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征文|老兵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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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历史洪流中,找寻祖国沧桑巨变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感受他们退伍不褪色、继续在各行各业发光发热的本真生活。这些有力量的故事既独属于他们个人,也属于这个伟大的时代,是以为记。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凤凰网历史联合小糊涂仙酒业发起致敬老兵系列专题节目,我们在寻访,也愿意听你说。

文/三夫

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发现了老人家用钢笔写的自传,字迹工整清晰,语句朴实无华,叙述了他本人从当兵入伍到开发建设北大荒的艰苦奋斗,报效祖国的人生旅程。下面摘录一些片段,见证一名普通老兵的人生往事!

三次登记!当兵剿匪保卫新中国

新中国成立的两个月后,父亲的家乡四川省一个偏僻小山村获得了解放。

只有15岁的父亲参加了民兵,清匪反霸,站岗放哨。1951年春天,父亲参加乡里动员大会执勤后匆忙返回家里对爷爷说:“我要去参军”。爷爷说:“你不够条件呀,还是二哥去吧。”父亲执拗地说:“二哥刚刚结婚,参军打仗有风险,我就要去嘛。”争来争去,夜深了,爷爷流着眼泪点头了。

翌日,父亲怀着激动的心情,与村子里的伙伴一同去乡政府报名。伙伴们被批准入伍了。父亲因年龄不足18周岁,没有通过。他不甘心,跑到街上转了几圈重新报名,当问起年龄时,父亲撒谎了!可一量他身高不足1.5米,没获得批准。第二天,父亲再一次去报名,在测量身高时父亲偷偷把脚尖惦了起来,征兵人员被他的执着作法感动了,疼爱在拍着他还很单薄的肩膀说:“合格了,填好登记表,后天到这里集合,敲锣打鼓送你们去部队。”父亲一蹦老高,兴冲冲地跑回家中报喜,爷爷吩咐家人杀了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又凑了几个菜,简单为他送了行。从此,父亲就进入了解放军这所大融炉。

一个月后,父亲被编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独立第四师532团一营二连,先后担任战士、通信员,副班长。又参加部队组织的向文化大进军,大练兵活动。小时候,父亲读过一年私塾,有些文化基础身体素质也好,加之他勤学苦练,考试、考核都是取得了双优成绩。1953年6月,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随后,部队到凉山彝族自治区剿匪,参战前父亲被提拔为二班长。

山区土匪猖獗,剿匪异常艰难。刚进凉山,连长命令父亲所在的二班在山顶上驻点坚守,控制好通往内地的交通要道。父亲和全班战士击退了土匪的多次骚扰并克服了缺水、断粮等困难,经历了实战的考验。在攻打鸡公山的战斗中,阵地上传来我军战士“为二班长报仇”的喊声!当时连队的战友都以为是父亲牺牲了,战斗结束后,战友看见父亲时很惊讶,他解释道:牺牲的是一连的二班长,我这个二连二班长还没有完成战斗任务呢,那里敢牺牲哟!在围攻匪首“阿布扎西”战斗中,父亲英勇顽强,揣起轻机枪猛烈地扫射,压制了匪徒的火力,掩护战友成功炸毁了敌人的碉楼,全歼了“阿布扎西”等匪徒,战斗中二班牺牲了四名战士,父亲穿的皮大衣袖子上也留下两个子弹孔。还有一次,驻守在鹅边县的兄弟部队被土匪围困,几近弹尽粮绝,情况十分危急,父亲奉命带领全班战士冒着敌人密集的子弹为兄弟部队送去给养,成功突围脱险。父亲不仅在战斗机智灵活,勇敢顽强,对战友更加关怀爱护,剿匪行军中,当他看到副班长气喘嘘嘘时,向连长请请主动与副班长对换枪支,把自已轻便的卡宾枪换成沉重的汤姆式冲锋枪,当兵八年,父亲在部队先后两次荣立三等功,被授予上士军衔。

在剿灭匪徒平息叛乱之后,父亲所在部队被改编为成都军区军事教导营,住守在凉山彝族自治州美姑县城内,一天部队接到命令:“志愿兵参加转业集训。”经多年的战斗洗礼后,父亲与其他老兵们告别熟悉的战友及军营,前往内江市参加集训。

父亲这批老兵中,60%以上是共产党员,都是抗美援朝期间参军入伍的,经历过战火纷飞的考验,传说中他们转业安置去向不是兵工厂也会去乡镇当武装干部。集训中,部队向老兵们发出了党中央的号召,“向荒原进军,开垦北大荒!为祖国建设大粮仓!”老兵们也不知道北大荒为何处,一时间议论纷纷,拿不定主意。父亲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在学习班上明确表态:“我听党中央的话,奔赴北大荒!”

1958年4月底,一列闷罐列车从四川内江号子口车站出发,一路向北,七天七夜后,列车抵达了祖国东北边陲终点站——佳木斯。带队的军官宣布:训练团863名官兵晚间在俱乐部看电影休息,第二天一早到松花江码头乘坐“上海号”客轮驶向下游的绥滨。

那时的绥滨还没设县,归江南岸的富锦县管辖。镇上也只有几百户居民,当地政府组织居民敲锣打鼓欢迎来自天府之国的转业官兵。安排一部分老兵住在大车店里,而大多数老兵则派住于居民家中。由于战友们都是四川人,与当地居民有地域方言上的不同,闹出了一些笑话。四川话管脚上穿的鞋子叫“孩子”,一名老兵看到自已的鞋子穿破了,想扔掉,就对房东大娘说,我把“孩子”扔了,东北房东大娘喊到“可大发了,这些当兵的连“孩子”都不要了,麻溜找去呀!

屯垦戍边!艰苦创业永葆军人本色

父亲到北大荒的第一站——绥滨农场一分场二队,被分配到拖拉机上当学员,该机车组当年被农场抽调到老土山开垦荒地。父亲所在的机车组分成了两班,昼夜抢翻土地,盛夏时节,白天还好说,一到夜晚,一望无际的荒原全是蚊子瞎蠓的天下,拍一巴掌就打死几十只蚊子,一只大瞎蠓能装满一个火柴盒。拖拉机学员的任务是操纵牵引的开荒大犁,他要坐在大犁的铁座位上,双腿搭拉在犁梁下,两手分别摇着一大一小两个类似方向盘的转盘不停地调整着犁铧的入土角度和翻铧的深度,作业中不时就遇上桦树条子,它们在前面拖拉机的碾压后顽强地反弹,又抽在操纵大犁的学员身上,却没办法躲闪,学员的腿上、腰上往往被枝条抽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垦荒时父亲用一块包袱皮包住脑袋,以抵御蚊子、瞎蠓的攻击,但还是被叮咬的满脸红包。那时的驾驶人员吃饭每人自带两个窝窝头,外加一块咸菜疙瘩,饮水就在野地的水泡子中取。父亲没有被这些艰难困苦所吓倒,经过5个多月的昼夜艰苦奋战,三台机车组开垦荒地3100公顷,父亲所在的C-80-117机车组被评为“垦荒优胜机车组”。

由于父亲在垦荒中任劳任怨,埋头苦干,加上又有些文化,分场就推荐他担任二队的会计兼统计。来北大荒后,父亲原本想学些技术,那时,机务工人非常吃香,夏季发工作服,冬季发皮大衣等,改行意味着牺牲个人利益,但组织上分配他从事财务工作,当过兵的他听从了指挥,扛起木弓丈量土地,还敲起了算盘,在生产队搞起了计件核算。计件分配牵扯职工群众切身利益,因此,帐目数据不能出现差错,这样一来,增大了父亲的工作量,他早出晚归,一丝不苟,反复核对,从没有出现过账目错误,生产队的人们称他为“铁算盘”。

社教运动中,农场对生产队的干部实行了摸底排队交待自己存在问题。因为职工群众对父亲的意见少,查帐又没有经济问题,很快就出来工作了。农场财务科见看他人品可靠,素质较高,准备抽调他担任成本会计,可是,党委会上决定任命父亲为生产队党支部副书记。组织上同他谈话时,父亲说不想再改行了。党委书记说:“这是党组织对你的考验,去领介绍信吧,代表农场去北京接收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父亲大声答道:“是!服从组织安排”。后来,给父亲当过助手的同事评上了高级会计师,退休后工资比他高出了许多。

1968年6月18日,经毛主席批示,成立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绥滨农场被编为二师九团,同年8月父亲被团党委任命为第十二连政治指导员。

十二连是个老大难生产队,连队派性严重,团里先后派去两名指导员去都没有打开局面,连队中的成份很复杂,有转业官兵,也有投亲靠友来的山东支边青年,还有当地和辽宁来的农民老乡,更有北京、上海等各大城市的知识青年,作风松散,自成体系,一时间你贴我的大字报,我批你是走资派。父亲到任后,注重发挥党支部战斗堡垒作用,公开、公平、公正地将连队干部战士打乱编成武装排、机务排,农工排、基建排和后勤排,刹住了歪风邪气。三年时间里,不仅选送了4名优秀知识青年上了大学,还培养出三名青年干部,使十二连的生产生经营秩序步入了正常轨道。

1972年冬季大雪来得特别早,把刚扒完棒集成堆的玉米埋入了两尺多深的大雪里,如果任由玉米在雪地里越冬,一是鼠害牲口吃,损失过大。二是玉米化冻后,淀粉受潮,品质下降。当时玉米是主栽粮食品种,占口粮比重60%以上,关键是“备战、备荒、为人民”,党和国家需要地里的粮食!怎么办?困难面前父亲勇于担当,他与连队班子成员很快达成共识,由连干部带领全连160多名兵团战士,顶风冒雪战严寒,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极寒天气里抢收粮食。父亲身先士卒,同干部战士排成横队,用双脚在大地里一步步趟着大雪寻找玉米堆,踩到一堆玉米,就用二尺勾子把玉米刨出来,组织人力、机车、大爬犁将玉米抢收进场,一场龙口夺粮的战斗打响了,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奋战,终于在12月30日前,胜利地完成了抢收玉米任务。父亲因此穿坏了两双大头鞋,扔掉了十一双棉手闷子。

由于父亲忙于“抓革命、促生产”,白天劳动,晚间召开党支部、青年团等各种各样的会议,夏季农闲时领着兵团战士在烈日下卧姿装子弹,冬季跨着冲锋枪同兵团战士顶风冒雪,野营拉练。常年的过度劳累,营养不良使他患上了黄胆性肝炎,不得不入院治疗。恢复健康后,团党委让他去距团部42公里新组建的37连担任政治指导员。父亲二话没说,回到家里背起行李,坐上拖拉机,一路颠簸,去了最偏远的37连,投身于新的开荒建点工作。

1988年,农场组建生活服务公司,场党委任命父亲担任政治协理员,公司内部分工他带领二十余名待业青年创办柳编厂,拓展就业渠道。他又挺着一只残疾的手,组织待业青年们去江通割柳条子,回来编成各式工艺品销往祖国各地。

由于父亲在工作中干一行爱一行,勤勤恳恳,得到了群众的赞誉。1986年八一建军节父亲陈绍舜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中共黑龙江省委授予:“在开发和建设黑龙江垦区的宏伟事业中,保持和发扬人民解放军优良传统,艰苦创业,长期奋斗,做出了宝贵贡献”荣誉证书;1992年元月16日父亲又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部授予“从事农垦思想政治工作三十年”荣誉奖章。

廉洁奉公,传承爱国敬业良好家风

时光荏苒,岁月流逝。父亲退休时自豪地对儿女们说:“我经历过无数次的政治审查运动,档案上没有任何污点!”那些年,连队里分西瓜、香瓜给职工家属们,他不让家人和职工抢着排队,等大伙都领完后才去拿剩下的那一份。知青们探亲归队,带一些北大荒买不到的奶糖、点心回来,别的孩子都能吃到,但他不许自己的孩子接受“糖果点心”。他认为自己是党培养的干部,应当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父亲经常对孩子们说:“我是党员,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更不能占公家的便宜,你们要好好学习,做对国家有用的人。”

2007年,父亲得了脑血栓,治疗半年后恢复了生活自理。在黑河、常州工作的俩个女儿想请他过去住一段时间,他几次都没有回应。他儿子猜想,父亲一生节俭,一定是舍不得花钱,就与爱人带上钱,劝他出去参观祖国改革开放的大好景色。在大黑河岛上,小女儿领着他游览了界江风光,还买了顶俄罗斯的呢子帽戴在父亲的头上。在南方,二女儿领着父亲游了太湖和西湖,又去了趟大上海,知青们闻讯后,热情留下他玩了几天。返程时,二女儿坚持为他买了张飞机票,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坐了飞机。

2012年秋季,父亲患了左下肢动脉血管闭塞症。大女儿带着他去哈尔滨治疗,知青们得知后有的来探望他,有的帮助联系医生,并做了动脉血管扩张手术。可几个月后左下肢动脉又堵住了,医生认为上次手术已将左下肢动脉拉得很薄,再做同样的手术很危险,为保住性命,建议他截去左下肢。儿女们犹豫了,父亲坚定地说:“我挺得住!”于是,已是79岁高龄的父亲开始了轮椅上的生活。2015年,党组织通知党员按新标准补交党费,父亲虽然为治病花了很多的费用,手头很拮据,但他从生活费中挤出钱来,毫不犹豫地全额补齐了党费。

结束语

2019年2月28日凌晨,父亲因心源性猝停去世。与父亲一起到北大荒的老战友这样写道:“回想我们在北大荒的难忘岁月里,陈指导员陪伴我们一路走来,老陈是个好人!”

曾经与他并肩战斗过的北京,上海、哈尔滨知青万分悲痛,纷纷为他送上花圈,表达心中哀思。其中:哈尔滨知青庞晓强这样写道:“陈指导员您离开我们了,您为祖国边疆建设奉献了一生,愿您一路走好,在天堂幸福,我们永远怀念您!”上海知青送给他的花圈这样写道:“老军垦陈指导员我们永远怀念您!”北京知青在微信上写道:“老军人!可敬可佩的陈指导员一路走好!”

儿女们深切回忆道:“父亲虽然对我们要求严格,但更多的是对我们的殷切期待、慈爱和包容;我们感激父亲,他不但给了我们生命,更给了我们艰苦奋斗、顾全大局、砥砺前行的精神传承;我们钦佩父亲,因为他用自己的一生践行了对祖国的无限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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