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造时势：欧洲君主能力对国家治理的影响

亨利八世

领导人与国运之间的关系存在两种对立的观点。一方认为，历史由英雄创造，如卡莱尔所说“世界历史只是伟人们的传记”。另一方则断言，领导人行为具有历史必然性。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中将领导人视为“历史的奴隶”。马克思曾有名言“人创造历史，但是他们不能随心所欲地创造历史”。马克思的好友恩格斯认为“如果没有拿破仑，也会有另一个人扮演他的角色”。那么，到底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Ottinger和Voigtländer的最新论文通过欧洲君主史的量化研究，在个人与历史的关联研究上迈出大步，首次发现统治者的能力（智力）对于国力产生显著影响。

1906年MIT的生物学家Woods对欧洲君主的能力进行了赋值，1913年又将数据进一步扩充。Woods的数据成为研究者量化分析的基础。研究所用样本来自公元900-1800年的13个欧洲君主国。除了量化君主能力，研究者使用两种指标来测度国力，分别是Woods提供的国家表现（state performance）以及国家领土扩张。数据分析结果表明，当统治者能力上升1个标准差，国家表现指数上升0.7个标准差，领土扩张10%。

不仅如此，统治者个人能力的作用大小取决于统治者权力所受到的约束。当统治者权力无边时，其能力对于国家的影响显著，而受到议会等制度制衡下的统治者个人能力对于国家几乎没有影响（图1）。研究者还考虑了君主年幼时期由他人摄政、外国入侵占领、君主统治多个国家的情况，并调整Woods的编码方式，使用多种回归模型和聚类标准，以上的操作更加强本文的结论：统治者的个人能力的确影响国力。

图1 君主能力对于各国国力的边际效应。其中红色代表的分别是1600年前的英格兰和1600年之后的英格兰，后者已经实现议会对君主的约束，与此同时君主能力的影响也降低

由于研究主要采用Woods提供的指标测度君主能力，存在这样的可能：Woods根据国力反向推测君主的能力。为了进一步明确因果关系，研究者利用欧洲的王室继承制度和近亲结合的史实，设计了巧妙的识别方法。中世纪到近代早期的欧洲普遍实行长子继承制。因此，统治者的能力与其能否继位无关。

为了保存王族高贵的血统，王室之间近亲结合十分常见（图2）。近亲结合导致相当数量的统治者智力不高。研究者构建了所有统治者的近交系数（coefficient of inbreeding）。近交系数是指出现同质基因的概率，在0~100（%）之间。近交系数越大代表同质基因越多，祖先越接近。使用近交系数作为回归分析的工具变量之后，发现近交系数显著降低君主的能力，君主能力又对国力产生直接影响。

图2 西班牙卡洛斯二世的祖先，可以发现无论是其父系还是母系都可以追溯到卡斯蒂利亚的菲利普和胡安娜

总的来看，本文的研究不论在数据收集还是实证分析上都有很大贡献，不但首次对于个人影响历史提供了实证支持，而且是第一篇使用因果识别考察近代早期欧洲统治者重要性的研究。今日欧洲国家格局的形成，至少部分来自于中世纪统治者的个人能力。欧洲王室近亲结合在18-19世纪变得尤为严重，同时期以英国为代表的议会制国家兴起，两者的共时性中可能存在一个意想不到的联系：议会保护国家免于来自近亲结合统治者的伤害。

轮值主编：何石军 责任编辑：彭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