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意气风发少年郎
隋末天下一锅粥,如果要论谁是当时第一男主,李密一定当仁不让。
先从履历表简单了解一下他:
姓名:李密
性别:男
曾爷爷:西魏司徒李弼
爷爷:北周太保、魏国公李曜
爸爸:隋朝上柱国、蒲山公李宽
李密自己职位:隋炀帝左亲侍
时人推崇的四世三公家庭,就是李密家了。
▲电视剧《大运河》李密,黄日华饰
虽然李密自己只是隋炀帝身边一个贴身侍卫,他爹又死得早,但,李密官N代的特质丝毫没有折损,长得就很神气,连隋炀帝这种雄心壮志的人看了都不舒坦。有一次,李密正在站岗上班,隋炀帝路过看见,盯着打量了一会儿,就问身边的宇文述:“这黑脸小孩是谁?”
宇文述说:“就是已故的蒲山公的儿子呀。”
▲《隋唐演义》隋炀帝
隋炀帝估计看着心慌,赶紧下了逐客令:“这小破孩神情很不一样,别让他站门口了。”
皇帝让下班,宇文述又不好意思直接表达,只好委婉地去跟李密说:“小哥你看起来就是个聪明人,应该凭真才实干当个大官,在这里给陛下当门卫,还是屈才了啊。”
李密不知道自己是被赶了,还以为所有人都对自己寄予厚望,赶紧装病辞职,回家看书去了。自此以后,李密开始掉书袋,连出门坐在牛身上,都要把书挂在牛角,边颠簸着边看。
有一次,李密正骑牛看唱本走着,被越国公杨素看见,杨素爱惜后辈,尾随了一段路后,最终忍不住搭讪:“小哥哥哪里人,看的什么书呀?”
李密下牛恭恭敬敬地回答:“我在看《汉书·项羽传》。”
于是,俩人一路叽叽喳喳地聊了会儿天,杨素觉得,小小年纪能读项羽传,那必定是人才呀,家里儿子都比不上,回家就叫儿子们向隔壁小李多学习。
这是李密首次亮相历史舞台,当时的一堆政治老手,都对他下了评论。
▲电视剧《大运河》隋炀帝,吴启华饰
隋炀帝说:“个小兒视瞻异常。”
宇文述说:“弟聪令如此。”
杨素说:“吾观李密识度,汝等不及。”
除了宇文述的话可能存在辞退人说好话的水分,其他这些朝政一把手,都认为他必定会大有出息。
那么,李密下一次亮相,该是怎么闪亮登场?
2.遇上对的人
李密第二次登场,是在大业九年,这会儿,隋炀帝的天下已经迎来了一波又一波杀气腾腾的造反团体。越国公杨素也已经因为隋炀帝多次催命,杜绝吃药而死。杨素大儿子杨玄感趁隋炀帝第二次征讨高句丽,也扯了造反大旗。
▲《红拂女》中的吸血鬼,哦不,是杨玄感
当初杨素跟儿子们说过,李密是他们拍马也追不上的人,于是,杨玄感经常去找密哥玩,把他当作自己的智囊。准备造反时候,杨玄感又找到李密,请他从大局着手,谋划怎么行动。
李密还是当年的意气风发,一开口,给了杨玄感上中下三策。
上策:皇帝在辽东打仗,距离幽州(北京)也有千里地,你应该赶紧先占据蓟州(天津),把中间切断。这样,皇帝前面有高句丽,后面也回不来,过不了多久,粮草一用光,他底下那些人就会来投降。压根就不用开战。
中策:不管其他地方,先去占据有钱的关中,关中只有一个不足一提的守将,把他搞定了,咱们在长安占据地理优势,也完全可以打赢。
下策:从距离最近来看,去东都洛阳,不过洛阳天下之中,占据了那,只是有钱,仗打不打得赢不确定。
▲《隋唐英雄》李密,杨洪武饰
杨玄感听完以后,觉得李密提出的下策才是上策,因为,虽然长安还是首都,但当下关中基本没多少大人物,大官的家属都在东都洛阳,应该先拿下洛阳,有头有脸有影响力的人,还不赶紧跟我们结盟了?于是,杨玄感着手去占了洛阳。
最后,杨玄感的叛乱先扬后抑,很快队伍就散了,李密也被抓,变成阶下囚,用钱推磨以后,又从朝廷通缉犯,到四处乱窜。隐姓埋名当了一阵子农村教师,又投靠过其他武装起义,都不理想。最终,李密在瓦岗寨终于遇到了最好的兄弟,翟让。
▲《隋唐演义》翟让,牟凤彬(蒙丹)饰
翟让是个起义头子,聚集了一万多号人,李密到了以后,翟让佩服李密的才华,基本指哪儿打哪儿,小寨子也从一开始的小型农民起义,各处兼并,变成了有影响力的大集体。于是,终于遇到了中央军来“剿匪”。
隋朝将领叫张须陀,准备来收拾翟让的势力,之前翟让也和张须陀交过手,这帮小型集团,无论是军事素养还是战斗器械等设备,都不如中央的正规军,吃了很多亏。所以,一听说张须陀又来了,翟让吓得就想遁走。李密胸有成竹,拦着翟让喊“老哥莫慌”,简单的兵法一祭出,中央军吃瘪,张须陀被当场斩首。
翟让骨子里还是没文化的老农民,对李密佩服到五体投地,立刻划拨了一支军队,让李密也当上了小领导。有了革命基础,李密雄心再次扩散,劝翟让应该先去占据洛阳的兴洛仓,把粮食分发给贫苦大众,收割民心,最后和隋帝一较高下。
翟让很有自知之明,连忙推辞:“我一个老农民,声望也不够,如果你想打,你就去吧,我带着我的人全部支持你。”
结果,如李密所料,攻下了兴洛仓,百姓们几十万地涌入洛阳拿粮食,人心也全部归附了瓦岗军。隋朝派在洛阳驻守的越王杨侗连忙带上两万五千人平叛,李密也一举击败,一时间声名完全盖过了江河日下的隋朝杨氏。
翟让是实心实意的人,知道瓦岗寨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发展,都靠李密带领,于是,翟让主动退居二线,请李密当大家的首领,称魏公。李密也当仁不让地成了老大,连翟让的郡公,都是李密分封的。
随着瓦岗寨的声名鹊起,周围不少农民起义军都跑来投靠,俨然已经是天下归心的趋势。
李密心里也感激翟让,如果不是他收留和信任,自己根本到不了这一步。而翟让也很容易满足,如他这类百姓造反,最初也只是求条活路,有了一定的基础,也只是想要富贵,至于其他更大的权力和责任,他也不想担当。于是,俩人各取所需,各得其乐。
▲《隋唐演义》李密,吴卓翰饰
瓦岗寨形式大好后,李密深知收服天下不能光靠武力,所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现在,是时候让文的这一套出来给大家讲道理了。李密派人提笔写了一封长软文,给天下宣布了隋炀帝的十条大罪。文章引经据典,力陈隋朝暴政,罄竹难书,又把自己的行为说成是成汤革命,武王伐纣一样的正义,眼看着,他们已经是朝廷做派,吊民伐罪了。
3.一路白眼狼到底
正当局势顺风顺水的时候,瓦岗军内部终于出现分歧了。翟让是把位子让出去了,但最初跟在身边的一批底下人不甘心。当初大家一起共患难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处境,那是没得话说,如今眼看着或许有大富大贵的机会,如果首领是李密,他们这一帮人,无论如何也没法跟李密的亲兵比功劳,届时论功行赏,恐怕只能靠边站,这哪能让人服气?
于是,底下的人开始劝翟让把权力抢回来。翟让的哥哥翟宽也表示:“你自己不想当皇帝,你交给我啊,干嘛让给别人。”
翟让倒是没想那么多,哈哈大笑,只是劝大家淡定。心想,李密占了那么多地方,也没算亏待咱呀。虽然当了下属,可他的位子都是自己让出去的,他还敢不爱重翟家一派人吗?
不过,尽管翟让没什么心思,但翟家人的谈话内容,早就被报告给了李密。
而且,俩人潜在的矛盾,也并不是这时候才起来的。
虽说翟让是个心胸宽广,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一辈子的想法,也就是当个土财主,有钱有闲,还不用冲锋在最前面。可是,差就差在爱钱方面。
瓦岗军声名显赫后,不仅各路农民起义军来投,隋朝中央的官员也有不少带上家底来投奔的。李密对投靠来的人自然是好好招待,封官许愿,但在翟让看来,这些都是曾经的剥削阶级,是阶级敌人,他们带了那么多金银珠宝来,不抢一批岂不是很对不起农民兄弟们?
于是,当有个叫崔世枢的人来投,翟让二话不说把人拦住:“想加入我们,把钱交出来,不给的话,嘿嘿嘿……用刑。”
崔世枢人都傻了,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这还怎么待?
而李密知道后也很尴尬,这和他一贯包容的政策完全不符啊。等于说,有翟让在,他就始终可以“为所欲为”,李密也很难真的“秉公办理”。
▲《隋唐演义》李密,吴卓翰饰
除此之外,翟让还干了不少让李密觉得很难办的事,为了怕他们最终要作出“夺权”的事,政治觉悟更高的李密迅速下定决心,先下手为强。
于是,在一次请客吃饭的过程中,翟让全家被杀,军队也悉数被李密收纳。
这,就让看客忍不住骂一声“卧槽”了。虽然,李密作出这一步,有他自己的立场和理由。当然,两个曾经肝胆相照的人把路走成这样,最关键的其实在于,施与方和接受方的计算方式不同。
施与的人永远觉得自己是恩人,心里始终会惦记,没有我就没有你的今天。
而接受方则认为,我欠你的,早几百年前还清了,现在对你还不错,只是咱俩没啥翻脸的必要,如果你再胡作非为,别怪我不客气。
于是,翟让继续以大大咧咧的态度对待李密和他手下一系列人,并不像其他投靠者、追随者一样,认真地把李密当大哥。尽管他心里佩服李密的智谋,但内心的设定中,李密依然是当初自己收留的人,在自己面前,遇到事给点面子,叫一声“老大哥”也不难为他吧。
而李密深感为难到要爆炸。特别是翟让这种自居恩人的态度,让他很不爽,始终要矮人一截,久而久之,从感激,也就变成了压力,最终成为了障碍。
这种不对等的心理认知,造成了翟让和李密内心的种种化学反应,从而激化出各种忍不了的矛盾。尽管,翟让到死都没觉察出,这是他俩的矛盾,是李密单方面宣布,这种“一国二主”的矛盾模式,不适合公司发展。
也因此,李密自此担上了“白眼狼”的称号。
而再之后,杀了翟让的李密好像透支了好运,在洛阳和中央军干了一架,又和洛阳男二王世充干了一架,元气大伤,落败而逃,手下人大部分都投靠了王世充,李密只好狼狈投奔了在关中差不多立定脚跟的李渊。
▲《贞观之治》李渊,马精武饰
面对投诚者,李渊大多都会大手一挥给个高封赏,对李密也没例外,还附送表妹独孤氏。但,最终李密还是再次叛唐,半道上被人杀死。
由此,李密又得了个“养不熟”的评价,乍一看确实如此,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走造反寻死这条路。可仔细一想,以李密的才情,不愿屈居于李渊之下,是必然的。
早在李渊起兵时,李密的瓦岗军已经声势浩大了,李渊怕李密分兵对付自己,还曾扮猪吃老虎,亲自写信给李密自称队友,让他别开枪。信里李渊不仅说自己是队友,还声称自己是来辅佐魏公的,高帽子如百货楼里的西装,一套一套的,一会儿“当今为牧,非子而谁!”一会儿“唯弟早膺图箓,以宁兆民!”
当年意气风发的李密还在信里和比自己大16岁的李渊称兄道弟,早就把他看作是自己的下属同盟军了,如今不得已投靠自己都看不上的人,怎么能憋屈地待下去呢?
换了谁,也难以做到吧!
当年那些见过他英姿和壮志的人,如今俱为尘土,于是,在白纸黑字的史书上,他留给世人的单薄印象,就只有负面的“心胸不够”“白眼狼”等评价了。
大梁如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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