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化历史研究】寻找失踪的“穷人”：前工业时代的“进化优势”与贫困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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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前工业时代的社会生活水平往往因战争和流行病而有着巨大波动，但人们普遍认为，此时的社会贫困发生率很高。如表1所示，该表包含了不同时期的多位学者关于英格兰及威尔士地区社会结构的统计数据及其修正结果。表中数据显示，在1688 年，约有一半家庭（修正前后分别为59.6%及48.2%）的平均收入低于该地区平均家庭收入的50%。

表1 前工业时代（1688年）英格兰社会收入结构表及其修正数据

在惊人的贫富差距和贫困率之外，前工业时代的另一个重要社会特征在于富裕人群所拥有的生物学“进化优势”，即富人较之于穷人能拥有更多的后代。如图1所示，有学者将1500-1779年间的英格兰地区家庭按照家庭收入进行三等分。每名来自最高收入家庭的妇女平均拥有4.1个子女，而来自最低收入家庭的妇女则平均拥有2.8个子女。

图1 根据家庭收入进行三等分的英格兰家庭净生育率

这种“进化优势”的存在也为贫困率的测量带来了困扰，即贫困群体因恶劣生活环境等种种原因可能会导致其拥有更低的生育率及更高的死亡率。这些未出生或过早死亡而未被纳入统计范围的“失踪的穷人”可能会使前工业时代贫困率的原有测量出现偏差。

因此，Lefebvre, Mathieu 等在Counting the missing poor in pre-industrial societies一文中通过构建一般模型与参数校准，并将前工业时代非贫困群体、相对贫困群体所拥有的生存优势扩展至生育率优势及死亡率优势，探讨了该“进化优势”及跨代选择偏差对于长期贫困率测量的影响。

为衡量生物学意义上的“进化优势”，也就是出身非贫困家庭的存活儿童数量与贫困家庭的存活儿童数量之间的比例优势，作者首先构建了一个简化的贫困率测量模型，将非贫困人群相对于贫困人群的“进化优势”以参数μ表示(μ>1），同时引入生育率、死亡率和社会阶层流动性三方面参数，用以表达前工业化社会的人口动态结构。基于该矩阵模型的推导结果，作者发现，与预期结果不同，长期贫困率完全取决于前述“进化优势”及社会阶层流动性特征。当社会阶层向下的流动性较低时，非贫困人群相较于贫困人群的“进化优势”的提高有助于降低长期贫困率的水平；而当社会阶层向下的流动性较高时，较强的进化优势反而会导致长期贫困率的上升。

接下来，为了量化代际背景下缺失的贫困偏差，作者将参数μ假定为1，即在不存在“进化优势”的条件下，使用经过经验校准的前述参数，通过计算得出此时的长期贫困率，并与实际长期贫困率进行了比较。作者发现，当社会阶层向下的流动性较高时，不存在“进化优势”的假定条件并不会增加实际测得的长期贫困率，反而会减少长期贫困率。即非贫困人群相对于贫困人群所拥有的“进化优势”在社会阶层向下的流动性较高时，可以导致测得的长期贫困率的上升。图2中，作者使用 mn 的数值衡量社会阶层向下的流动性，并分别在不同参数值下经计算得出假定长期贫困率与实际长期贫困率（从上至下的实际贫困率依次为24.2%、36.2%及48.2%）的对比。

图2 不同的实际贫困率下工业革命前英格兰地区人口贫困率与无“进化优势”条件下贫困率的对比

为验证该结果的稳健性，作者使用了18世纪法国的社会结构数据进行了计算，所得结果与英国类似，支持了对前述英国社会长期贫困率的研究结论（如图3所示）。此外，作者同时发现，在使用不同参数校准值的计算结果中，法国社会在无“进化优势”的假定条件下测得的长期贫困率与实际长期贫困率之间的差异均小于英国。这可能说明了现实中法国非贫困人群相较于贫困人群所拥有的“进化优势”较小。

图 3 不同假定实际贫困率下工业革命前法国实际人口贫困率与无“进化优势”条件下贫困率的对比

前工业时代社会的特点是贫困普遍存在，同时非贫困人群相对于贫困人群具有“进化优势”。因此，贫困率可能未被正确地进行测量，同时这种“进化优势”在代际间所产生的累积效应可能会对贫困率的测量产生巨大的影响。针对这种情况，该文通过构建贫困与非贫困人群的数学模型，引入死亡率、生育率和社会流动性等参数，对前工业化社会可能存在的贫困率偏差进行了探讨。

该文的主要发现是，非贫困人群所拥有的“进化优势”并不一定会使测得的长期贫困率低于实际贫困率。在某些情况下，还可能导致其高于实际贫困率。当社会阶层向下的流动性较高时，后一种情况尤其可能出现。这些结果不仅凸显了衡量和比较前工业时代真实贫困率的困难，同时也表明进化的力量不一定足以产生繁荣。学者们需要进一步探索以更精确地量化“进化优势”在长期经济发展过程中所发挥的复杂作用。

轮值主编：熊金武 责任编辑：彭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