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和他的宰相兄弟
热文
历史 > 热文 > 正文

王维和他的宰相兄弟

null

王维十七岁的时候,写过一首很有名的诗《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唐诗里写给兄弟的诗,以此为第一。

王维家在蒲州,离长安才三百多里地,从蒲津渡过黄河就到了,对于一位十七岁的少年而言,心境上的背井离乡,似乎更容易引发无穷惆怅。

唐代前期,士大夫还采用魏晋以来取单名的习惯,为避免重复,名字也越取越生僻,王维的四位弟弟分别叫王缙、王繟(chǎn)、王紘(hóng)和王紞(dǎn)。他们的父亲王处廉曾任汾州司马,因病早逝,王家兄弟尚未成年,没能享受到门荫入仕的待遇。

父亲一死,王维和大弟王缙就成了家中的顶梁柱,兄弟俩才华横溢,很受王公贵族看重,他们往来京洛之间,高门望族无不虚席以待,这种说法或许有些夸张,但王氏兄弟频频联袂出镜,在已经中落的官宦家族是不多见的。

看重他们的人当中,至少有蒲州刺史韦抗,作为地方主官,他负责向朝廷推荐人才参加科举考试,王维二十岁左右中了进士,出任负责朝中礼乐的太乐丞,他可能由此喜欢上了音乐。

和兄长相比,王缙个性更为刚直一些,他选择皇帝亲自把关的制科考试,一旦考上,可以获得更理想的工作。

在玄宗年间循规蹈矩的政治环境中,王维将拾遗、补阙这类皇帝侍从官做了个遍,天宝十四年,王维开始担任正五品上阶的给事中,给事中属于常参官,需要每天参加朝会,“晨摇玉佩趋金殿,夕奉天书拜琐闱”,这是门下省很重要的一个职务,可王维毕竟已经五十多岁,这一轮升迁来得有点迟了。

王缙的经历更具挑战性一些,他做过侍御史——这是很重要的监察官职位,天宝后期,王缙爬升为武部(即兵部)员外郎,这时他也已经五十多岁。

假如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王家兄弟很可能会在平淡的官场度过最后岁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安史之乱爆发了。

给事中侍从皇帝,肯定是朝中最先获悉战事消息的人之一,从安禄山起兵到潼关失守的大半年里,王维照常上班,他似乎没有做出任何应对措施,比如先期将家小撤离到某个更安全的地方,或者是准备更便捷的交通工具,也许他和众多同僚一样,认为这只是一场局部的叛乱而已。

前方军事压力越来越大,玄宗的用人之策终于有了突破,他提拔更为干练的官员前往一线,王缙被任命为太原少尹,到河东地区辅佐主官,阻击安禄山大军进犯。

唐代的河东即今天的山西,是李唐王朝的发家之地,山河表里,地势极为险要,王缙临危受命,一旦兵败城破,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天宝十五载六月,安禄山大军攻破潼关,玄宗偷偷带着部分亲信出逃,长安城顿时陷入瘫痪,这颗在玄宗手上顺利运转了四十年的帝国心脏,突然停止跳动,文武百官都不知所措。其实安禄山也没想到玄宗这么快放弃抵抗,他甚至在十天之后才派出人手进驻长安。

十天时间,假如反应够快,少说也可以赶出几百里地,可在京文武官员在干嘛呢?他们什么也没做,惶恐地守着一家老小,直到安禄山派人入京,接管了这座大城市。

王维就是其中一员,玄宗出逃选在黎明时分,他还没来得及上朝,比他大几岁的好友房琯回过神之后,只身出城追赶玄宗一行,王维不知道有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但最终他留在了长安城里,直到叛军到来。

安禄山到了洛阳,就没继续西行了,这也许是出于战略上的考虑,毕竟从河北到淮南还有大片区域尚未征服,能对他构成威胁的唐军主力,分布在河南和太原,洛阳更便于粮草等军需物资的补给,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安禄山要求长安驻军把捉到的王公贵族送往洛阳,他本人甚至到死,都未曾进长安城看一眼。

王维就这样被押解到了洛阳,关在一座寺庙里,儒家士大夫向来奉行“临难不苟”,王维也做了些准备,他暗中藏了药物,以备自残,这一招没有凑效,安禄山连汉字都不认识,他的属下更注重武勇,汉文化里这种委婉的“消极反抗”,他们完全理解不了。

最初王维很是痛苦,甚至通过好友裴迪传出一首诗作,身在曹营心在汉之意,不言自明:

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

秋槐落叶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安禄山可不比玄宗文明,刀剑就是他讲道理的工具,重压之下,人人自危,关押了两三个月,王维最终投降叛军,接受了安禄山授予的官职,当上了大燕朝的给事中。

秋冬之际,枯萎的野草常常纠缠成一团,在冷风里到处滚动,称作“飞蓬”或者“转蓬”,唐人常用飞蓬来形容不由自主的命运。从天宝十五载六月到第二年正月,短短半年之内,玄宗、安禄山,还有无数的人,都卷入了飞蓬一样的命运旋涡之中,王维不过是其中一个留下了名字的小人物而已。

安禄山“攻占”长安之后,河东的重要性立马凸显出来,新即位的肃宗委派大将李光弼为太原留守,另外一方,史思明率领十万大军兵临太原,想要拿下这座周长达四十里的雄城。

此时王缙就在太原城里,面对十万敌军,唐军能调度的只有一万余人。王缙不直接参与军事行动,重压之下,他全力配合李光弼行事,并以过人的行政能力,获得围城之中的同僚们高度认可。

这场艰难的攻守战持续了一个月,直到正月间,身在洛阳的安禄山被儿子安庆绪派人刺杀,时局陡变,史思明奉安庆绪之命返回范阳,李光弼趁敌方人马调度的空隙,发动突击,太原城这才转危为安。

王维在安氏父子手下做了一年给事中之后,唐军开始反攻,在洛阳西边的陕州大败叛军。大势已去,安庆绪率领众人从洛阳城逃出,奔向老窝河北。这一幕和两年前玄宗出逃的情形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安庆绪派人杀死了所有唐朝的降将。

文官王维对于安庆绪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他和众多官员一道被丢弃在洛阳城里,等待老东家派人来接管,半个多月以后,王维等人被押解回长安。

收复两京之后,顺理成章就是两件大事:赏功、罚罪。表彰大会一开,跟随肃宗收复京师的有功之臣,包括跟从玄宗去了四川的大臣们,纷纷加官进爵,驻守太原的王缙也升任宪部侍郎。

和王维一样投降安禄山的“伪官”们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意料之中的羞辱:二百余名“伪官”穿着罪人的素服,大冬天里光着脚丫,在大明宫含元殿前磕头捶胸请罪。

怎样处理这批降官,朝中其实有两种意见。大部分人认为,玄宗皇帝自己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掉了,遗弃宗庙大臣,失德在先——这话当然不能明着说,降官大多迫不得已,从贼后也没什么大的劣迹,最多降职或者免职就行了,犯不着另生枝节。再者,王朝还只收复了两京,假如惩罚太过分,那些首鼠两端的官员就更加不会投降了。

同样也有人认为,从贼就是叛国,这罪名怎么都逃不掉,应该一律处死。

当着肃宗的面,两派人马争论了好几天,最终的处理结果是,根据罪行深浅,将犯官分为不同等级处理:十八人处斩于市,七人赐自尽,其他的或是仗一百之后流放,或是流放、贬官。

唐代人觉悟不高,人情味比较浓,大家并不觉得这些伪官就该受到唾弃。比如杜甫冒险从敌营跑出来投奔皇帝,当然属于正面人物,他的好友郑虔则因为做了伪官,贬为台州司户参军。杜甫可没有大义灭亲,又是哭又是写诗,丝毫没有界限感。

王维“罪行不彰”,估计也属于贬官的那一类,得知这个消息,远在太原的王缙急了,他匆忙上疏,请求将自己降职,以换取减轻兄长的责罚。

未完待续



亲爱的凤凰网用户:

您当前使用的浏览器版本过低,导致网站不能正常访问,建议升级浏览器

第三方浏览器推荐:

谷歌(Chrome)浏览器 下载

360安全浏览器 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