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征文|老兵马俊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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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征文|老兵马俊坡

——马俊坡参与大凉山剿匪片段纪略

在历史洪流中,找寻祖国沧桑巨变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感受他们退伍不褪色、继续在各行各业发光发热的本真生活。这些有力量的故事既独属于他们个人,也属于这个伟大的时代,是以为记。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凤凰网历史联合小糊涂仙酒业发起致敬老兵系列专题节目,我们在寻访,也愿意听你说。

文/夏春海

我们荥阳市崔庙镇马头山深处有一个村庄叫车厂,车厂下面有个自然村叫后坡,很小一个村庄,后坡有个养蜂人叫马俊坡。他从一九九零年开始养蜂,至今将近二十年,基本可以被称为养蜂专家了。

我之所以提到他,不是讲述他养蜂的,是因为他不但是我们00五八部队的战友,而且还是参加过冕宁剿匪的战友,我要讲述他五十年前在冕宁参与剿匪的事迹。不,不是我讲述,是他讲述,我整理,就这样。

我在部队时的老排长楚书秀认识他。

楚排转业后在崔庙武装部工作十几年,那时马俊坡在车厂大队当干部,他们经常来往,所以很熟。二零一八年秋,老楚我们曾经前往地处马头山下的后坡买过马俊坡的蜂蜜。当老楚得知我正在写作部队往事写到剿匪片段的时候,忽然说:“马俊坡就是六连的啊,参加过剿匪啊,你还需不需要这方面的材料?需要了,咱找他去。”

我问:“马俊坡是谁啊?”

老楚说:“就车厂那个养蜂的嘛,咱不是去他那儿买过蜜么?”

我恍然大悟:“噢,是他,太需要啦,第一手资料。”

老楚说:“这样,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思考一下,明天咱去找他。

我说:“好。”

老楚是荥阳贾峪石碑地村后沟人,我们一批兵,他是十一连的,我是九连的,后来他提拔为我连一排长,我在他手下当班长,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的。

第二天,我和老楚我们驱车车厂的后坡,拜访马俊坡。

马俊坡,今年七十一岁,五十年前的退伍老兵,整个看去,显得干瘦,但又显得精干,非常健谈。在部队时,他是二营六连三排七班当战士,后来调到连部当通讯员,后来又下战斗班,再后来又当通讯员,如此这般,曾三上三下当通讯员。他当通讯员之前,六连连长是李万寿,就是那个指挥菩萨岭战斗的李万寿,后来李万寿调走,新调来的连长是刘大成,马俊坡开始当通讯员时,跟随的就是刘大成。六连的两个连长在我们团都是赫赫有名的剿匪英雄。

马俊坡所属的三排驻地在冕宁县中心区布里社,一九六九年底移防至冕宁县大桥区樟木沟乡。樟木沟和布里社的环境一样,周围也是深山老林沟谷纵横,地形地貌,非常复杂。

一九七零年八月一日这天,排长刘运东接到连部电话,说是有一股土匪在一个合作社抢劫了一批生活物资,向樟木沟方向逃窜。此股土匪共有九个,他们进入合作社后,将合作社的六名员工全部脱光捆绑,然后开始抢劫,抢劫的有布匹、衣服、鞋子、手灯等生活用品,光是布匹就有一千多尺。手段很恶劣。

当晚,刘运东就挑了七个战士会同十几个民兵,前往土匪逃向樟木沟的必经之路三社潜伏,准备截击。临走,刘排长交待马俊坡、董长根、李水河说:“不论何时,你们只要听到枪声就立即前往增援。”

董长根、李水河他俩都是登封人,和马俊坡皆属三排。

三社是一个自然村,汉彝杂居,他们就潜伏在群众的屋头,结果一夜也未见土匪的踪影。天晚设伏天明撤退,这是部队根据土匪活动的规律制定的战术。但刘运东不死心,他领人在三社撤出来时没有走,而是去到了三社对面的山上,他的意思是三社附近山高林密,再侦查一下,以防万一。

结果,还真就和土匪遭遇了。

他们从三社撤退出来时是早上七点,他们来到三社对面一块悬崖陡坡下头的时候是八点。刘排长带去的七个战士中有个战士叫房水聚,河南荥阳人,他走的肯前,正要转弯上去,突然听到悬崖上头有人惊叫一声:“解放军。”然后扭头就跑。

是土匪无疑,房水聚立即向上开枪,由于山崖的阻挡,一梭子子弹打得石头冒火星,崖上的土匪们却逃之夭夭。刘排长他们上到崖坡,打扫战场,发现土匪们丢下抢劫的东西和三支步枪,还有一些子弹。这儿是个小山包,下了这个山包之后,对面就是大山,大山上全是原始森林和密密麻麻的竹竿,土匪们早已消失得无踪无影。

我问马俊坡:“三支步枪?都是步枪?那威力很大的啊?”

马俊坡说:“可不是么,都半自动的,俺连还缴获过全自动的。”

土匪们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逃窜,抢劫的物资不要了不说,连那么好的武器都来不及拿,可见惊慌到何种程度。原来他们背着抢劫来的东西,走了一夜,累了,在崖坡上头歇息呢,他们没提防解放军会突然出现在崖坡下,解放军也没提防土匪就在崖坡上,遭遇了。

枪声在三社对面的山上激烈响起,距离此地三四里的樟木沟听得十分清楚。

马俊坡他们在驻地听到枪声,他对董长根和李水河说:“枪声响了,我们出发增援。”半个小时后,他们赶到刘排长他们和土匪遭遇的地方,他们和民兵们正在山上沟谷四处搜索。见他们到来,刘排长命令:“你们三个沿着山坡向上侦查搜索。”

马俊坡他们下了小山坡上了大山,沿着大山的斜面向上搜索。

由于山高林密,前后左右只能看出十米距离,他们三个散开成三角队形在树林间来回穿梭观察前进。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发现地下有一条毛巾,一看是新的,就断定是土匪丢下的。马俊坡说:“当时我们一看见毛巾,就知道搜索追击的方向不错,就在这时,突然一发子弹嗖一声从我耳边飞了过去。我大喊一声缴枪不杀,喊过就要卧倒,手还没有挨着地,又一发子弹打来,擦伤我的食指根部,鲜血流了一手。”

老楚说:“负伤了?”                

马俊坡说:“负伤了么,不过不重,擦了一层皮,血流的倒不少。董长根随即就开枪了,但土匪却无了动静,他们趁着林密遮挡又消失了,我们仨继续追击。”

马俊坡、董长根、李水河三人继续向上搜索追击。听到枪声,刘运东、房水聚他们也赶了过来,于是大家合兵一处继续向山上追击。下午两点,透过密林,刘运东远远看见一处大石头上有个人在那儿躺着,他大喊一声:“土匪。”即此一声,那个人滚落大石抱头鼠窜,动作麻利的很,大石下面原来也有好几个土匪,闻声一齐跑掉。此一声不是为了惊动土匪,而是为了验明是否土匪,他转身一跑,证明就是土匪。刘运东立即开枪,由于树林太密了,没有奏效。他们前去察看,土匪们又丢下一支步枪。

这支枪仍是半自动步枪。

下午三点,土匪们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就在刘运东他们在一处山包下搜查时,土匪们却转到了他们上头,居高临下向他们射击,他们立即在斜坡上的竹林中卧倒。他们对上面的情况不明,为了诱惑敌人,他们就在下面摇动竹竿,竹竿一动土匪就在上面开枪,等摸准了情况,马俊坡说:“我准备冲击,喊了声缴枪不杀,土匪又开枪了,结果我的帽子上洞穿了一个抢眼,裤裆处裤子也被打了一枪,我的枪托也被土匪打掉,当时我不知道,后来才知道我只拿了根枪管。我们开始还击,冲了上去,结果发现一棵大树下有一滩血迹,土匪分作三路逃跑,这时天色已晚,我们才停止追击。”

老楚说:“老马啊,你这次经历比上次危险啊。”

马俊坡说:“危险么。”

老楚感叹:“老马,你命真大,你等于被子弹包围了,枪林弹雨啊?”

马俊坡说:“可不是么,枪林弹雨了,当时根本就不知道怕,总觉无事。那时我满脑子就是学雷锋,好事争着做,战斗往前冲,其余的啥也不想。”

我说:“你不愧是英雄连长的手下,真好样的。”

他说:“俺连的战士,全连都那样,总是满劲儿。”

马俊坡参加的这次樟木沟追击战,从早上开始到结束,整整打了一天,直到天黑了无法追击了才停止。但是他们回不去了,为啥?因为他们早迷了路,高山密林之中,不知身处何地?哪儿是哪个方向?因为民兵没有跟上来,他们地形不熟,结果还是排里派人带着向导带着电灯把他们接了回去。

我部在大凉山剿匪,从一九六九年四月接到中央军委命令开始到一九七零年十月凯旋,一年零八个月时间,大小战斗共计三十六次,马俊坡说的此次战斗,师部的战况统计上就有,省军区政治部的战史上亦有记载,叫《樟木沟伏击战》。

我采访马俊坡后觉得,此次战斗莫如说樟木沟追击战似更贴切,因为开始确实是要打伏击的,最后实际演变成了追击战。

樟木沟追击战那天是一九七零年八月二日,马俊坡说:“这个日子我记得可清楚,因为我就是这天被批准为正式党员的,晚上回来听说的,所以我记得特准,记了几十年了。”

此类似于十二连江诗国火线入党,极有意义。

采访马俊坡,整整进行了四个小时,马俊坡提起剿匪往事,老是忍不住激情飞舞,时而还站将起来,给我们还原当时他的动作。那次土匪一枪打掉他的枪托事,他就给我们表演了他当时的姿势:“我是前腿弓着,后腿蹬着斜坡上的竹竿丛,右手提枪,准备发起冲击,就是这时,土匪一枪打掉了我的枪托。当时我没有感觉,直到冲上高坡,他才发觉自己手中只剩一根枪管。

马俊坡口才很好,善言谈,我问他:“老马你当时是初中文化?”

他说:“哪呀,完小,要是初中,我早就提起来了。”

老楚说:“你英雄啊,凭你的事迹也应该提。”

你笑笑:“不中,运气不到。”

马俊坡夸他们的连长刘大成说:“俺连长可英雄哩,敢做敢当,有一回追击土匪,土匪翻山他翻山,土匪跳沟他跳沟,穷追不舍,但在一次翻越一道石坎时,他的右手中指和无名指被生生反关节压折,最后伤好了,右手两个手指却未完好复原。”

老楚说:“是的,有一次我和刘连长一起在师部教导队集训,刘大成敬军礼,右手五指总是叉开,不能并拢。教导队都知道,他的手就是在追剿土匪的战斗中被弄折的,那是剿匪的标志,英雄的勋章啊。”

马俊坡说:“俺连长大高个儿,四方脸,说话瓮声瓮气,往全连面前一站,不怒自威,喊口令,刀砍斧剁,声震云霄。剿匪期间,他在拖乌是最高军事首长,目标很大,为了麻痹土匪,他时常不穿军装,只一袭便衣,一副墨镜,脚踩皮鞋,就是这样,也老是威风凛凛的样子。俺连长帅着咧,有一次我跟着他,他身着便装,腰里拴一圈就是电影上那种装满子弹的武装带,斜挎一把刺刀,墨镜皮鞋,本来他的身材就非常魁梧,加上这身妆扮,活脱就是一个便衣英雄,不用化妆。”

刘大成,四川璧山县人,一九六二年的老兵,他在我们团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在剿匪中,敢打敢冲,出生入死,从不知道畏惧是什么回事。说起这么一位连长,马俊坡口气充满深情,说也是,一个通讯员,一个连长,这种战友关系自然非比寻常。

马俊坡是一九七二年退伍的,回来即在大队任职,后来不干了,一九九零年开始养蜂,至今快二十年了。他说:“其实我可怕蜜蜂叮,我不怕子弹,我怕蜂刺。但我想着山里那么多花,是个资源,不利用就浪费了,所以就养起了蜜蜂。”

他透露他最好的收成是年产蜂蜜二点八吨,而且不需外出推销,都是客户主动上门,为甚?他说:“因为蜂蜜真啊,就是广告啊,咱县的、邻县的、郑州的,莫看我住的偏僻,山高路远,蜂蜜不愁卖。”

马俊坡养了多年蜜蜂,最后成为养蜂专家,听他说起这方面的知识,很是享受。

众所周知,蜜蜂很脆弱,能危害它们的疾病也多,什么螨虫病啊、下痢病啊、螺原体病啊,最难治的是白噩病,此对蜜蜂是绝症。这么多病虫害,让人听着就觉犯难,马俊坡硬是凭着自己的韧性坚持,一一攻破。而且蜜蜂得了什么病,他一看便知,比如得了螨虫病的蜜蜂,翅膀长不出来。得了下痢病的蜜蜂,肚子大,控制不住蜂屎,破坏蜂蜜。得了螺原体病的蜜蜂,翅膀乱抖。这些病能造成蜜蜂的大量死亡,严重的,可使人血本无归。

马俊坡说:“这些难关,我最后都一一攻克。”

对劳动着的人,尤其对充满智慧的劳动者,每见之我皆心动,感到美好的不行,对马俊坡我此感更甚。马俊坡的家背靠青山,他养的蜜蜂就在他家院子边上的沟边,几十箱子,下面是一川的麦田和树,对面又是满目树林的青山。我和老楚每来此地,总是先羡慕感叹一番这里的秀丽风光,美景空气,真是美好。

告辞马俊坡出来,他的几十箱蜜蜂嘤嘤嗡嗡围绕着蜂箱飞来飞去,具足诗情画意。我们欲走,马俊坡特特跑过来告诫我说:“我有说漏嘴的地方没有?要是有了,你可别写啊,尤其俺连长的,别叫俺连长来和我算账。”

我说:“你放心,刘连长若是看见了我写的这些,他还得来找你讨蜂蜜呢,因为他不知道他当年的通讯员现在是养蜂专家不是?”

他说:“好得吧。”

他的连长不知道他的通讯员现在是养蜂专家,可是谁又知道这个养蜂的老头年轻时曾是在剿匪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战士呢?子弹在耳边飞过,食指被子弹擦伤,帽子被子弹洞穿,裤裆处被子弹洞穿,枪托被子弹打掉,死神一次次与他擦身而过,若非他造化大,他现在会在哪里?马俊坡无疑又是一个英雄亦平凡、平凡亦英雄的活生生的例子。

所谓代代相传的铁血军魂,马俊坡不就是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军魂人物之一么?而且他就在我身边,还是我的战友,描写他们,还原历史,我有一种使命感,且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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