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层累地构建曹操？从汉末到明清，我们熟悉的曹操如何产生的？

曹操，一个伟大的历史人物，他生活在历史上最为动荡不安的东汉末期。千百年来,由于种种原因,人们对他的认识、评价却是众说纷纭,或褒、或贬,或毁誉参半,分歧颇大,这使其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复杂的历史人物之一。在不同的时代，曹操有时被称为可与汉武帝、唐太宗齐肩的帝王，也曾被斥为秦桧、严嵩一类的奸诈小人。究其原因，乃是人们对曹操原始形象的不同评判与结论和不同时代政治、文化共同作用的结果。这也体现了中华文化在某一特定历史阶段中的价值取向。

一、文韬武略

曹操终其一生，始终以汉臣身份自居。东汉末年窦武率军驱逐匈奴，匈奴北去逃离。尽管这场战争东汉王朝取得了胜利，但这也给原本财政匮乏的东汉王朝带来了巨大的财政负担，以至于匈奴留下的真空地带被鲜卑人占据。东汉王朝实际控制疆域大大减少，西北郡县人民纷纷逃亡。而此时的曹操正处青年，并立志担任征西将军。然而，此时的东汉朝政陷入宦官与外戚斗争之中，地方诸侯纷纷反抗，华夏大地再度陷入战乱之中。

影视剧中的曹操形象

在这一变革之中，曹操虽未统一全国，但他基本上稳定了北部地区，结束了北方人民的灾难。陈寿《三国志·武帝纪》中记载：“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文中高度概括了曹操的才干和功绩,褒扬之意溢于言表。曹操也曾被唐王朝列为十四前朝圣主之一。唐文宗也亲自为其作祭文，可见其地位之重。

陈寿像

《宋书·吴喜传》中记载吴喜战功卓著，平生崇拜曹操，尤好与人谈论魏武勋劳，最终引起了皇帝的不满，皇帝下诏斥责他“意志张大”，自比魏武，遂致杀身之祸。在崇尚军功的战争年代，曹操先于关羽成为武臣崇拜的偶像。在这一时期曹操是正面人物，并为后人所纪念。

二、伪魏正蜀

北宋之初司马光力排众议，坚持正魏伪蜀，这表现出当时的士大夫对曹操的形象已有所不满。当时有记载，说书艺人广谈三国说：“闻刘玄德败，颦颦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

司马光像

南宋之后，朱熹等人为代表的理学家，以所谓春秋之义正蜀伪魏。因为理学家们将曹操视为汉朝灭亡的罪魁祸首，所以人们自然而然的将对金朝统治者和卖国贼的愤怒发泄到曹操身上，对其口诛笔伐，甚至有人掘其祖墓泄恨。进入元朝之后统治者大力打压汉族，汉人将亡国之痛寄托于元杂剧之中，加以文学修饰，一步步丑化曹操的形象。元朝时，更有戏曲家虚构曹操劝汉献帝让位给其子曹丕的情节，一步步强化其“汉室篡贼”的形象。

影视剧中的曹操形象

通俗的文学表达以及满足世人的反元心理，导致后人直斥曹操为汉家篡贼，从而为罗贯中的《三国演义》营造了一股非常强烈的尊刘贬曹的时代风气。

三、褒忠贬佞

如果说宋代只是构建了曹操奸臣的形象，那么明清学者就将曹操的奸臣形象进一步丑化。罗贯中作为由元入明的汉族知识分子,在小说中尊汉贬魏,自然是情理中的事。但我们应该看到的是,他写的部历史演义小说，还是比较尊重历史,包括对曹操的描写,也都基本符合历史事实。在他的笔下,曹操是“奸”与“雄”的统一体。写其是奸臣,主要是从政治的角度,写曹操“挟天子以令诸候”，并企图谋汉，这没有过分的丑化。相反，这还将曹操鲜明的个性表现得淋漓尽致，然而在毛宗岗父子的点评和修改之下，出于其个人好恶和政治理念，毛本中的曹操与罗本中的曹操相比，更为奸诈，更远离史实。

罗贯中像

并且在清朝的地方文化中，民间对曹操形象的进一步丑化。曹操经常被用来和关羽作对比，以表现其极大的忠奸反差。这进一步表现了人们对忠义的渴望，和对奸邪的痛恨。毛宗岗在《读三国志法》中宣称，他之所以强化拥刘反曹的思想，是因为他极不满意司马光在《资冶通鉴》中将正统给予了曹魏，故有意“折衷于紫阳《纲目》”，“以蜀为帝室之胄，在所当予；魏为篡国之贼，在所当夺”。联系南宋时期“讨曹即伐金”的民族文化背景，可以推测毛宗岚强化反曹意识旨在反清(且毛氏亦如金圣叹，也是由明入清的遗民)。

影视剧中的关羽形象

后来曹操正式被清朝最高统治者钦谥为“篡”、“逆”、“乱贼”，其中不乏忠义考量，然而也有一些民族考虑。清军入关之前，为笼络蒙古支持，满族统治者封蒙古统治者为“关羽”，自称“刘备”。入关之后，清王朝特意加封关羽为“忠武神武灵佑勇威显护国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大帝”，以示尊祟蒙古之意。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曹操的正面形象从此被彻底封杀，曹操的形象彻底脸谱化。

四、反差之思

关于曹操的形象，近现代时期兴起过许多讨论，如郭沫若的“翻案运动”，然而我们应该清晰地认识到历史真实不等于史实，站在史学家立场指责艺术作品违反史实，这本身就不科学。我们应区分文学上的曹操和历史中曹操，关于《三国演义》中的曹操，他已经不是那个真实的历史人物，而是一个具有广泛代表性、概括性的艺术典型。他集合了后人对封建统治者的愤恨以及对幸福生活的渴望。每一次曹操形象的转型都与所处时代的政治、军事、民族形势和道德观念的大异动密切相关，又反作用于包括社会、人生价值取向和伦理道德。可见我们对于曹操的理解，并不能局限于文学作品。我们应该穿过时代的迷雾寻找真实的历史。

郭沫若

另一方面，我们也应该自我反思，为什么人们更愿意相信文学作品的历史，而不是考证结果？对于历史疑案，历史学者应当面向大众，向人们解释历史，为后世做出贡献。

文史君说:

关于曹操这一人物，人们往往想起《三国演义》中对他的评价“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经过后世一系列文学加工，其形象也逐渐脸谱化，当然这也说明《三国演义》的成功。但对待真实的历史人物，我们理应进行详细的考证，使人们知道曹操真实面貌究竟是什么。正如顾颉刚先生所说的“层累的历史”，我们应该从当时的原始资料开始研究，去除后人的污蔑，还原其历史真实面貌，并了解其中形象转变的原因。另外，我们也应该正确看待历史文化作品和历史事实，不能凭我们个人爱好，将历史文化作品视为历史，历史文化作品从来不能取代真实的历史。

参考文献：

1、单长江：《曹操形象异化的时代价值取向》,鄂州大学学报，1999年01期

2、纪德君：《百年来<三国演义>中曹操形象研究的回顾与思考》,广州大学学报，2005年06期

3、宋子俊：《关于评价曹操的几个问题》，社科纵横，1997年05期

4、余如忠：《论<三国演义>中曹操形象的变异》，台州师专学报，1997年05期

5、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2006年版

（作者：浩然文史·河南师大春秋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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