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鹅湖书院揽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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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省鹅湖书院揽胜(上)

江西省鹅湖书院揽胜(上)

宋代以来,江西的书院最多,其中又以“白鹿”与“鹅湖”为最著名。明代大学士李奎曾经写道:“大江以西古称文献之邦,书院之建不知有几,惟鹅湖之名与白鹿并称于天下。”

历史沿革

鹅湖书院坐落在江西省铅山县鹅湖镇鹅湖村,距县城河口镇东南30里的鹅湖山北麓。唐诗“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描写的就是这一带富庶恬适的田园风情。从鹅湖镇驻地的江村,沿闽赣公路南行1公里处,有乡村公路东行通鹅湖村,前行3公里处是书院,4公里处是村委会。村庄,书院,阡陌,溪流,小桥,水碓、林木,柴扉,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广袤的田畈上。

书院建筑群整体坐南朝东。分布在山南的渐升台地上,占地 8 000多平方米。前方,北偏西有狮山,背靠虎山,左旁西偏南有龙山,右边东偏南是象山。龙、虎、狮、象拱卫四周,俨然卫兵守护着这一处斯文胜地。书院东侧现在建有小学,书声朗朗,生机勃勃。那沟通信州、铅山、福建武夷的古驿道依然还在,道旁的鹅湖寺却仅为陈迹了。

唐代大历中(766—779),佛教禅宗马祖道一弟子大义禅师(748~818)在鹅湖山上开创了鹅湖峰顶寺。即鹅湖峰顶禅院。敕建于唐,北宋咸平年间(998~1003)赐名“慈济禅院”。这里成了天下八大丛林之一,要谈禅宗,就一定会想起这个地方。

继大义之后的名僧智孚禅师,力移峰顶之舍,建鹅湖仁寿寺于山麓驿道旁(今鹅湖书院东侧)。宋真宗景德四年( 1007年),赐名“仁寿寺”。民间俗称鹅湖寺。

历来院寺,各有兴废,递圮递修。禅院即指鹅湖峰顶禅院,址在山之巅,石栋如故;寺即指鹅湖寺,在山麓驿道旁,寺则木栋。

鹅湖书院因之而闻名遐迩的“鹅湖之会”,就发生在这座鹅湖寺里。

第一次“鹅湖之会”

我国哲学史上的重要事件——第一次“鹅湖之会”,指的是朱熹、吕祖谦、陆九渊、陆九龄四贤聚会讲学于鹅湖寺。

朱熹(1130~1200年),字元晦,一字仲晦,号晦庵,又号考亭、紫阳、遯翁、云谷老人、沧州病叟等。卒谥文,世称朱文公。徽州婺源(今属江西)人,生于福建尤溪。南宋著名的哲学家、教育家,当时最博学的学者。宋绍兴十八年(1148年)登进士。曾任同安主簿、南康知军、秘阁修撰等职。主张抗金,并强调富国强兵,积极准备,收复失地,统一中原。在经学、史学、文学、乐律乃至自然科学、训治考证、注释整理各方面都很有成就。他是集北宋周敦颐、邵雍、张载、程颢、程颐理学之大成者。他的学说成为后来历代统治者所尊崇的正宗儒学。朱熹从事教育50余年,主讲过白鹿、考亭等书院。他认为“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于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他制定的《白鹿洞书院教条》《又称〈白鹿洞书院揭示〉》,集儒家经典成语,简洁地规定了书院的教育方针和治学、修身、处世、接物的基本原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明确揭示书院的教育宗旨和培养目标的教育章程,是自朱熹时代起到十九世纪末,我国最著名、使用最普遍的学校规章,对朝鲜、日本等国都有很大影响。宋淳熙间(1174~1189年)朱熹寓居福建崇安武夷。铅山、鹅湖是自福建至京都临安的必经之地。其间,朱熹多次到过铅山,而对于处在官道旁的鹅湖寺,就“曾三至其地”。铅山的许多地方都留有他的踪迹。

吕祖谦(1137—1181年),字伯恭,人称东莱先生。浙江婺州(今金华)人。南宋哲学家、文学家,第一次鹅湖之会的召集人。进士出身,曾任著作郎兼国史院编修官。与朱熹、张栻齐名,时称“东南三贤”。为学主张“明理躬行”,治经史以致用,反对空谈阴阳性命之说,开浙东学派先声。吕祖谦曾在家乡明招山下创办丽泽书院,以为居家会友授徒讲学之所。书院之名取《易》中“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之义。是南宋著名书院之一,门徒遍天下。吕祖谦曾撰《丽泽讲义》,乾道四年(1168年)又为书院制定了学规。主张以孝悌忠信为本,并倡导“讲实理育实才而求实用”。乾道八年(1172年)陆九渊参加礼部省试时,吕祖谦是考官,为陆的中选起过推荐作用。学术观点上,与朱熹接近,私交也深。为矫正陆九渊学术观点上的某些偏见,调和朱、陆异同,吕祖谦遂约请朱、陆双方在鹅湖寺会讲论辩,就“为学功夫”,“相与讲其所闻”。这样一次不同学派的自由争论,对于此后书院会讲制度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陆九渊(1139~1193年),字子静,自号存斋,江西抚州金溪人。卒谥文安。南宋哲学家、教育家。乾道八年(1172年)礼部考试得中,五月殿试,廷对平平,赐同进士出身,落在末甲。他却不介意。官至奉议郎知荆门军。自幼聪颖,四岁时问他父亲:天地的边际何在?对于幼小孩童提出这样高深的问题,父亲含笑无从回答。陆九渊却苦苦深思以致废寝忘餐。当读书时读到“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他大觉悟了,说: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也。深沉思索,庄敬自持。他的学说受程颐影响较大,与兄九龄、九韶并称为“三陆子之学”。陆九渊说过:“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认为“心即理”,断言天理、人理、物理只在吾心之中,心是惟一的实在。认为心和理是永恒不变的;“千万世之前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千万世之后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东南西北海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陆九渊提倡的为学方法是“立本”、“知本”、“发明本心”。认为只有俗得本心,不必多读书,“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鹅湖之会,与兄九龄同与朱子论辩所学。其后九龄深知旧见之非,幡然求益。然而,只有陆九渊始终自信,持论不移。于太极无极之说,与朱子往复频繁讨论,最终还是不合。淳熙十四年(1187年)陆九渊在贵溪应天山创办象山精舍(后改名书院)。四方学者,云集而至,前后五年,生徒逾千人。遂称象山先生。他的学说后来由王守仁(阳明)继承发展,成为陆王学派。

陆九龄(1132~1180),字子寿,号复斋,与弟九渊互为师友。南宋学者。幼年颖悟端重。勤奋刻苦。“翻阅百家,昼夜不倦”,“悉通阴阳星历五行卜筮之说”。宋乾道五年(1169年)中进士,为青田陆氏一喜。曾任兴国军教授。其学与兄九韶、弟九渊并称“三陆子之学”。陆九龄主张“尽废讲学而专务践履,于践履中,要人提撕省察,悟得本心”。反对“弃日用而论心,遗伦理而语道”。其学务求本原,不为章句训诂,惟孔孟是崇是信。鹅湖之会之后,淳熙六年(1179年)二月,朱熹被朝廷任命为南康知军,在铅山候命。陆九龄赴铅山观音寺与朱熹第二次相会,继续讨论为学功夫等问题。二人在融洽的气氛中心平气和地切磋讲论,了解加深了,友谊增进了。此后,陆九龄的学术观点基本转到了朱熹方面。次年(1180年)九月,陆九龄病逝,朱熹甚为悲痛。后来在《祭陆子寿教授》一文中仍满怀深情地回忆道:“如我与兄,少不并游。盖一生而再见,遂倾倒以绸缪。”

南宋,是中国历史上内忧外患,风雨飘摇的时代。为救国图存,理学家们致力于经世救国之学,力图从古圣先贤的一些著述中寻找方案和途径。朱熹与陆九渊同为当时的理学界巨擘,是双峰并峙的书院教育家。然而,朱、陆素来持论对立,“朱以陆之教人为太简,陆以朱之教人为支离,彼此不合”。在“道问学”与“尊德性”的学说上各执一端,一直未能调和,成为“我国理学上的两大派”。

淳熙二年春末夏初,吕祖谦从浙江东阳经信州(今上饶)。铅山到福建崇安拜访朱熹,相与研读二程、张载之书,采 600余条,在“寒泉精舍”编辑《近思录》。事后,朱熹送吕祖谦归,将途经铅山、鹅湖。吕祖谦素有折衷朱、陆学术分歧的愿望,便借机致信抚洲金溪,约请陆九渊、陆九龄兄弟前往鹅湖寺与朱熹相会讲学。

陆氏兄弟行前,自有一番思考和准备。陆九龄对九渊说:“伯恭约元晦为此集,正为学术异同,某兄弟先自不同,何以望鹅湖之同?”二人预先论辩,以求兄弟意见一致,共同对付朱熹。陆九龄让九渊先说,深夜方止。九龄称道:“子静之说是。”次日早晨,九渊请九龄说。九龄说:“某无说。夜来思之,子静之说极是。方得一诗。”诗云:

孩提知爱长知钦,古圣相传只此心。

大抵有基方筑室,未闻无址忽成岑。

留情传注翻榛塞,著意精微转陆沉。

珍重友朋勤切琢,须知至乐在于今。

九渊认为这首诗很好,只觉得第二句“微有未安”。不妨启程,途中再和。

陆氏兄弟抵达鹅湖寺,稍事休息,四贤相见。吕祖谦开始问起九龄分别后的学术文章。陆九龄便读起了启程时所作的诗。才读到第四句,朱熹对吕祖谦说:“子寿早已上了子静的船了。”读完全诗,辩论也就开始了。陆九渊插话,途中我和得一首:

墟墓兴哀宗庙钦,斯人千古不磨心。

捐流积至沧溟水,拳石崇成泰华岑。

易简功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竞浮沉。

九渊读到这里,朱熹失色。陆九渊继续念:

欲知自下升高处,真伪先须辨只今。

陆九渊的诗念完,朱熹很不欢喜。当天休会,各自休息。第二日,继续辩论。朱熹、吕祖谦商量了数十折议论,先后提出,与陆氏兄弟辩论。双方围绕着大家关心的治学方法、修养方法等问题,展开了面对面的探讨。然而通过几天的激烈争论,分歧不仅未能调和,反而越来越明朗。

他们在鹅湖十几日,朱陆双方辨论了三天,就道德境界,道德教育以及修养方法等问题展开了面对面的论争。涉及的问题甚多,“元晦之意,欲令人泛观博览而后归之约。二陆之意,欲先发明人之本心而后使之博览。朱以陆之教人为太简,陆以朱之教人为支离,此颇不合。”辩论的过程中,陆九渊甚至想法问朱熹:如果说只有读书才是认识真理,成为圣贤的道路,那么,尧舜之前有什么书可读?他们不都是圣贤么?只是由于九龄的阻止而罢。朱、陆所坚持的主张分别是“先致知而后存心”和“先存心而以易简自高”。双方意见始终不合,论辩的气氛热烈紧张,诸公躬听而已。虽然几经商榷,但是各持己见,终归是不合而罢。

对于鹅湖的这场争论,朱熹始终不能忘怀。三年后,他写了一首题为《和鹅湖子寿韵》的诗。诗云:

德义风流夙所钦,别离三载更关心。

偶扶藜杖出寒谷,又枉篮舆度远岑。

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

只愁说到无言处,不信人间有古今。

陆九渊的诗句“墟墓兴哀宗庙钦,斯人千古不磨心”可以解释为临墟墓而生哀痛之心,入宗庙而肃然起敬,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本心。本心的理是千古不变的。“易简功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是说简易哲学容易被人所接受,终将成为伟大的潮流;而支离破碎做学问,难以成功,不免沉沦。既说了宇宙观,又说了方法论。

朱熹的诗句“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是说学问要靠逐渐积累,逐步走向绵密深沉。主要讲了方法论,也涉及到旧学和新知等学问的根柢问题。他们的诗,各自表明了宗旨,也包含了批评对方的意思。表明了朱陆之间的分歧,从世界观到方法论都有分歧。他们的分歧特别表现在无极和太极的辩论上,连篇累牍,喋喋不休。

鹅湖之会的参与者除朱、吕、二陆外,还有“江浙诸友”、福建学者:刘清之、赵景明、赵景昭、朱桴、朱泰卿、邹斌。詹仪之,以及蔡元定、何叔京、潘景愈、范念德、张公详、傅一飞、连崇卿等。

“鹅湖之会”是一次盛会。百余人聚会鹅湖,好似云 滃雾集。时值春末夏初,山雨初霁,泉声喧静。诸公衣冠森列,齐肃无哗;讲台之上却又才思敏捷,宏论连篇。会况之盛,感人至深。

“鹅湖之会”虽然未能调和折中理学上的两种倾向(或者说两大流派),朱、陆学说分歧愈来愈大,甚至双方后学各持门户之见。然而,在客观上却促进了理学和书院的发展。理学门徒为纪念“鹅湖之会”,遂建立“四贤祠”“会元堂”,俗称“鹅湖书院”。理宗淳祐年间(1250年)赐名“文宗书院’。

学术思想的分歧并没有影响大师们之间的友谊,鹅湖之会后,他们还继续通过书信讨论学术问题。淳熙八年,朱熹便邀请陆九渊到白鹿洞书院讲学。陆九渊在书院讲“义利之辨”,朱熹大加赞扬,认为陆九渊所讲“切中学者隐微深痼之病”。朱熹为之离席说:“熹当与诸生共守,以无忘先生之训。”朱熹还以自己“不曾说到这里”,感到“负愧”。

当然,四贤祠之兴,鹅湖书院之建,将朱陆同堂而祀也可以说是后来的理学学者调和折中过去鹅湖的这场争论吧。

第一次鹅湖之会,中国哲学史上一次堪称典范的学术讨论会。无论是会讲的内容,还是开创会讲形式,在我国认识发展史上都具有相当重要的历史地位。

第二次“鹅湖之会”

南宋淳熙二年的“鹅湖之会”之后,淳熙十五年(1188年),辛弃疾与陈亮“仿鹅湖故事”,也有过一次“鹅湖之会”。当时,辛弃疾、陈亮面对“南共北,正分裂”的民族灾难,为统一祖国而呐喊抗争。他们因商讨国事而“憩鹅湖之清荫,酌瓢泉而共饮,长歌相答,极论世事,逗留弥旬乃别”。他们的爱国精神,确实值得推崇。

辛弃疾(1140~1207年)字幼安,号稼轩,原籍山东历城(今济南历城区)。一生力主抗金,统一祖国。是南宋时期著名的爱国将领之一,也是宋代词坛上一位杰出的词人。历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东安抚使等职。淳熙八年(1181年)十一月任两浙西路提点刑狱公事,不久,因台臣弹劾,落职罢官,退居上饶带湖。绍熙五年(1194年)十月,辛弃疾自福建罢帅而归,就在铅山期思瓢泉附近择地建造新居。庆元元年(1195年)春,新居落成。次年,带湖的居所失火被焚。秋冬之际,他举家迁来瓢泉,直至终老于此。瓢泉距鹅湖山不远,辛弃疾十分喜爱瓢泉,他也非常喜爱鹅湖,居留带湖期间,就经常与友好憩游鹅湖。在他生前的最后岁月里,朝廷拟起用他为枢密院都承旨,准备对金再次用兵。使命传到铅山时,辛弃疾已重病在床,未能成行。九月初十日,辛弃疾在病床之上大呼“杀贼”数声而逝。终年68岁。

陈亮( 1143 — 1194 年)字同甫,一字同父,婺州永康(今浙江永康)人。南宋思想家、文学家。宋绍熙四年( 1193 年)状元,授承事郎,签书建康府节度通判,未赴任。翌年卒,终年 52 岁。陈亮聪慧颖异,才气超迈,议论风生,喜谈兵。孝宗时上书《中兴五论》,反对和议,力主抗金。遭当权者嫉恨,屡次被捕入狱。出狱后志气更坚,常以“推倒一时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自许。提倡注意事业功利、有益国计民生的“事功之学”。提出“盈宇宙者无非物,日用之间无非事”的命题,指摘理学家们只讲主观动机而空谈道德性命,“相蒙相欺,以尽废天下之实”。和朱熹进行过多次“王霸义利”之辩,反对朱熹认为三代以下天地人心日益退化的观点。所作政论文章气势纵横,笔锋犀利。他的词作也是感情激越,风格豪放。

绍熙十五年(1188年)冬,辛弃疾、陈亮这两位志趣相投的朋友,决定在鹅湖相会。陈亮在出发前,写信给在武夷山中闲居的朱熹,约他到紫溪相聚,然后,“仿鹅湖故事”,同往鹅湖,商谈世事与学问,继续他们之间的学术辩论。朱熹虽然曾经说过“今日所当为者,非战无以复仇”的话,但是此时对抗金恢复兴趣不浓,信心不足。他给陈亮信中说:“奉告老兄,且莫相撺掇……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韫经纶事业不得做,只恁么死了底何限……况今世孔、孟、管、葛自不乏其人耶。”因此失约未至。

辛弃疾正有病在身,仍是欣然赴约。高朋远方而来,辛弃疾大为感奋,他带病飞身楼外,凭栏远眺陈亮。陈亮鞭加快马,眼看辛府在望,兴奋异常。坐骑行至小桥桥头,不料,三跃而马三却,陈亮大怒,挥剑斩马,徒步而进。此时此刻,二人激昂不已。“斩马桥”留下了一段辛、陈友谊佳话。

而后二人前往紫溪迎候朱熹,朱熹没有成行,他们深感遗憾。辛弃疾《贺新郎(小序)》说:“陈同父自东阳来过余,留时日。与之同游鹅湖,且会朱晦庵于紫溪,不至,飘然东归……”。

陈亮在铅山停留了十余天,他们共饮瓢泉,同游鹅湖,长歌相答,极论世事。陈亮告别东归,辛弃疾恋恋不舍。于次日又急忙前去追赶,极想再挽留他数日,却因雪深路滑不能前进而被迫停下。辛弃疾怅然若失,独自就饮于路旁方村,晚间投宿于泉湖吴姓人家。夜半听到邻近悲鸣的笛声,不能成寐,挥笔写下了“贺新郎”词一首,以抒发思念友人之情。陈亮别后,写信来索辛词,辛弃疾便把“贺新郎”词寄给了他。之后,他们又彼此唱和了几首,都是慷慨忧时之作。

贺新郎(怀陈同甫)

把酒长亭说。看渊明、风流酷似,卧龙诸葛。何处飞来林间鹊,蹙踏松梢残雪。要破帽、多添华发。剩山残水无态度,被疏梅、料理成风月。两三雁,也萧瑟。

佳人重约还轻别。怅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路断车轮生四角,此地行人销骨。问谁使、君来愁绝?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长夜笛,莫吹裂。

陈亮随即回赠:

贺新郎(寄辛幼安,和见怀韵)

老去凭谁说?看几番、神奇臭腐,夏裘冬葛。父老长安今余几,后死无化可雪。犹未燥、当时生发。二十五弦多少恨,算世间、那有平分月。胡妇弄,汉宫瑟。

树犹如此堪重别。只使君、从来与我,话头多合。行矣置之无足间,谁换妍皮痴骨?但莫使、伯牙弦绝。九转丹砂牢拾取,管精金、只是寻常铁。龙共虎,应声裂。

辛弃疾又赠一首:

贺新郎(同甫见和再用韵答之)

老大那堪说。似而今,元龙臭味,孟公瓜葛。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笑富贵、千钧如发。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重进酒,换鸣瑟。

事无两样人心别。问渠侬:神州毕竞,几番离合?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正目断、关河路绝。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开裂。

陈亮回答:

贺新郎(酬辛幼安,再用前韵见奇)

离乱从头说,爱吾民、金缯不爱,蔓藤累葛。壮气尽消人脆好,冠盖阴山观雪。亏杀我、一星星发。涕出女吴成倒转。问鲁为齐弱何年月?丘也幸,由之瑟。

斩新换出旗麾别。把当时、一桩大义,拆开收合。据地一呼吾往矣,万里摇肢动骨。这话把,只成痴绝。天地洪炉谁扇鞴?算于中、安得长坚铁。淝水破,关东裂。

从这四首词中,我们可以了解,辛弃疾与陈亮,真可谓意气相投。当时,一个虽然赋闲在家,心中却有一团烈火;另一个虽是白丁一个,却又胸怀大志。还有两首。一首是:

贺新郎(怀辛幼安,用前韵)

话杀浑闲说,不成教、齐民也解,为伊为葛。樽酒相逢成二老,却忆去年风雪。新著了、几茎华发。百世寻人犹接踵。叹只今、两地三人月。写旧恨,向谁瑟?

男儿何用伤离别!况古来、几番际会,风从云合。千里份亲长晤对,妙体本心次骨。卧百尺、高楼斗绝。天下适安耕且老,看买犁、卖剑平家铁。壮士泪,肺肝裂。

另一首是辛弃疾的名词:

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字里行间,迸发出各自的激愤和气概!洋溢着相互之间的信赖和尊崇!表述了鹅湖相会时的情景和心境。

第二次鹅湖之会,朱熹未至,然而,辛、陈两位英才的会晤确实是非常圆满的。志同道合的亲密交往,深刻地说明他们即使落职闲居,寄情山水诗酒,也没有忘怀抗金报国,收复中原的大事。这一南宋词坛盛事,当以它熠熠的爱国主义思想光辉而映照千秋。

鹅湖书院的变迁 800年来,鹅湖书院历尽沧桑,饱经忧患。

南宋淳熙二年(1175年)春末夏初,第一次“鹅湖之会”发生在鹅湖寺——朱、吕、二陆四贤论辩。

淳熙十五年(1188年)冬天,第二次“鹅湖之会”——辛弃疾、陈亮“瓢泉共酌,鹅湖同憩,长歌相答,极论世事,逗留弥旬”。

四贤先后逝世,理学倍受推崇。他们的后学、门徒在鹅湖寺西侧建起了“四贤祠”。其间,置备整套家器,供奉着四贤的牌位。这便是一种“存神过化”现象。“先儒过化之地,名贤经行之所,好事之家便捐田、捐会子(宋钞币之名)而立书院”。

嘉定元年(1208年)前后,朱熹门徒徐子融,在鹅湖寺旁“斩艾蓬蒿葺茅屋”,聚徒讲学。徐子融,名昭然,铅山人。师从朱熹,朱子称其志趣操守非他人所及。

绍定年间(1228~1233年),朱子门徒陈文蔚及其门人徐元杰,“聚徒讲学鹅湖,以斯文自任”。陈文蔚字才卿,号客斋,江西上饶上沪畈人。幼从父学,后经余大猷介绍认识朱熹,朱熹对他“每叹为难得”。徐元杰,字伯仁,号梅野,上饶县人。宋绍定五年状元。追随陈文蔚在鹅湖讲学数年。

淳祐十年(1250年),江西提刑蔡抗视察信州,参观了鹅湖之会旧址,奏请朝廷为四贤祠赐名。朝廷赐名为“文宗书院”。宋朝末年,书院毁于战火。

元朝初年(1271年以后)文宗书院自山麓迁至旧县治(今铅山县水平镇)西北隅。元廷设山长、直学主持书院。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铅山县升为州,称铅山州,隶属浙江行中书省。至大年间(1308—1311年),知州杨汝励在鹅湖寺旁重建四贤祠。元皇庆二年(1313年),州守窦汝舟下车之初,拜谒书院,见旧讲堂废,锐意新之,建会元堂。当时山长黄谦,直学吴师道。元朝末年(约1368年),书院毁于兵火。

明朝洪武二年(1369年),铅山州降为县,隶属广信府。洪武四年(1371年),广信府政隶江西行中书省。景泰四年(1453年)春,广信府知府姚堂巡视属地,经过鹅湖,只见书院仅存朽柱一楹,屹立在荆棘从中,不胜感慨,极欲修复。适逢巡抚韩雍到广信府视察,韩雍赞赏姚堂的意见,称兴复书院之举为盛举。于是,在宋代旧址基础上重建。前建树堂,后建寝室,两旁配以廊庑。堂前又构楼宇,又凿泮池。书院焕然一新,大门口题匾为鹅湖书院。

弘治年间(1488—1505年),书院曾经被迁往山之绝顶,即鹅湖峰顶山上。明正德六年(1511年),时任江西提学副使的李梦阳,见山上地势危峻险僻,书院房舍毁坏,人迹罕至。便在山下寻见原址,命当时的县令秦礼修复书院。秦礼筹措资金、劳力,在旧址上重建正堂五楹,外门三楹,并于排池前立石坊一座,这些都遗存至今。石牌坊前额匾书写“斯文宗主”,石坊的后额匾书“继往开来”。重建后的书院,仍以“文宗书院”匾名。

万历初年,张居正(1525—1582年)废天下书院,鹅湖书院也在应废之列。经当地士绅再三请求,保留四贤祠。张居正死后不久,书院随即恢复。万历十四年(1586年)县令陈公映、十八年翰林院编修刘曰宁、知县唐应诏,二十五年南昌刘云峤太史等先后修缮书院。

天启初年,阉党窃权。东林党人聚会东林书院,反宦官的斗争激怒了阉党。天启五年( 1625年)八月份下诏:毁天下书院。鹅湖书院又一次面临被拆毁的命运。铅山诸多方面人士愤然斗争,四贤祠不毁。

崇祯末年(约1644年),翰林院编修杨延麟,率本地进士胡梦泰、鹅湖乡绅查懋夔、查应章等捐资重修,并且设法恢复了书院以前原有的租田山林权属。

明朝亡,书院也荒废了。

清朝初年,鹅湖与白鹿洞、白鹭洲、友教等书院齐名,并称江西四大书院。顺治四年( 1647年),江西巡抚蔡士英去福建时经过鹅湖,眼见书院情景,就动了修复的念头。九年,他率先捐资,并号召府、县捐赠。乡绅查邦畿等积极响应。书院得以重建。

清康熙十三年(1674年),甲寅兵变,吴三桂等反清,靖南王耿精忠之部将林尔瞻攻占铅山,占领县署;烧毁典籍,书院“旧宇湮圮”。五十二年,桐乡进士施德涵出任铅山知县,以为鹅湖是四贤讲学之所,朱熹曾三过其地,今院舍毁坏,不足以“妥先贤而兴文教”,于是率领绅士们,进行了规模宏大的修复、扩建。五十五年春天竣工。

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七月,白潢奉命镇抚江西。告别皇帝离开京城的时候,爱新觉罗玄烨亲自为书院题写了“穷理居敬”匾和“章岩月朗中天镜,石井波分太极泉”楹联。这幅匾、联揭示了朱熹理学的治学之道和致精之本,并以铅山的形胜借喻朱熹讲学的业绩和要旨。知县施德涵为迎接御赐匾联,又对鹅湖书院进行了规模空前的扩建。此后,较长时间,书院生员保持在“百十人”之多,除铅山本籍者外,尚有不少外地游学之士。

乾隆九年(1744年)知县郑之侨自捐薪俸修缮书院,为书院购置田产。并编辑刻印《鹅湖讲学会编》12卷,载明当时的受业门人为87位。郑之侨,号东里,广东潮阳人。乾隆二年(1737年)进士,五年出任铅山知县。关心书院教育,亲自制定书院规则,为生童讲课授业。由于他勤政爱民,注重文教,政绩明显,被誉为当时“西江第一贤令”。

嘉庆十六年(1811年)到十八年,吴嵩梁任鹅湖书院山长。吴是清代著名诗人(字兰雪、子山,晚号澈翁,东乡人),曾从蒋士铨学诗,其作“才华艳发,吐纳风流,有藻思绮合,清丽芊眠之致,而无江西生硬流旷之习”,连国外“奉使来朝者皆慕之,而欲得其赠诗为荣”。吴不仅以诗才为人称道,而且为当时江西书院尤其是鹅湖书院的发展作出了可贵的贡献。他在任鹅湖书院山长期间,既重视对生徒传道授业解惑,又在课余详细调查书院的利弊。曾亲自清查书院的房屋、山林、田产、租谷,并约请广信府太守王铅山实地勘查,核算。他忠于职守,教授勤勉,嘉庆十八年别离书院回乡时,学生和村民依依不舍,置米酒,演村戏为其送行。

道光十七年(1837年)后,知县吴林光注重文教,每年都从县府收入中划拨银两给鹅湖书院“加课期,盛盘餐,优奖赏”,并亲自延聘余成教、宋小墅等“高贤”到书院主讲。

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书院破败,知县李淳率先捐出自己的俸禄,并号召乡绅富商捐助,共筹得纹银万余两。兴工修建,墙垣门壁焕然一新。这次修建,共耗费白银3 000两。所余银两悉数存入典铺,取其息钱用作书院日常开支。

咸丰年间(1851~1861年),书院屋宇、资金,因战争而受很大损失。

同治年间(1862~1874年),书院重新恢复。

光绪末年(约1902年),废科举,兴学堂,鹅湖书院亦改为鹅湖师范学堂。至此,“书院”这个字眼也就成了一个历史的名词。

宣统末年在此曾开办鹅湖讲学所,春秋各开讲一次。后来,书院财产由铅山县劝学所接受。

民国元年(1912年),广信府知府李建鼎派员清查原鹅湖书院资产,委派广信中学教育课员玉山人吴道觉在此创办鹅湖初级师范学校。次年改为江西省第四师范学校。16年(1927年)江西省实行中学、师范合并,省立四师并入省立上饶中学。同年七月,铅山县政府利用书院学产,开办鹅湖职业学校(即乙种商业学校)。后改为公立鹅湖中学。20年(1931年),书院资产并入上饶七县联立信江乡村师范学校,在鹅湖开办分校。26年(1937年),鹅湖分校与本部合并,七县联立信江乡村师范学校校址设在鹅湖书院。27年(1938年)秋,铅山县县长张若成主持修缮鹅湖书院。29年(1940年)5月,国民革命军第三战区干部训练团(将校军官训练团)从上饶迁往鹅湖书院,居此四年多。34年(1945年),留法国艺博士程兆熊先生把两大书院——信江书院与鹅湖书院——的学产合起来,创办了信江农业专科学校。信江农专开初设在信江书院,次年即迁来鹅湖。1949年10月,该校迁上饶县沙溪镇。

1949年5月铅山县解放,县人民政府设在水平镇,7月迁河口镇。10月,中国人民解放军江西省军区上饶军分区在鹅湖书院举办教导大队。1951年冬,教导大队迁玉山。1958年10月,人民公社化后,在书院开办鹅湖公社四同学校,实行师生同吃、同住、同学习、同劳动。1959年7月,四同学校撤销,鹅湖小学仍设在书院。1960年2月,小学迁出。1961年9月,铅山卫生学校迁至书院。1962年,卫校下马,小学又迁入书院。1963年下半年,江西省地质专科学校从抚州迁来鹅湖书院,1965年下半年迁走。1964年,鹅湖农业中学设于书院,1971年,中学迁出。

全国第一次文物普查之后,1957年7月1日,江西省人民委员会发榜公布,鹅湖书院为全省第一批文物保护单位。1963年,省、县各拨专款7 000元和 3 000元,修葺书院。

文革期间,书院罹灾失修,书院日渐破败,御书楼等已经濒临倾圮。 1977年4月,10级大风袭击,西号房毁尽。1982年4月,县政府向省政府呈送抢修书院的紧急报告。10月,省文化厅下拨第一批专款,全面维修书院。自1983年起,成立维修小组,对鹅湖书院进行了规模空前的修缮。1985年7月,新的小学在书院东侧建成,学校从书院搬出。1987年1月,书院正式对外开放。

1988年5月,设立鹅湖书院文物保护管理所,隶属县文化局。迄止1991年底,除士子号舍未修,早年已毁的四贤祠未建以外,书院建筑均重加修缮。1999年6月起,开始抢修士子号舍,以最后完成自1983年以来规模空前的维修工程。

(俞怡生撰稿)

原载邓洪波、彭爱学主编《中国书院揽胜》,湖南大学出版社, 2000年10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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