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海战历史上,锡诺普战役是一场名垂史册的经典战役。俄历1853年11月18日,俄国黑海舰队在海军中将纳西莫夫的指挥下,包围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驻扎在黑海南岸锡诺普港湾的舰队,在优势火力的打击下,这场“风帆战舰时代最后的绝唱”以俄罗斯人彻彻底底的胜利而告终。从表面上来看,俄军有力地打击了土耳其人向黑海东岸高加索地区运送补给的意图。但随着海战之后英法等国激烈的反应和克里米亚战争的结局来看,锡诺普海战更像是土耳其人设下的一个圈套……
油画:“锡诺普战役后返回塞瓦斯托波尔港口的黑海舰队”
一、夹缝之中的土耳其
克里米亚战争时期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早已不复当年兵临维也纳的辉煌。自上个世纪止步欧陆之后,土耳其人便只能在欧洲列强近代化的步伐中扮演着局外人的角色,而俄罗斯帝国的崛起更加剧了土耳其的不幸。在历次俄罗斯同土耳其人的战争中,土耳其似乎总是扮演着失败者的角色。1827年一场对俄国冲动的战争为土耳其人带来了屈辱性的《亚德里亚堡和约》,原属于苏丹的摩尔达维亚和瓦拉几亚2个公国也渐渐并入了沙皇的势力范围。
截至克里米亚战争前夕,土耳其已经丢掉了克里米亚半岛和黑海沿岸一连串领土,在东欧的势力也被压缩到了多瑙河以南。这种捉襟见肘和俄罗斯人的咄咄逼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俄罗斯人为了实现肢解奥斯曼的目标,开始以各种方式挤压土耳其人的生存空间,1853年,为了继续向苏丹施压,踌躇满志的尼古拉一世皇帝派出亲信亚历山大·缅希科夫伯爵出使伊斯坦布尔,而这场出访却奏响了俄土之间战争的号角。
作为沙皇的特使,缅希科夫直接威胁苏丹本人的行为耻高气扬到了极点,这倒也符合俄罗斯帝国一贯强硬的外交方针。
出访伊斯坦布尔的缅希科夫伯爵
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不是孤军奋战,英、法等国都倾向于保护奥斯曼的领土完整,或者说是限制俄罗斯人的野心。毕竟,自1812年打败拿破仑之后,俄罗斯帝国俨然成为了欧陆说一不二的“欧洲宪兵”,这就让其他国家心气极其不顺,不断扩张的俄罗斯对各国来说都是威胁。
有了英、法的撑腰,土耳其人对缅希科夫和俄罗斯的憎恨就有了足够的动力。一时间,整个伊斯坦布尔的民族情绪被缅希科夫的傲慢点燃,土耳其人高涨的爱国主义热情迫使政府不得不拒绝了缅希科夫所谓的“最后通牒”。
看到自己的咄咄逼人起到了相反的效果,缅希科夫故作姿态地表示,可以将“最后通牒”的底线时间延长,但奥斯曼已经被“圣战”的热情彻底裹挟,即使在英、法等国协调下,土耳其人也拒绝接受俄罗斯任何“不合理要求”。就这样,悻悻而归的缅希科夫在阴差阳错间把两个帝国率先拉进了克里米亚的修罗场。
锡诺普战役中坐镇指挥的纳西莫夫
二、纳西莫夫的矛与盾
1853年的10月,苏丹正式向沙皇宣战,俄、土两国对彼此已经熟悉到相互厌烦,战争在黑海西岸的巴尔干和东岸的高加索同时打响。虽然奥斯曼帝国在之前的《亚德里亚堡和约》里已经把位于黑海沿岸高加索地区的土地割给了俄罗斯,但高加索穆斯林的领袖伊玛目沙米尔仍然不屈不挠地坚持团结当地人民抗俄。这些穆斯林尊奉苏丹为哈里发,在宗教上坚定不移地支持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绝对权威。这样的优势自然不会被苏丹错过,于是支援高加索山民抗俄运动就成为了土耳其人的重要手段。
锡诺普战役攻防示意图(俄语)
从伊斯坦布尔运送物资装备到东岸高加索的任务就交给了奥斯曼帕夏所带领的一支土耳其海军舰队,1853年的11月18日,这支舰队正巧驻扎在黑海南岸的锡诺普港。而这场战役的另外一位主角,俄罗斯海军中将纳西莫夫,此时正率领着黑海舰队的一支分队前来截击土耳其人。虽然这只是一支分舰队,但在俄罗斯人“康斯坦丁大公号”等数艘有着120门大炮的庞然大物面前,土耳其人的这支舰队并不比浴池里的玩具鸭好多少,即便有着岸基炮台火力的支持,土耳其人的这支舰队还是遭遇了灭顶般的打击,不光全军覆没,舰队指挥奥斯曼帕夏也成了俄国人的阶下囚,而得胜而归的纳西莫夫成了俄罗斯人的民族英雄。尼古拉一世在向纳西莫夫颁发勋章的时候表达了赞美:
“您的胜利将在俄罗斯海军历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尼古拉一世
随后发生的事情让这份荣誉霎时成了纳西莫夫至死都难以摆脱的阴影。锡诺普一战之后,原本就跃跃欲试的英、法两国立刻让舰队越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开进了硝烟未尽的黑海,俄罗斯人不得不在对抗土耳其异教徒的基础上再和欧洲最为强大的两个国家同时开战。锡诺普战役的胜利加速了克里米亚战争的激化,随着英法土联军登陆克里米亚半岛,并在一连串的战役中击溃俄军的抵抗之后,联军最终包围了黑海舰队的老巢——俄罗斯人的英雄城市塞瓦斯托波尔。
可怜的纳西莫夫中将认为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用一场胜利把全俄罗斯拖进了这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这种胡思乱想一直持续到1855年6月28日,因为在这一天,这位锡诺普战役的英雄,塞瓦斯托波尔最顽强的保卫者之一,被联军的流弹打破头颅,最终与他所守卫的这片土地合而为一。
纳西莫夫将军的葬礼
三、泛滥的同情心与英国的道德正义
纳西莫夫中将的矛盾今天来看显然是多此一举,对于处心积虑的英法来说,锡诺普的炮火只是一个便利的理由,没有锡诺普,还会有另外的方式。
战争前夕,英国已经被公众仇恨俄罗斯的舆论所绑架,而法国则竭力想洗刷1812年以来面对俄罗斯的强烈耻辱。坐镇伊斯坦布尔的土耳其政府相当了解英国对俄罗斯人的负面态度。毕竟,在英国泛滥的“恐俄症”背后,少不了土耳其政府的推波助澜,标榜言论自由的英国大众传媒得到了不少“苏丹的金子”。在大众舆论看来,俄罗斯的野心永无止境(事实的确如此),他们疯狂的希腊东正教甚至比穆斯林更加令人厌恶。而土耳其则摇身一变成为了“英国的好学生”,披着自由主义外衣的“坦齐马特改革”,正在土耳其生根发芽,英国人没有理由不支持“走向进步”的土耳其,维护这样的国家恰恰就应该是英国履行自己正义责任的昭昭天命。
时任英国首相的帕麦斯顿正是这种不列颠民族主义的产物
因此,锡诺普海战在英国人眼中有了别样的韵味,纳西莫夫舰队炮击锡诺普海岸炮台的行为,经英国媒体之手就成了“一场有预谋的对锡诺普土耳其居民的大屠杀”,这场海战不过是俄罗斯人“野蛮”的又一注脚。游弋在地中海的英法舰队蜂拥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一场惨烈的战争刚刚结束它的序章,现在,到了联军“替天行道”的时候了。
文史君说
如果纳西莫夫没有赢得锡诺普的胜利,俄罗斯还会遭遇巴黎会议难以名状的屈辱吗?显然答案是肯定的,有相当一部分证据已经暗示,锡诺普可能是土耳其人的一个诱饵,例如主动暴露舰队坐标,或者对于袭击按兵不动等等。然而这些并不重要,即使没有锡诺普,联军也会登陆克里米亚,甚至可能更糟,因为得到援助的高加索也许会给俄罗斯带来更大的麻烦。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的导言里曾经说过:“历史是必然王国的偶然王国。”不幸的纳西莫夫扮演了这个“不详”的偶然,点燃了克里米亚战争序章里最辉煌的火焰。
参考文献
Антон Трофимов,Синоп: последняя битва парусных гигантов,
https://histrf.ru/biblioteka/b/sinop-posliedniaia-bitva-parusnykh-ghighantov
帕特里克·贝尔福,《奥斯曼帝国六百年》,中信出版集团,2018年。
费兰多·奥吉斯,《克里米亚战争:被遗忘的帝国博弈》,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
(作者:浩然文史·张文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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