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成年人走了

5月23日，英国《泰晤士报》用一整版的篇幅报道，“英国首相特雷莎梅预计将于当地时间24日宣布辞职”。有媒体援引消息人士的话称，她将在5月24日再次向议会提交脱欧方案，这恐怕是她“最后的机会”。

就在1044天之前，2016年7月13日，特蕾莎·梅身穿阿曼达·维克利深蓝色海军连衣裙，脚踩醒目的豹纹鞋，在白金汉宫晋见了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随后白金汉宫发表声明说：“女王今晚接见了特蕾莎·梅议员阁下，并要求她组建新的政府。特蕾莎·梅阁下接受女王陛下的提议，行吻手礼，被任命为首相兼首席财政大臣。” 在那一刻，不知道已经任命过十三位首相的伊丽莎白女王有没有想起将近四十年前的一幕：任命撒切尔夫人为英国历史上第一位女首相。如今特蕾莎·梅成为撒切尔夫人之后英国第二位女首相。

特蕾莎是英国国教牧师家庭的女儿，遵守规则、顺从服务是她接受的教育强调的重点。特蕾莎·梅在脱欧的时候因为迟迟不表态，被首相一派指责为“潜艇梅”，她看清形势，最后才站在留欧一边，结果谁也没得罪，脱欧成功之后居然是她这个留欧派当上了首相。

特蕾莎·梅的上台来自英国脱欧公投的意外结果，这也始终是悬于她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英国漫长、复杂、昂贵的脱欧进程对国内经济和社会的冲击，随时都可能导致政治上的动荡乃至政府的下台。

2017年4月18日，特蕾莎·梅在唐宁街10号宣布将于6月8日举行新一轮大选，这一决定震惊了朝野。梅在上台之初曾经承诺2020年任期结束之前不举行大选，此次一反常态，据她自己的话说，是为了在脱欧的非常时期巩固自己“强大而稳定”的领导地位。6月9日，英国议会选举结果显示：特蕾莎·梅领导的保守党获得了650个席位中的318席，失去了此前议会中的绝对多数地位，尽管仍为议会第一大党，但不得不谋求与其他政党共同组建政府。6月9日上午10点，特蕾莎·梅在选举后发表公开讲话，明确表示自己无意辞职，保守党将寻求与北爱尔兰民主统一党建立联合政府。中午12点30分，特蕾莎·梅到白金汉宫觐见英国女王，女王同意她联合组阁。

提前大选的失败让特蕾莎·梅的处境更为艰难，她的脱欧计划连续遭到了三次否决。2018年12月10日，为了“不再继续分裂下议院”，特蕾莎·梅宣布将投票推迟，遭受众多批评。这些批评不仅来自党外，更来自党内的挑战者。48名保守党议员联署，要求对特蕾莎·梅发起不信任投票。2018年12月12日晚，英国保守党针对特雷莎·梅进行不信任投票，317名保守党代表中有117人投票支持让特雷莎·梅下台，未达到通过不信任动议所需的159票。200名保守党代表在表决中支持特蕾莎·梅。她有惊无险闯过不信任投票，将继续担任英国保守党党首和英国首相，一年之内地位不会再受到挑战。

两年之前，当特蕾莎·梅参与保守党党内初选的时候，她的对手们：外交大臣约翰逊、司法大臣迈克尔·戈夫、财政大臣乔治·奥斯本纷纷从脱欧公投中获益，但仍然表现得像一群哭着分糖的孩子，而不是能领导英国顺利脱离欧盟的成熟政治家。斯佩尔索恩的议员夸西·科沃腾以前支持约翰逊，他说：“我支持特蕾莎。我想要一个成年人。这是学生政治。”卫生大臣杰里米·亨特和商务大臣安娜·苏布赖现在也选择支持梅，安娜说：“也许我们受够这些小伙子的胡闹了。”

特蕾莎·梅确实不负众望，在脱欧的挑战时刻，她展现了一位政治家的成熟与大局观。以约翰逊为例，他和梅的关系可不怎么好。前者曾先斩后奏，希望从德国买几门水炮在骚乱中维持秩序。但这明明是当时的内政大臣特蕾莎的工作范围，两人从此不大对付。我们的内政大臣也是个记仇的主，一年之后还耿耿于怀地特意讽刺说：“上一次他和德国人打交道，带回来三门几乎全新的水炮。”然而当上首相不到半个小时，特蕾莎就任命约翰逊为外交大臣，这是政府中仅次于首相和内政大臣的第三重要的职位。新任外交大臣有点尴尬，更多的是意外之喜。

如今，这“最后一个成年人”也可能离开自己的位置了，脱欧迟迟不决，是她的能力问题，还是英国的这一抉择本来就有欠考虑？保守党内外和工党之前的几次挑战失败，是否证明英国政坛对谁能替代特蕾莎·梅、领导英国脱欧心中也无把握？

之前特蕾莎·梅在议会演讲时曾说如果她被迫下台，那么无论是谁成为新的首相，都将不得不面对“延迟甚至停止脱欧”的抉择。这个抉择远比自动辞职还是被逼下台要沉重得多。特蕾莎·梅当然知道当年撒切尔夫人的名言：“如果你想转弯就转，女士我绝不会转”，但她的首相之路和英国的脱欧之路一样，转与不转，都已经难有腾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