名的理学家张杖(四川绵竹人,徙居湖南长沙)的学说在四川大盛,正如《宋元学案》所说:“宣公(张杖)居长沙之二水,而蜀中反疏。然自宇文挺臣、范文叔(仲席甫)、陈平甫传之入蜀,二江之讲舍不下长沙。……蜀学之盛,终出于宣公之绪。”“南轩(张杖)之教遂大行于蜀中”。沧江书院是南宋中期讲学中心之一,其传播理学、研讨张杖之学、促进蜀学转型和再盛的作用非常显著。
如果说沧江书院侧重在研讨理学方面发挥作用,则鹤山书院侧重在讲授理学方面的作用更大。鹤山书院在邛州蒲江县隈支山(今名玉芝山,在蒲江县城鹤山镇境内),宋宁宗嘉定三年(1210)魏了翁建。魏了翁,邛州蒲江人,是张杖私淑,得二江九先生之传,他对蜀中学术甚为熟悉,也执着和倡崇程朱理学,是集宋代蜀学之大成,而又融合蜀学、洛学的著名理学家。他还积极传播程朱理学、推动程朱理学确立官方地位,并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他在丁生父、生母忧时,在家乡筑室著书立说,传播理学,并创办鹤山书院讲学近五年,不仅培养了王万、吴泳、史绳祖、高斯得等著名学者,还完成了洛蜀会同,使程朱理学在蜀中广泛传播,所以《宋史•魏了翁传》说,魏了翁在蒲江鹤山书院“开门授徒,士争负笈从之”,“由是蜀人尽知义理之学”。
在宋代,四川同其他地区一样,兴起了书院这种独特的教育组织,在南宋时期还有很明显的发展。书院教育在宋代已经形成了教学、藏书,供祀三部分构成的基本制度,从此以后直到清末,中国的教育体制就存在着官学、私学和书院三大教育系统。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上,书院以其独有的优势和特色,在文化教育事业上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二、书院的衰退与普遍发展
元朝时期,中国书院明显减少,呈衰退局面。《研究》一书统计,全国总数为296所(宋代为711所),四川地区仅5所,占1.7%,居各省排序的第12位。据笔者统计,元代四川地区有书院11所,占总数(相应增加)的3.6%,居各省排序的第7位。之所以锐减而衰退,就四川而言,主要原因是宋蒙(元)在四川长期战争的影响。自端平二年(1235)蒙古大举攻宋,至祥兴二年(1279),四十五年间宋蒙(元)之间在四川的战争绵延近半个世纪。这样长的时间里,杀戮频繁,人口逃亡,民无常居,州县迁治,社会残破,经济凋敝,文化衰败。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官学、书院、塾学都难以进行,教育濒于停顿,许多儒士学者背井离乡,或被俘而去,或转辗流徙,或逃居他乡,或定居东南。整个元朝,社会经济文化有所恢复,四川地区则甚为缓慢,远远未能回到宋代四川的水平,因此,四川书院的发展必然受到'影响。元人王沂的《石室书院记》认为,战争对四川影响很大,经过几代皇帝的“垦除艰匝”、“休养生息”,才有可能“既富而教”。王沂此《记》写于元顺帝至元六年(1340),谈到四川地区经济文化有了恢复景象,但紧接着又进入元末战争年代,这种恢复景象未得到应有发展。这些,就是元代四川书院减少、衰退的主要原因。
元代四川书院呈现出两个明显特点。第一,在书院的设置人中,有几位是蒙古人或女真人。如修建石室书院的秘书大监达可是蒙古人。剑州文贞书院的设办人之一,是监察御史忽鲁大都。另一位设办石室书院的是述律杰,女真人,时任云南宣慰司都元帅(其曾祖被授保宁万户,遂定居蜀中)。第二,书院开始官学化,但书院仍作为一个教育系统而发展。元朝政府把书院的山长、直学等列为学官,纳入官员的絵选考核任免,这就是学界所认为的书院发生的一个重大变化即官学化。四川书院也是如此,如元人文礼恺的《金华书院记》中写道:“至元改元冬,监县柏延建言请择地创拾遗书院。又援墨池、草堂、眉山例请建山长员,以职教祀。”后来由射洪县令周镐建成。他如紫岩、文贞、亲民等书院也大体类此。但是,书院官学化并非就变成为官学,元朝的有关诏令中仍是把官学与书院分别开来,明确指出:“其他先儒过化之地,名贤经行之所,与好事之家出钱粟赡学者,并立为书院”。因此,官学与书院仍是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两个教育系统。官办书院仍然是按照书院的办学要求进行管理、教学和学术活动。与此同时,民办书院并未停止发展。
整个明代(1368-1644),总的来看社会经济有较大发展,文化教育也随之有长足进步,其中书院设立比元代增多。就四川而言,入明以后,社会经济继续恢复且有所发展,但直到明朝中期,整个经济文化也还没有恢复到宋代的水平。在这种情况下,明代四川地区的书院,较之元代,有了明显发展,数量上也比宋代多。《研究》统计,明代全国有书院1699所,其中四川有63所,占总数的3.7%,在各省中列第12位。据笔者统计有90所,占全国书院数(总数相应增加)的5.2%,在各省中列第8位(宋代四川书院居第7位)。
明代四川书院的发展轨迹大体是,从很少发展到繁荣发展到基本停止。洪武到天顺(1368-1464)的97年间,书院很少发展,建立的书院只有6所,占明代四川书院总数90所的6.7%,其主要原因是明初统治者对书院不重视,而把重点放在兴办官学上,同时又规定“中外文臣皆由科举而进,非科举者毋得与官”,而参加科举考试的举子“则由国子生及府州县学生员之学成者”,使非由官学出身者不能参加科举以致不能授官,这就大大减少了书院对士子的吸引力。成化至万历(1465-1620)的56年间,书院逐渐振兴、繁荣发展,共建书院81所,占总数的90%o在确知建立年代的书院中,嘉靖年间(1522-1566共45年)就有19所,占总数的21%。其主要原因,一是心学派的理学学者热衷于创建和复兴书院,一是官学日益衰落。有记载说“明正统九年(1444)诏改生徒肄业之所为书院”,士人有可能通过书院教育而参加科举进入仕途。天启、崇祯(1621-L644)的24年间,建立的书院只有3所,占总数的3.3%,书院的发展基本停止。这主要是明朝末年政治经济已陷入崩溃境地的必然反映;而几次禁毁书院,也有一定的影响。
明朝政府数次禁毁书院,主要有嘉靖十六年至十七年、万历七年和天启五年数次。万历时禁毁书院在四川的力度很大,以致“有司莫敢格”,影响明显。当时设办于成都的省级书院大益书院,“亦在毁中”,以致不得不将其改名为大儒祠。邛州州治(今邛珠市)的鹤山书院,也不得不改名为鹤鸣公馆,直到万历三十一年才恢复书院名。
就书院制度的发展而言,明代四川的书院,同其他省的书院一样,制度更加完善,形成为一个重要的教育系统。
在清代,全国书院教育有很大发展,雍正末年以后,新建了许多书院,书院制度也更加完善和更加官学化。四川地区虽有明末清初和咸丰年间的战争影响,但书院总的发展是迅速的、普遍的,数量空前增多,书院各种制度更为完备,书院的教育功能更大发挥。据《研究》统计,清代全国书院共3868所,其中四川的383所,占9.9%,居各省中的第2位。据笔者的不完全统计,清代四川书院有504所,占总数(相应增加基数)的12.6%。从其建立时间的分布可以看出,第一,顺治和宣统年间四川没有重建或新建书院,这与清初和清末的政局动荡有关。第二,鸦片战争(道光二十年、1840)以前,共建书院259所,占总数的51.4%;鸦片战争以后,共建书院129所,占总数的25.6%;时间不详的116所,占23%。据所见资料,时间不详的书院大多载于咸丰以后的地方志,可以说这些书院大多建于鸦片战争以后。第三,康熙、雍正年间所建书院较少,总共42所;乾隆一朝,则建有119所,占清代四川书院总数的23.6%,究其原因,与当时清廷的政策有密切关系。从顺治到雍正中朝,清廷对书院基本上是限制发展,直到雍正十一年(1733)这种情况才有变化。这年,雍正帝下诏提倡设办书院,还规定省办书院的经费,除由国库各赐银一千两外,“其不足者,在于存公银内支用”。乾隆元年(1736),皇帝又下诏对省会书院的地位、教学要求、管理规程、奖惩原则作了明确指令,推动了各省省会书院的建设,也推动了各州、府、县地方官重视书院建设,促进了地方书院的发展。
四川的省会书院是全国建立较早的一批,康熙四十三年(1704)就在成都建立了锦江书院(全国许多省会书院是雍正十一年以后建立的),康雍年间也建有40多所书院。但书院的迅速而普遍发展是在雍正末年以后。清代四川书院普遍发展有如下主要特点。第一,数量大增,分布扩展。自宋至明,四川书院共128所,有清一代即达504所。明代四川地区书院分布于46个府、州、县治所在地,清代则增为143个,而且一些从来没有书院的边远地区州、县也有设置,如合江、庆符、琪县、雷波等。特别是清朝I中期以降,书院迅速向乡镇发展,突出的如遂宁县有书院21所,其中19所在乡镇,占90%;三台县有30所,其中28所在乡镇,占93%;达县有28所,其中26所在乡镇,占92%。书院的迅速增加,反映出清代社会经济文化发展和清朝政府重视人才、广行教化的需要,对当时的社会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但是,也出现有的地方政府不顾条件,一哄而起,乃至办学风气不正、教学质量不能保证等弊端。第二,层次分明,类型集中。雍正以后,书院的层次逐渐明显,有省、道、府(州)、县各等书院的分别,包括从高等、中等、初等到启蒙教育的各个层次。在类型上也颇为集中,大多是教学型的,有的书院如锦江、尊经、东川、研经、凤鸣等学术研究开展较好,但仍是以教学为主或教学科研并重。在体制类型上,县办以上书院基本上是官办,乡镇书院中多数也是官办。第三,书院与学校的区别缩小。大多数书院的办学重点在于应科考,而且习八股,课帖括;在管理上也大多由官府主持,书院同官学虽仍为两大教育系统,但在实际上二者已无多区别了。
清代四川的书院制度发展更加完善,无论在管理、教学、学术研究、藏书刻书或者供祀活动等各方面,都留下了比较丰富的资料。有的书院还留下了较为系统的记载,如《锦江书院纪略》、《四川省城尊经书院记》等,反映出清代四川书院各方面的基本状况和历史作用。
三、书院的改制
书院的改制,是指由中国传统的书院制度,改革为近代新式学堂的教育制度。在清代书院长期发展中,书院制度与社会需要的矛盾也愈益突出,以致最后被废罢,而改为新式学堂。四川地区的书院也是如此。
清代四川书院大多数是官办的,纵使是民办书院也须按照官府的要求和接受官府的管理,清王朝的政治腐败和官吏贪赃枉法的发展,必然给书院带来许多弊端,诸如书院山长、教师素质不高,不尽职守,难为师表;书院的规章制度执行不力,甚至形同虚设;肄业生童不务学业,品劣习恶,游闲混日,甚至肇事生非;经费困难而又管理混乱,巧取骗占,挪用贪污;等等。这类记载屡见不鲜。省办的锦江书院,嘉庆二十四年,四川总督蒋攸話鉴于书院情况不佳,又制订《锦江书院条规十条》,以求整顿。道光二十八年四川布政使再下令整顿。咸丰年间,锦江书院出现“流弊较前尤甚”的情况,为了“严遏流弊”,再次修订课规。尊经书院在光绪十八年时,“已非昔比,至有'聚赌内室,放马讲堂’者”。省办书院如此,其他书院也有类似情况。如光绪十一年宁远府知府崔志道的《宁远府重修泸峰书院》一文中所述,在书院肄业生童中,违背规矩者、溺于逸乐者、读书混日者占了许多。有少数认真读书者,也是习八股,应科考,“画饼充饥”、“南舟北车”,缺乏实际能力,脱离社会需要,为帖括所误。这些论述,是当时书院整个教学的反映。
书院内部弊端丛生并愈积愈深,是书院改制的原因之一。更为重要的是书院教育制度的弊端,即书院的教学内容、教学方法和培养目标与社会发展需要的矛盾,这是书院改制的根本原因所在。
道光二十年(1840)的鸦片战争,外国侵略势力用武力打开了中国的大门。此后,资本帝国主义加紧对中国的侵略,清王朝处于危机四伏的境地。清朝统治集团中有一些人要求改变现状,提出了解外国情况,向西方学习的主张,提倡“师夷之长技以制夷”,学习西方“长技”,借以反抗侵略。一些洋务派官员在教育上主张“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仿照西方模式,改变旧教育,培植洋务人才。在这种情况下,以学帖括、习八股为教学内容,以应科举为目标的书院制度,已不符合时代潮流和社会需要。加上书院的其他积弊的愈益加深,书院制度的改革势在必行。书院的正式改制,是在光绪二十四年以后。此前,在洋务派为主的官员主持下,已着手改革教育。
同治十二年(1873)九月,具有洋务思想并在湖北学政期间提倡实学的张之洞任四川学政。为了剔除旧习,改变士风,振兴蜀学,培养人才,他决定改革教育。经四川总督和清廷批准,光绪元年(1875)春,在张之洞的实际支持下,在成都建立了尊经书院。洋务派官员薛焕为第一任山长,张之洞为书院制定了章程,即《四川省城尊经书院记》。张之洞改变锦江书院等传统书院的办学方针,以通经致用为办学宗旨,对尊经书院的课程设置、教学方法等提出了新的要求。时文帖括、研习八股文不在课程之列,学生以学习儒学的经典著作为主。他认为“凡学之根抵必在经史”,要求学生“经史小学、舆地推步、算术经济、诗古文辞皆学”;对书院严格管理,建立崇实去浮、沈静好学的学风;为书院购进和刻印一些中西时务书报、仪器和西方学者的著作,促使学生知识结构的变化。
对尊经书院办学影响很大的山长先后是王闿运和宋育仁。王闿运,湖南著名学者是一代名儒、经学大师,他讲课重在阐述经学的微言大义之旨,教以崇用达本之方。他“力挽颓风,以实学教诸生,以德感人,且以议论贬当世”。王闿运承袭和发扬了张之洞通经致用的办学宗旨,以经史词章等实学来教化学生,培养了一批杰出人材,振兴了蜀学,也推动了四川士林风气的明显改变。宋育仁,四川富顺人,对传统儒学研究很深,并积极主张维新变法。他承袭了张之洞、王闿运主持尊经书院的传统,发扬其通经致用的办学宗旨。他还在书院组织“蜀学会”,出版《蜀学报》,编印“蜀学丛书”,翻译出版西方读物,使学生受到了解西方、维新图强的教育。
尊经书院所进行的教育改革,还没有超出传统教育体制的范畴,但对四川近代社会产生了巨大影响。就书院的改制而言,它是改制的前奏,也是改制的尝试。在尊经书院的影响下,光绪年间,四川的许多书院都开始有了变化。
洋务派改革教育的另一个措施是创办新式学堂。光绪二十一年(1895)光绪皇帝批准建立天津北洋西学学堂。光绪二十二年(1896),四川总督卢传霖也奉光绪特旨和清廷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移文,于五月创办四川中西学堂(四川大学前身),以“造就人才,通达时务”。在专业设置上,已经文理兼备,课程除大量传统“国学”外,还学习西文及自然科学等。在教学上,也引入了西方新式学堂的班级授课制和赫尔巴特教学法体系。四川中西学堂是传统书院向近代新学(西学)的转化,是近现代四川高等教育的肇端,也是传统书院走向正式改制的借鉴。
清代书院的正式改制,是从维新变法(光绪二十四年、1898)开始的。光绪二十四年五月十五日,康有为向光绪皇帝陈奏《请饬各省改书院淫祠为学堂折》。正在积极推行新政的光绪皇帝接纳了这一意见,于同年五月二十二日颁布《改书院为学校上谕》,要求“将各省府厅州县现有之大小书院,一律改为兼习中学、西学之学校”。这次变法很快失败,书院改制的政令未能贯彻执行。
戊戌变法失败了,但救亡图强的时代潮流仍汹涌澎湃,而且正在酝酿的资产阶级民I主革命更使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在这种情况下,清廷继续推行书院的改制。光绪二十七年(1901)八月初二日,清廷又颁《改书院为学堂上谕》,明确规定:“著各省所有书院,于省城均改设大学堂,各府及直隶州均改设中学堂,各州县均改设小学堂,并多设蒙养学堂。”光绪二十八年清廷发布《钦定学堂章程》,史称“壬寅学制”,这是历史上“废科举,兴学堂”的重大举措,也是近代中国第一个完整地向西方学习的新学制。它将学堂分为初等教育的蒙学堂、小学堂、髙等小学堂,中等教育的中学堂,高等教育的髙等学堂、大学堂、大学院,共计三等七级。光绪二十九年(1903),又公布《奏定学堂章程》(又称《学务纲要》),史称“癸卯学制”,进一步对学校体制、课程设置、教学方法、学校管理等,作出更为完善的规定,成为全国创办新式学堂的指导法规。
在清朝中央改革学制的谕令下,四川总督奎俊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初上书朝廷,经特旨朱批,于同年2月6日,仿照京师大学堂的成例,将尊经书院与锦江书院改制,并与四川中西学堂合并,创办了四川大学堂。同年12月30日,改称为四川高等学堂。与此同时,又将锦江书院改办为成都府中学(今名石室中学)。
光绪二十八年(1902)以前,四川省已有书院改为学堂,如绵竹紫岩书院、泸州川南书院、崇宁唐昌书院,但这只是个别的。大规模的书院改制是在光绪二十八年以后,直到光绪末年基本完成。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传统的书院教育体制,也完成了向近代新式学堂的改革,延续了一千多年的书院制度从此结束。
今日之中国是历史之中国的发展,今日的中国文化深深植根于历史的中国文化。中国传统文化源远流长,沉淀厚重,许多优秀传统应当弘扬,许多历史经验值得借鉴。书院教育是在我国历史上存在了一千多年的教育制度,长期发挥其教育功能,办学经验丰富,历史作用显著。需要进一步加强中国书院史的研究,认真总结书院教育的历史经验,使之为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教育提供有益的历史借鉴。
作者简介:胡昭曦,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宋史和巴蜀历史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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