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征文｜常忆夜半深山汲水声

在历史洪流中，找寻祖国沧桑巨变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感受他们退伍不褪色、继续在各行各业发光发热的本真生活。这些有力量的故事既独属于他们个人，也属于这个伟大的时代，是以为记。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凤凰网历史联合小糊涂仙酒业发起致敬老兵系列专题节目，我们在寻访，也愿意听你说。

文/鲁钊

已经离开那个哨所二十年了，已经脱下戎装离队回乡十几年了，繁琐的工作、生活和应酬，许多事情已然淡漠，但有一件当年到某武警四中队一班采访的事，却在脑海清晰如昨，不曾忘怀，让我常忆战友，常忆那夜半深山汲水声。

那是2000年初夏的一天，我从省城太原先乘火车到黄土高原上守护千里铁路线的武警某支队机关，然后乘汽车到所属的四中队。四中队领导向我推荐了一班，一班单独执勤点守着太行山中的某座特大铁路隧道。

那时的交通甚为不便，我从省城坐7个小时火车到支队，从支队机关到中队坐5个多小时汽车，而中队到单独执勤点还需要两个多小时。尤其从支队到中队，再到执勤点，一半是山路，有几处还特别险，就像是削苹果一样，转过一个山头绕到另一个山头，山连山，山迭山，山环山，山旁是山，山上有山。汽车在飘带般的环山路上行进，把我们从这座山带进到那座山，努力地爬了上去，又慢慢地滑下来。接着又使劲地爬上去，再慢慢滑下来。一会儿爬上了山峰，低头看去，好象云雾缭绕在我们脚下。待会儿溜下了山谷，抬头上望，座座峰尖插入云霄。等到汽车再一次滑下了深深的山谷，天就基本黑了，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四中队一班段家岭隧道执勤点。

战士们正忙着执勤和工作，没有时间接受采访，我们在班里简单地吃点饭，就先休息。坐了一天车，尤其在山路上颠簸了几个小时，身体都快散架了，可是，真的躺了下来，却睡不着觉。并不是不累，而是不适应，“呜．．．．．．咣咣锵锵”，一会儿一列火车，南来北往，北上南下，呼啸声使人久久不能入眠。

已是深夜零点左右，我还是睡不着觉。在一列火车“轰轰隆隆”驶过，周围复归宁静之后，我才觉得深山的夜是那样的静谧、安详。突然，又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的铁器与石块的撞击声传来，轻盈地飘荡在这深深的山涧里，我感觉到声音是那么熟悉。对了，就像小时候在凌晨温暖的被窝里听到妈妈在院内井台边汲水的声音，那么温馨，可人，扣响了我久闭的心扉。到底是干什么？好奇心促使我披衣走出营房，循着声音，绕到营区后边，这儿是山谷的最深处，上面是悬崖峭壁，下临幽谷中一条夏天或者平时下雨才会有流水的季节河，现在已是初夏，在这幽涧背阴处竟然还残存着厚厚的坚冰，在夜里映着屋后的路灯闪着熠熠的光。在季节河的岸边，是一个小小的井台，有人还在忙碌，我借着光线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位战士正在用铁皮桶汲水。

“怎么深更半夜来打水？”我好奇地问。“白天打不上水嘛。”一个新战士回答我。“打不上水？”不可能，虽然这眼井出水量少，但供应一个班十来个战士吃水绝对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刚到执勤点时我亲眼见到村里老百姓络绎不绝地来打水。“怎么白天不打水呢？”我又一次疑惑地问。“对呀，就是因为白天让老百姓打水，我们才夜里来打水吃。”战士清清亮亮的告诉我。看到我更加疑惑的样子，另一位老战士如数家珍地向我介绍起来，“过去山坡上段家岭村里有两眼水井，还可以对付过去，现在气候变得十分干旱，这两年多来滴雨不下，两眼水井都已经先后干涸了。咱们部队驻在下边隧道口，方位低，井里一直有水，村里群众都来这儿挑水。现在村里有120户人家，500多口人，牛羊鸡猪等牲畜一千多头，都吃这一眼井水，水就不够了。为了照顾群众生活，班党小组专门召开会议，要求把方便让给群众，白天让群众打水；把困难留给自己，部队吃水到夜里汲。我们专门挖石担土给群众修了挑水的小道，每天还指定人员给村里6户孤寡老人、有呆傻子女生活困难的人家、一户残疾志愿军老战士送水．．．．．．”

两位战士的谈话，使我深为感触，又一次体味、理解了“子弟兵”的内涵。一阵清泠泠的山风吹来，我打了个冷战，却灵机一动，一付对联跳出了脑海：夜半深山汲水声，声声入耳；扶危济困助民事，事事在心。横批：卫士情怀！我知道，我的采访任务之外，又“捞”到了一条很大的“鱼”。后来，我所撰写的四中队拥政爱民的模范事迹，在军内外媒体发表，引起了广泛影响，这个中队成为“双拥”先进单位。

“视人民如父母，把驻地当故乡”，“急百姓所急，帮百姓所需”，无论时代如何发展，人民军队光荣传统高擎永不丢。哨所虽小，人数虽少，事迹微不足道，却如一滴水折射七彩阳光，体现出军人的质朴形象，英雄本色。

“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军民鱼水情是人民军队从胜利走向胜利的法宝。我为我的战友骄傲，我为我走近战友、宣传先进、弘扬英雄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