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征文|北仑河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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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征文|北仑河的往事

在历史洪流中,找寻祖国沧桑巨变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感受他们退伍不褪色、继续在各行各业发光发热的本真生活。这些有力量的故事既独属于他们个人,也属于这个伟大的时代,是以为记。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凤凰网历史联合小糊涂仙酒业发起致敬老兵系列专题节目,我们在寻访,也愿意听你说。

文/何石

1986年春节前,接到去广西钦州地区军分区301临时指挥部报道组报到的命令时,我刚刚从新兵连分到中队才几天。那时候,我们钦州地区武警支队管着北海和防城港,而且边防、武警没有分家,因而跟踪采访防城县北仑河为界狭长的边境以及海岸线上边防武警的战时事迹就成了我们报道小组的主要任务。

四十年前众所周知的那场战争过后,边境线上总不安宁,从1980年开始,每逢春节前后,北仑河的那边就会例行给中国边民送上隆隆的“炮礼”,以此宣泄并不心甘的“痛击”,还会伺机派出特工渗透边区,干些烧杀抢掠的勾当,挑起战事,我方忍无可忍之下也会奋起还击。

指挥部设在防城县马路乡驻地的一个华侨农场里,这个农场就是专门为从对岸被驱赶回国的华侨设立的。当时的马路乡算是炮战的后方,所有政府驻地的高层房屋都有防空设施,且驻扎了很多边防军,后勤保障也很到位。春节一到,大量边民为避战祸竞相把值钱的畜牲和物资转移到这里,人也住进了防空洞里。

支队政治处的黄干事带着我在边境线上的边检站和边防派出所穿梭,我们要深入基层发现新闻,挖掘典型,为战地简报和军警报刊供稿。

春节快到来的那几天,我们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从未经历过战争的我,也有了点以身许国的肃穆。因为往年的这个时候,惯常的”炮战”就该打响了,骚动和伤亡也就开始了。一辆北京吉普专为我们待命,司机兼保卫是马路边防派出所的干警小韦。黄干事是从地方转过来的,没摸过几回枪;我在新兵连也只熟悉了几天半自动步枪,对配带的五四手枪没实弹射击过,更没有拆装过。那几天,司机老把我们往靶场拉,教我们用枪和射击。

那一阵子,战前动员式的领导视察也特别多,我们就陪着领导往一个个基层单位跑。有次我们支队政治处的杨主任来了,他个子不高,单瘦单瘦的,坐车从来不喜欢坐前排。他一往后排坐下,黄干事也陪他坐在后面,那前排副驾驶位就让给我了。殊不知,我们85届武警的警服啊,如果不戴帽子,干部战士没任何区别,干部就只在帽子上多了一条金黄金黄的穗带。车到那梭边防派出所,只见几十号人一字儿列队荷枪实弹地候在那里。坐在前排的我穿了件军大衣,牛高马大的,刚下车就把个警帽挤落在车上了。我背着身去捡帽子,就被齐涮涮一响军礼和异口同声的“首长好!”唬住了。原来都把我当首长了。我好尴尬,竟不知所措,急忙向那一排排干警和战士立正还了一个军礼,然后把帽子扣在头上。这时杨主任和黄干事也从后排下了车,只见所有干警在所长的口令声中重新向杨主任敬礼,杨主任立正行军礼,然后说:“同志们辛苦了!”

杨主任训了一通话,黄干事把我拉在一边狠狠的白了我一眼,加大了声调说:“小何,你知道下车后第一件事是干什么吗?”

“是整好警容风纪啊……”我自知理亏嗫嚅着说。

“记住了——”他拖了长长的尾巴继续黑着脸说,“以后与首长出来,作为战士,第一件事就是快速下车然后给领导开门!”

我知道闯祸了,因为我的主次不分,导致所里干部战士敬错了礼。但这能全怪我吗?他们连首长都认不准,难道向我敬礼我不该还个军礼吗?我对黄干事的批评还是有点不服,就说:“这不能全怪我吧……”

“就是你的责任,你要吸取教训,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黄干事还没说完,杨主任的训话就讲完了,他见黄干事在训我,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很大度呶着嘴朝我做了个鬼脸,让我不置可否。

黄干事得理不饶人,明显有点过了。我在想,他可能在报上回发稿子没给他署名的一箭之仇罢。前几天,我和他去采访了板八派出所,这个所战前防范工作出色,我写了个消息发在《广西法制报》上,还把黄干事的大名署在前面;但他去喝酒打牌以后,我又通过干警反映指导员的老婆去南宁做手术,他为了应对炮战没有陪老婆去南宁,并且连续多年以所为家、在所里过春节的事迹以后,就写了个通讯发到《广西公安》杂志。这次因为完全是我的个人劳动,就斗胆没给他署名。他知道后,就从来没给我一个笑脸了。

广西防城县马路乡有很多华侨农场,他们以种植橡胶、菠萝和热带水果为主业。因为猜不透到底有不有炮战,老百姓总是盯着部队干部战士的脸色,如果军人生活轻松、谈笑自如,他们也会放心在自己家里生活;否则只能集中躲在防空洞,以备不测。所以当时军人在这一带很受人尊敬和爱戴,大家看到军人真的像见了自家亲人一样亲切。尤其是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一天到晚穿红戴绿,打扮得花枝招展,为的就是要吸引驻地军人的目光,谁家的闺女要是嫁了驻地的军官,那可是很荣耀的事;当然,找不到军官,找个当兵的也行。不过,部队里有规定:当兵是不能谈恋爱的。但还是有很多女孩子与当兵的偷偷好上了,让部队基层干部好生头疼。因为以当时的境况,这边常年大打小打战火不断,找个当兵的就是为了逃离这块不太宁静的土地。

我们住在马路派出所,有一天突然见有二个女孩来找黄干事看电影。二人中有一个是陪衬的“电灯泡”,都把个头发烫的像要挪窝的母鸡一样蓬松松的,她们走时有一个妹子眼睛大胆地向我放电,那份热烈、那份缱绻,真的让人心旌摇动……但我能怎么样呢?黄干事肯定不会带我一起去看电影的,何况我也明白我是当兵的身份,不能轻举妄动啊!看着他们一起离去,而那女孩秋波百媚的样子,让我多少个夜晚辗转难眠、浮想联翩!只可惜黄干事的恋爱谈的太神速了,第二次就嫌“电灯泡”碍手碍脚把她甩脱了,而我也再没有见过那双顾盼依依的眼睛……

春节前一天,我们陪着检查工作的叶培先副支队长到了东兴边防检查站。新兵教导队的战友分了几十号人在边检站的机动队,大家见了分外亲切。检查站里杀猪宰羊,贴红挂灯,一派喜气洋洋的节日氛围。检查站的那一头隔着北仑河就是越南的芒街镇,昔日象征中越友谊的“友谊桥”拦腰折成两截横亘在河中心。

与往年硝烟纷扰的炮战气氛不同的是,除了北仑河那边零星、稀疏的枪炮声,整个边境居然没有出现大的战事,河那边终于疲于刀光剑影,平静下来让中国军民过一个安稳的农历新年了。

吃过除夕团圆饭,酒后胆壮,我邀司机去桥头看看,我们把警帽摘下,唯恐对岸向我们点射过来。我们先匍匐在断桥墩边,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我们壮了胆,招摇地指点着,谈笑着,终于轻松地站直了身子。

没有了往年的炮战,边境线上真正恢复了1979年以前的平静。看着蜿蜒南流的北仑河水,她默默地流淌,仿佛向我们诉说着难言的哀愁,我掬了一捧含在嘴里,她很清澈但也很咸,不知是因为海水倒流还是承载了两岸边民无尽的泪水改变了应有的味道?极目宁静的彼岸,我自信不久的某一天,东兴和芒街这对生死相依的兄弟一定会不计前嫌愉快地握手,那条连接着两国友谊的和平之桥终究会修复,终究会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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