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西亚：前黑海明珠与历史悠久的卡法

在纷争不断的克里米亚半岛上，有一座安宁平静的小城--费奥多西亚。今天的城市人口不过10万人，但风景优美、气候宜人，曾是前苏联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之一。但谁又会想到，这样一座风景如画的小城，当年曾经是整个黑海地区最繁荣富庶的海上城邦呢？

这座城市的历史比地球上绝大多数城市的历史都更悠久。早在巴黎、亚琛、柏林、伦敦还是一片荒芜的公元前6世纪，来自米立都的希腊殖民者就在半岛的顶端建起了一座叫做迪奥多西亚的希腊殖民城市，迪奥多西亚气候温润，雨量充沛，土地肥沃，是极好的粮食生产基地。加之背靠东欧大草原，可以获取希腊城邦和东地中海地区需要的大批畜牧业产品，因此很快就成为希腊航海商业圈中的一环。

克里米亚半岛以北的乌克兰草原是游牧文明的重要地区，许多游牧民族活动于此。他们在和希腊人的战争和交往中逐渐迈向成熟，著名的游牧部落斯基泰人甚至部分转向了农耕，生产大量粮食运往迪奥多西亚进行交换，然后从迪奥多西亚进口橄榄油、武器等物资。迪奥多西亚不仅为商人们带来财富，为各地带来所需物资，也成为游牧和航海文明的文化交流通道。

公元4世纪，匈奴人在西进的路上摧毁了这座繁荣的贸易城市。由于罗马世界的衰落，迪奥多西亚逐渐从贸易港口退化成了依靠农业生存的村落。

900多年后，克里米亚和东欧大草原再一次迎来了巨变。哲别和速不台率领的蒙古大军暴风骤雨般从这里侵入欧洲，蒙古人毫不费力占领了原属于钦察部族的提奥多西亚。有了蒙古帝国的武力保护，欧洲人对这座丧失已久的黑海城市重新产生了兴趣。13世纪后期，急于在威尼斯人垄断的东地中海贸易中寻找突破口的热那亚商人从金帐汗国手中购买得迪奥多西亚，并以利古里亚语将其命名为“卡法”。

卡法是热那亚共和国繁荣的黑海殖民贸易据点中最重要的一个。但其实这个地方早在1266年热那亚人正式掌权之前就进行着跨地中海的贸易活动。据信驰名中东北非的奴隶兵团就是由从这里卖出的高加索基督徒奴隶组成，被游牧民俘虏的基督徒至少有一部分是从高加索贩运到卡法，再装船运往东方各港口的。

1347年，卡法再一次出现在史书中，不过这一次它扮演的是灾难发源地的角色。金帐汗国由于对卡法的大规模奴隶贸易的不满，对卡法城进行了长达两年的围攻战。就是在这场战役中蒙古人使用了著名的“生物战法”：将带有病菌的尸体抛入卡法城中，导致城中疫病流行。最终卡法城被蒙古人攻破，据说一名携带病菌的热那亚商人在城陷之前逃回了欧洲。却没想到这一举动最终造成了欧洲的黑死病狂潮，2500万人在这场世纪灾难中陨命。当然，这只是当时人的传说而已，事实上在卡法沦陷之前，安纳托利亚地区和西西里岛就已经出现了鼠疫爆发的征兆。

让金帐汗国愤怒的奴隶贸易是让卡法从普通贸易城市一跃上升到地区主要大港的原因之一。据说当时卡法居住着超过70000名居民，其中大部分都是热那亚的基督徒，这里平时聚集着超过200艘船只，垄断了整个黑海地区的贸易，按照当时人说法“卡法是世界性的港口之一”。

卡法获得这样的国际地位，奴隶贸易功不可没。除了依赖卡法奴隶的埃及奴隶兵团之外，卡法贩卖的高加索奴隶因为身材魁梧、吃苦耐劳又聪明听话而广受穆斯林世界欢迎。很多伊斯兰世界的君主都喜欢使用高加索奴隶组建卫队和亲随。这一切都离不开占据了克里米亚的鞑靼人的贡献，他们定期袭击高加索地区的农业定居点，掳掠看得见的所有青壮年，并理直气壮的将其作为大自然赐给的一年一度的“收获”。

奥斯曼土耳其崛起后夺取了黑海沿岸所有的基督教徒的殖民城市，其中也包括卡法。由于奥斯曼帝国大部分领土地广人稀，农民又不堪帝国沉重税赋压迫频频起义，奴隶劳动在帝国经济中的比重日益升高。卡法不但没有因为热那亚人的离去而衰落，反而更加成为奥斯曼帝国所依赖的经济重镇。在这一时期奴隶几乎成为卡法唯一的出口商品。除了高加索人之外，草原上的俄罗斯人、加利西亚人和切尔克斯人，几乎所有的基督徒都遭到克里米亚汗国的鞑靼人的有计划的定期掳掠。尤其是俄罗斯居民更加深受其害。仅仅在1575年进攻莫斯科一战中，克里米亚鞑靼人就俘虏莫斯科居民二十万人，并将他们押送到卡法全部出售。

当然，卡法也成为东欧基督教各民族的眼中钉，东欧各国曾经数次攻打卡法，但都不同程度的遭遇挫败。1615年，彪悍的扎波罗热哥萨克终于攻克了这座奴隶之城，将其夷为平地的同时解放了大批被掳的奴隶。

随着18世纪俄罗斯帝国的壮大，鞑靼人的劫掠被大大遏制了。作为黑海主要贸易港口的卡法也因为俄土两国的持续交兵而日渐萧条。1783年，在沙俄名将波将金的主导下，克里米亚汗国的土地被俄罗斯帝国正式吞并，其首府卡法也被还原为希腊旧名的俄文读法“费奥多西亚”。

今天的费奥多西亚已经摆脱了奴隶贸易带来的恶名，恢复到上古时代以农业、渔业为主，兼营工业和旅游业的经济格局。由于苏联时期著名的“流放鞑靼人”事件，现在的费奥多西亚市主要居民为俄罗斯族，城里的建筑式样也多为俄国样式，但仍保留有热那亚时代的古堡等遗迹追忆往昔的繁荣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