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为什么帮助阿富汗从伊朗出海？

NO.290 作者/云端泰迪熊

横亘在阿富汗中部的兴都库什山，波斯语即杀死印度人，决定了印度人不能不将目光注视到这里，上千年的麻烦制造基本上都是从这里开始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印度不遗余力的大力笼络阿富汗和伊朗，以求将其影响力扩张到这一区域。

制图/傲慢的上校 漫画/听风者 配图/大尾巴熊

历史上的阿富汗曾经也有属于自己的出海口。从地理上来看，阿富汗北方是卡拉库姆沙漠，与中亚的游牧者隔离，西部是卡维尔盐漠和卢特荒漠，与波斯核心地区扎格罗斯山脉相远离，东方则是印度沙漠和克什米尔高原，与印度教核心区域恒河流域相分离。

环顾四周，阿富汗出海口的地缘突破，在于南方的俾路支斯坦和东南的印度河河谷地区。俾路支斯坦是年降水不足100mm的贫瘠山区，恶劣的环境使得长期难以有人注视，印度河河谷是富饶的地区，然在一波波的入侵者侵略下，力量过于分散。

俾路支巴伊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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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Wikimedia Commons

作为内陆的阿富汗斯坦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是混乱无序的地区，处于中亚、南亚和西亚旋转门的位置，让他们多次掩藏在周边强权的阴影中，被一波波的征服，杀戮和毁灭的阴霾所笼罩。

阿富汗历史上也有出海口

然而18世纪随着萨法维帝国和莫卧尔帝国的相继衰落，阿富汗人从群山万壑中冲了出来，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王国，随之将影响力辐射扩张到了呼罗珊，旁遮普，信德和俾路支地区，自然也就成为了临海国家，虽然在当时海洋意识对于他们游牧者来说不太重要。

庞大如莫卧尔帝国也难免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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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shutterstock

1747年重建波斯帝国的纳迪尔沙遇刺，其手下阿富汗裔军官艾哈迈德沙•杜兰尼逃亡坎大哈，在当地部落贵族和波斯官员的支持下，建立了杜兰尼王朝。艾哈迈德沙•杜兰尼在位期间，能征善战，两陷德里，并在第三次帕尼帕特战役大败马拉塔帝国。

艾哈迈德沙•杜兰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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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盛时期的杜兰尼王朝西起马什哈德，东到德里附近，北越兴都库什山，南到印度洋，第一次以阿富汗国家的身份展露出来，奠定了现代阿富汗国家的基础 （此前的汉达基王朝更像是波斯帝国的参与者，而非阿富汗国家的奠基者） 。

艾哈迈德•杜兰尼去世后，王朝从巅峰逐步走向了衰弱，在王位继承和频繁内战中一步步分裂成为5个部分。与此同时，阿富汗人的时间窗口开始闭合上了。俄罗斯帝国对于出海口的渴望是与生俱来的，彼得大帝曾想将俄罗斯的边界扩张到地中海和印度洋去，而侵略印度的英国则是想维护英国王冠上的宝石———英属印度的利益，决定建立科学边界，即从传统边界的印度河谷，扩展到天然边界的兴都库什山和喜马拉雅山的分水岭上。

英俄两国的大博弈，夹在中间的阿富汗不幸作为了棋盘。阿富汗人英勇无畏的反击外来侵略者，并获得了成功，保持了国家的独立，但国土面积还是缩水了将近一半，丧失了大量传统疆域和利益。第一次阿富汗战争，冒进的英国军队全军覆灭，仅一名军医逃回英属印度的贾拉拉巴德要塞，第二次战争，冒进的英军又以接连失败而后撤，然而狡诈的英国人通过扶植阿卜杜拉•拉赫曼国王的方式逐步控制了阿富汗的内政外交，“智慧”的对“马蜂窝”一步步的加强了控制。

在英（狮子）俄（巨熊）之间的阿富汗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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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0年英国人通过强加于阿富汗人的《甘达马克条约》，获得了大量前沿土地，初步落实了大博弈战略需求。1893年英属印度外务秘书杜兰德奉命到喀布尔，与拉赫曼国王共同商议阿富汗与英属印度的边界，最终结果又是自然而然提前写好的，阿富汗人只能乖乖接受。

弗雷德里克·罗伯茨爵士在查拉西亚战役

中击败了阿富汗军队，并占领喀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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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地图上一条短短的杜兰德线，阿富汗与巴基斯坦长达1300公里的边界就此确定了下来，将近一半多的阿富汗人变成了英属印度的臣民，无数的的村庄、土地、人口、部落和城市被一切为二，阿富汗从文本上丧失了南方传统的土地，随之丧失了出海口。

英军占领喀布尔时缴获的阿富汗火炮，

大部分是俄国售卖的便宜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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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强加于阿富汗人头上的不平等条约，历届阿富汗政府基本都不予以承认，历届19个政府中只有区区4个承认。当英国人准备撤离英属印度的时候，阿富汗人曾经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为了避免未来可能发生争议，原先被英国吞并的前阿富汗领土，应该给予当地居民自由选择的机会，他们可以选择加入阿富汗或独立，如果是后者，阿富汗政府给予承认”。英国人以强硬的态度予以拒绝，充分发挥了搅屎棍帝国的本领。杜兰德线的建立是搅屎棍英国的本能，彻底给这个地区埋下了随时可能爆炸的地雷。

为什么要从伊朗获得出海口

没有秩序的自由，是狼吃人的自由，在“自由、平等、团结”的背后，另有一套“正义、发展、秩序”。伊朗虽然看起来不太稳定，但相对于巴基斯坦境内的无序和阿富汗境内的失序，还是值得肯定的。亨廷顿曾经说过， “人当然可以有秩序而无自由，但不能有自由而无秩序” ，三国国家构建上的成败由此可见一斑。

英国人从南亚次大陆撤退之后，英属印度分裂成为了两个国家———印度和巴基斯坦，各自继承了英国人在南亚的外交战略政策和传统地缘格局。巴基斯坦是一个没有传统认同的国家，而通过人为捏造的方式，不断强化国家认同这根纽带而形成的共同体。

国家层面上不断强化伊斯兰教认同，对于四周地区进行辐射和渗透，然而这种方式反过来又反噬了巴基斯坦本身。其亲自和美国联手制造的麻烦，不但在阿富汗茁壮成长，还越过了纸糊般的两国边界，成为了生长在其身体上的毒瘤。因此阿富汗最好的出海港口，理论上在于从开伯尔河谷一路南下印度河谷地区，然普什图尼斯坦的形势过于复杂，不仅大大小小的军阀和各种组织，使得外部性成本问题过于严重，就连美军通过，买路费也得照交不误。

强龙难压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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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巴列维白色革命以来，伊朗的东部地区也随之动荡不安，库尔德人和俾路支人曾长期对抗德黑兰，即使如此，相对于巴基斯坦对于西部两地的难以控制，伊朗算是基本上稳定住了局势，只集中在经济领域，如走私问题等。波斯主体民族波斯人占61%，没有特别高的人口优势，但以十二伊玛目什叶派为国家意识形态，什叶派占国民比例高达90%，从而牢牢的控制住了国内绝大部分的地区局势。

当然枪杆子也抓得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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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东方问题主要是库尔德人和俾路支人，总体来说也比较温和，他们的主体诉求不是民族主义和分裂运动，而是逊尼派圣战萨拉菲运动。因其手段主要以恐怖袭击为主，很难获得当地民众认同。同时他们激进的宗教主张，对于当地人口占比很大的什叶派同族很难产生吸引力。伊朗境内的恐怖组织主要以Jundallah （真主士兵组织） 为主，截止目前小打小闹，尚不能对于社会秩序造成重大影响。

在中东宗教问题也是大多数少数族群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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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的核心地区是西部的扎格罗斯山脉两侧的河谷和平原，那里有农田和石油，有工厂和港口，国家腹地的荒漠隔开了东西之间的联系，对于国家认同和经济发展是个大问题。随着现代化问题先于现代化发展扩散到落后地区，大多数传统价值和社会规范都将濒于瓦解，旧有的控制方法也很难再稳定社会了，培养新的国家认同势在必行。加强和未来经济大国印度的合作，修建港口和公路，完成基础设施建设，这是伊朗近来的必然选择，毕竟“发展才是硬道理”。

还是必须条条大路通德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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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人的野望与现实需求

横亘在阿富汗中部的兴都库什山 （هندوکش） ，波斯语即杀死印度人，决定了印度人不能不将目光注视到这里，上千年的入侵与麻烦制造者基本上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从古代的波斯人入侵一直到现在的恐怖组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基于这一点战略目标，印度不遗余力的大力笼络阿富汗和伊朗，以求将其影响力扩张到这一区域。

越过山口，就是世代老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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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人有其独特的外交政策与战略思维，并不与欧美一致。目前来说印度外交方向的两大问题，一是印度希望将印度洋变成印度的洋，然而美国人在印度洋中部的迪戈加西亚军事基地和笼络世仇巴基斯坦，让印度如鲠在喉；二是中国的世界工厂生产能力和一带一路的必然发展，在经济上对于印度是一个挑战，印度渴望将其世界办公室变成世界工厂，解决国内日趋严重的就业问题和经济的快速发展问题。

没有就业，这么多张嘴怎么喂得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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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印度主导，与伊朗、阿富汗共同开辟绕过巴基斯坦，将三国和其他国家连接起来的新路线，是印度与二国友好发展关系上的一个小目标，也是印度战略野望道路上的一大步。

战略考虑下的直接背景，是美国人正在逐步撤出阿富汗，却没有在当地建立一个良好的秩序。美国自身有着“东西两大洋，南北无强国”的天然优势，很难冲击到美国本土，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三国却必须应对美军撤离后真空状态可能带来的冲击。普什图尼斯坦的广大区域，如果相应的秩序维护，很容易变成一个高压锅，不断向外输出恐怖分子。现代化的国家概念尚未进入，画在地图上的边界只是纸糊的边界，短时间内印度必须重视这种潜在的威胁。

还要扶持亲美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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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目的下的贸易输出，则是为了与中国经济进行竞争。随着中国投在在缅甸、孟加拉、斯里兰卡、巴基斯坦这些南亚文化圈，以及中国投资在非洲、中东这些印度侨民比较多的地区展开，印度多次阻挠中国的投资计划，比如斯里兰卡汉班托塔港港口租借问题。

斯里兰卡汉班托塔港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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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中国在巴基斯坦获得瓜达尔港，印度对于伊朗的恰巴哈尔港兴趣越来越浓重。作为深水港的恰巴哈尔距离瓜达尔港72公里，可停靠10万吨级至12万吨级超大型集装箱船，总吞吐量可达8000万吨。印度可以直接绕过巴基斯坦，经过此港将有效连接印度与中亚、西亚乃至于与东欧和俄国的经济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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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为止，经过莫迪的劳工政策改革，税务政策改革，土地政策改革等等，印度实现了经济上的高速增长，印人党将莫迪在古吉拉特邦发展经济的经验带到了全国并加以改良推广，未来的印度经济发展需要更加广阔的消费市场和原材料产地。例如印度的电子制造业，国大党从2009到2014年仅仅建了2个工厂，手机产能6000万，出口2亿美元，经过莫迪的改革，2019年印度工厂超过200家，手机不仅能够自给自足，还能向外出口4000万手机，出口超过46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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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制造业的持续发力，使得印度对于自身独特的经济利益与国家利益，有着不同于欧美国家的想法。当伊核危机爆发的时候，作为伊朗的第二大能源出口国，印度曾不顾美国制裁，顶住川普政府的压力持续购买伊朗石油。

当美国在阿富汗破坏的时候，印度人通过贸易占据了当地的主要市场，2017年阿富汗56%的出口贸易额是与印度做的，新阿富汗议会大厦、赫拉特省萨尔玛大坝和通往伊朗恰赫巴哈尔港的道路等皆由印度人投资建设。

被塔利班破坏的议会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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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开始，由印度和多国签订的“南北交通运输走廊”协议，在莫迪手中重新启动，恰巴哈尔港的建设、连接伊朗与阿富汗的道路以及预计快完工的铁路，将会使得印度通过伊朗和阿富汗获得一个更大的市场，使得中亚、东欧和中东、南亚快速而廉价的链接一起，经贸和运输形成交汇，促进区域内部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交往，共同维护各自的利益。

阿富汗总统加尼与印度总理莫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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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合力，出海口的大饼

恰巴哈尔港的纸面意义看起来不错，万里长征迈出了第一步，然而第二步、第三步不知道怎么走了，实际中的问题远远超乎了想象。

现在最复杂的事情，应该是“治安”，因为缺乏毛细血管，政令不出喀布尔。道路连接的只是城市与城市，广大的毛细血管地区被放弃了，而这本身是不可持久的，一旦作为主血管的道路被堵塞了一处，整个机体立马会处于崩溃的边缘。

政令不出喀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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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的政治以部落为单位，建立秩序的成本太高，往往是按下葫芦起了瓢，需要一个一个的征服或赎买过去。根据科斯定理，这样交易成本会高的吓人，足矣吓跑大部分的交易者，然后又在成本与博弈中达成新的平衡，然后再崩溃，反反复复循环不断。不能打通毛细血管，资源只能集中在喀布尔、赫拉特这样的城市内部，底层民众依旧贫困，因为贫困，于是他们去当山大王了，导致不能打通毛细血管，因为不能打通毛细血管，资源只能………。

喀布尔贫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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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使得这条道路发挥作用，需要一条条的疏通毛细血管，物资才能自由流通，商品才可顺利销售，外部性成本才会降低。否则山大王到处都是，这里加一次费，那里收一次税，到了终了，要么你主动取消交易，要么税费包含在价格内。

如何疏通毛细血管，这已经涉及到对于政权的改造了，那就多要想一想————政权要建立在基层，农村包围城市等思想了。

作者 l 云端泰迪熊 印度 四川 江南地中海爱好者

参考资料 l 印度的“南进”政策与“国际南北运输走廊”.胡德坤 朱晓超；中巴经济走廊的隐忧：如何避免陷入那个“黑洞”？.姚远梅；阿富汗史.巴里•杨戈曼；19世纪英俄“大角逐”中的“阿富汗问题”及其解决.曹盟；杜兰德线：侵略阿富汗的泥潭，从十九世纪英国建立“科学边界”说起.姚远梅；印度与阿富汗的关系.哈什• V•庞特；后塔利班时代印度在阿富汗的战略利益.时宏远

* 本文由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缘谷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