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化历史研究】慈善会减少地区不平等吗？

原标题:【量化历史研究】慈善会减少地区不平等吗？

本文为“量化历史研究”第291 篇推送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不平等和慈善捐赠之间的关系对于理解美国经济的发展以及收入分配问题至关重要。数据显示，20世纪初美国的经济不平等程度高于20世纪中叶，不断恶化。人们普遍认为慈善事业有助于缓解经济不平等，但事实却与之相悖。

二战结束以来，不平等程度较世界大战期间降低，非营利组织和慈善机构的经济份额却增加了两倍，不平等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不平等，支付率始终较低。本文进一步研究了收入不平等与慈善之间的关系，发现在一定的税制下二者均呈负相关关系，慈善捐赠将增强各地区不平等的差异，并且慈善制度具有高度的路径依赖性。

作者首先呈现了一些捐赠和税收数据的基本特征，如图1和图2所示。前0.01%、前0.1%和前1%富人的捐赠-收入比都遵循类似的变化，如图1。其中，前0.01%富人的捐赠变化特别显著，从大萧条期间的不到4％上升到20世纪60年代的不到20％，然后迅速下降直到90年代，之后捐赠开始稳步上升。

图1  高收入者的慈善-收入比

税率随时间发生了很大变化，可能对不平等和慈善行为具有重要影响。图2比较了前0.1％富人的捐赠-收入比与捐赠的税收成本。两次世界大战期间，边际税率较低，富人捐赠较少。战争期间税率上升，50年代起捐赠逐渐增加，1960-1985年间出现慈善行为高潮，此时边际税率也较高。1986年税改后，税率大大降低，捐赠下降，90年代末又逐渐上升。

图2  慈善与税率（前0.1%的富人）

作者接着使用计量模型深入分析慈善、不平等和税收之间的关系。首先，作者采用简单的时间序列回归检验捐赠和不平等间的关系。对前1％、0.1％和0.01％的富人样本分组进行回归，发现不平等和捐赠都为显著负相关关系，相关系数分别为-0.44、-0.75和-0.98。对于越富有的人，二者的相互作用越强。

其次，考虑到图1中最富有的前0.01%的人群变化十分显著，作者猜测不平等与慈善的关系可能是高收入家庭中收入和税收变化的副产品，因此使用面板数据来验证二者关系的稳健性，从而能够控制收入和税收的变化。作者还考虑了其他控制变量，如许多家庭为了应对预期的税率变化而转移了部分捐赠，因此控制了前后两年的边际税率差异等。结果表明，高收入者的不平等和捐赠之间为显著负相关，不平等增加1％，捐赠减少0.24至0.44个单位。

最后，作者进一步使用个人微观的横截面数据进行分析。样本区间为1977-2012年，当时边际税率下降，不平等趋势加重。回归结果与面板数据一致，不平等与捐赠显著负相关。模型还纳入了多样的税收与人口变量，发现不平等与捐赠之间的关系受到收入和税收的非线性影响，其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复杂的行为机制。

过去100年间，美国各州的收入不平等和慈善捐赠差异很大，因此作者还探讨了各地不平等的差异是否与低捐赠率有关。结果显示，慈善行为促进了各州不平等的差异，且按州人口比例加权比没有加权时二者的相关性更强。此外，对于前1%的富人样本结果不具显著性，而前0.01％和前0.1％具有显著性，因此对于各州，不平等差异与慈善的关系仅适用于富裕程度更高的群体。尽管州级数据有一些缺点，但至少表明，二者的关系并不是由时间上的巧合所致。

研究结果表明，慈善捐赠与不平等具有负相关关系，但并不能说明是因果关系，它只能表明不平等并不会促进慈善行为的增加。那么，二者呈负相关关系的这种“巧合”又是如何出现的呢？作者通过一系列实验否定了一些因素，同时也提出了一些可能的解释。例如，作者以加拿大作为对照组进行分析，两国的税制差异巨大，但两国的收入分配结构相同，以此证明美国的税收制度并非推动慈善的重要因素。又如，将高收入人群的收入分为劳动力和非劳动力来源，以检验收入类型的变化是否推动慈善事业，结果并没有改变不平等系数的正负性。此外，作者还排除了避税、时间段的特殊性、数据处理方法等因素。

事实上，从行为经济学和心理学的角度可以提出一种可能性，即慈善者与社会之间的“社会距离”会随着收入不平等的增加而恶化，这导致了在不平等增加时富人的慈善减少。一项研究表明，慈善者做出捐赠决策时的大脑信息处理过程会受到慈善者社会经济地位的影响。当收入差异较大时，富人的价值观、生活习惯等与其他人大不相同，收入对慈善的正效应会因“社会距离”的拉大而削弱。

此外，慈善是具有路径依赖的，它对社会的影响是持久的。所有主要非营利慈善组织的基金增长率往往都超过其支付率。图3比较了各州非营利慈善组织支出与人均慈善捐款。A图比较了2013年各州人均捐款与慈善组织的支出，二者关系微弱。这与B图形成鲜明对比，B图比较了2013年的慈善组织支出与1917年的人均捐款，二者呈显著正相关。1917年的人均捐款解释了96年后慈善支出变化的30％。

图3  慈善捐赠的长期变化（州级）：非盈利慈善组织支出与个人捐赠

总之，慈善事业不一定减少不平等，而是可能与各地区的不平等正相关。一个世纪前慈善事业更发达的地方今天拥有更高水平的便利设施，且很可能会无限期地具有这一优势。越平等的地方慈善捐赠越多，而今天捐赠更多的地方、未来也会得到更多，因此未来这些地方也将受到更大的非营利性支出的影响。

文献来源: Nicolas. J. D. Inequality and philanthropy: High-income giv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1917-2012 [J]. Explorations in Economic History, 2018, (70): 25-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