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征文|编号:轮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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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征文|编号:轮战

在历史洪流中,找寻祖国沧桑巨变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感受他们退伍不褪色、继续在各行各业发光发热的本真生活。这些有力量的故事既独属于他们个人,也属于这个伟大的时代,是以为记。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凤凰网历史联合小糊涂仙酒业发起致敬老兵系列专题节目,我们在寻访,也愿意听你说。

文/赵建兵

1作战途中

怀着未知的兴奋和恐惧,从顺义开始装载,一路南行,大概有四天四夜的样子,在傍晚十分到达了宁明县城。一路上吃的是各地军供站早就准备好的饮食,有好有差,最糙的是在广西崇左站,吃的是大水桶装的面条,我清楚的记得自己拿着配发的饭盒,钻进人群中正要捞面条时,被人从背后拽着领子拉了出来。

一个下士、外营借调来的,眼睛瞪的像牛蛋、嘴里骂骂咧咧的想动手打我,可能看我是个新兵身材瘦小的缘故。我没理他,静静的用眼睛看着他,他要是敢动手的话,我还真没把他当个老兵看待。

入伍前的时候,我拜了老家民间的武师练了几年,新兵投弹训练时,我原地出手也能投个四五十米,那时训练的感觉是,个头越高的投弹成绩越差,后来上军校时也证明了我那时的感觉和判断。

那个下士并没有不依不饶,很威武地啰嗦了几句就赶紧打饭,我站在旁边等一阵子在去打饭时面条已经是寥寥几根。一路上,我们到军供站吃饭都是坐下就吃,吃了就走,不分连队和建制,反正都是一个营的弟兄,风卷残云一般。后来我就没有再见过这个山西籍的下士,因为三连的阵地不和我们在一起,听排长说好像靠近宁明机场附近,那时是新兵,对三连的作战任务不是太熟悉,只知道营里在大会小会上讲的最多的就是“号召全营一杆枪”,直到后来上了军校学了三连的专业之后才明白。

轮战结束后我已经是下士了,因为是513雷达操纵员,在军衔上享受班长待遇,高调一级,回部队后很想找他上阵地练练,但规建后事情很多,老兵复原的复原、借调的大都回到了原部队,我又忙着复习功课报考军校,所以这件事只有作罢。

轮战前旅司从外单位借调了不少优秀技术人员和能手来充实我们营的战斗力,我们一连雷达排,除排长和技师外,又补充了一名老技师和一名教员,我记得教员姓黄、是个中尉。(以前曾参加过导弹50营的轮战)

当然人员充实都是以旅司的调令为准,轮战期间,我们营由原来的北空混成第七旅改为空七军管辖,作战任务也有空七军的前指下达,我见过的最高首长是刚到达广西南宁站时,空七军的副军长,好像是个少将,当时我所站位置较远,看的不清楚。但我们营反应还是很快的,副军长当时并不是说“同志们、辛苦了”之类的话,他话术很巧妙,看来是有意考验我们营的快速反应能力,他说话的一点有意停顿,就被我们营的大部分人员抓住了,我们都高声喊了一句“为人民服务”!副军长战前动员结束,看起来很满意来自京城的这支防空部队。

我们营的最高领导不是营长,而是督战意味很浓的,来自我们旅部的副旅长王建民,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并和副旅长同坐在营里最高档的车212上,是在到达宁明的傍晚。

我被分到渡板组,一组四人,为车辆上下火车平板搭桥,渡板很重、纯铁制造,四个人抬起来都要弯着腰,渡板搭好后,解固人员钳断铁丝,搬掉三角木,战斗车辆一辆接着一辆的开往阵地。根据作战预案和我接到的任务是,车辆下了平板之后,渡板组要把渡板放回原处。

于是我跑到站台处去喝宁明支前办为我们早就准备好的茶水,我这时才有空打量周边。借着站台的灯光可以看到远处有几个武装的警察在巡视,小城多大看不清楚,因为夜幕已经降临,但感觉这个站台不大而且荒草也不少。

在我打量之际碰到了分到我们排的黄教员,他居然交给我一个碗,就是我刚才喝水用的那些碗中的一个,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让我给他拿着,到了驻地再交给他。

我抬渡板时为了方便使劲,除了扎在腰间的武装带之外,什么也没带,给我的碗我只好拿在手中。这时车辆卸载已经完成,我回头去找我们渡板组的人员,结果人都不见了。再跑回来找黄教员,也没了踪影。我们的车都是有编号的,谁乘坐哪辆车都是分配好的,我乘坐的车不见了,连最后一辆我能看见的卸载车辆也没了影子,我慌了。。。。。。

掉队的感觉一点也不好,我看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几部电影,如《新兵马强》、《高山下的花环》、《花枝俏》等,恐惧弥漫了我的全身,没有办法,我只有徒步去追大部队,能不能追上不知道,但我只能循着汽车尾气的气味和还在逐渐消散的灰尘去追。

跑出了站台,看到只有一条不宽的道路,路的两边有山坡、有竹林、阴阴森森的,我那时非常害怕被越南的特工把我摸了去。一口气的奔跑,大概有三公里左右时,我发现身后有车灯打闪,很快车就吱嘎一声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我看到副旅长王建民和我们营长彭振衡,还有指挥排一个背着步话机的河南兵。

我坐上了212,副旅长和营长看到我手中拿着的黄瓷碗,谁都没吭声,我也没解释,就这样乘车又往前走了两公里左右。天哪,又有一批掉队的,大概有五个人左右,都是我们一连的。其中有我们雷达排的张新铭,八九年兵,比我早一年,轮战归建后,后来是我的班长。他正领着我同年的几个新兵正往前奔跑着,遇到他们后,我就下了车。

212又往前驶了一段时间,大部队靠在路边停了下来,可能是营长通过步话机指挥的缘故。我们各自找到了自己对号的车辆后,大部队才乘着夜色向阵地驶去。

2作战阵地

夜间行驶,有一段时间车辆大灯都没有打开,司机说快到阵地了,因为路边已经可以看到撤出的友邻部队,他们撤出我们进驻,时间上衔接紧密,不给越寇一丝可乘之机。

我们雷达排在一个小山坡上,是周围最高的地形,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摸黑架设好雷达就开始调试设备,在设备调试期间,我下了山坡,告诉排长我去制导连拿我的装备。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马达轰鸣和灯光的地方去找(制导雷达需要吊车吊装),快到制导阵地时,碰到了我们指导员,说是碰见不如说是被他发现。

我在找我们连时,看见路边炊事班熬了汤在冷凉,由于奔波劳累、天气燥热,早就渴得嗓子冒烟,于是我就抓起了汤勺,抿了一口,烫得我又吐了出来。这时指导员陈燕明从我背后冒了出来,说炊事班刚烧好的汤,碗还没拿来,你稍等下,凉凉再喝。我看大家都在忙着架设兵器,我就抓起我的背包,敬了个礼,跑回了雷达阵地。

到了我们雷达阵地后,排长已经排了第一班岗,我和老乡油机员陈文平排在第一班岗,我拎着一支半自动步枪,陈文平端着一支冲锋枪,都没配发子弹,我俩上了刺刀后便躲进了草丛里,没一会便从草中窜了出来。一路闷罐下来,没洗澡净出汗,身上汗臭味大,十月底的天,在北京出发前已经穿上了绒衣,可到了宁明之后,我们又换装了短袖,这里的蚊子实在太多、太大、太厉害。

人喊马嘶的阵地骤然冷清下来后,我俩的恐惧只是深深地藏在心里,但生理上对水的渴望愈感强烈,口渴的厉害,又有蚊虫的叮咬,我俩乘着夜色观察着周边环境,发现阵地不远处有一片甘蔗地,为了解决口渴的问题,也就豁了出去,又爬向了甘蔗地,墩了两根甘蔗,我俩算是暂时解决了口渴的问题。甘蔗吃完,发现山坡下灯光一闪,上来两个人,原来是全副武装的营长和通讯员查哨来了,说实话,那时配发的钢盔戴着挺沉的。

3开始作战

天亮后,营地的起床哨声把我们从梦中惊醒,我们一骨碌爬起来便跑向上坡,开始认真、仔细、清晰地观察阵地周围,从我们这个山坡可以看到制导连和发射连,六发导弹静静躺在发射架上。由于是二等战备状态,导弹始终是在发射架上,三等战备则是通过库房运输后再装填在发射架上。

远处有山、看着大概有10公里的样子,上坡下有条公路,通过这条公路可以到达凭祥、弄尧然后到达友谊关,轮战后期也就是91年十月份要撤回时,我们排才分批次地去到友谊关,零公里界碑处看了看。山坡下有个小村,稀稀拉拉的住着十几户人家。

由于是二等战备状态,我们不需要每天出操,主要作战任务就是打击敌机侦查骚扰和防止我机叛逃。吃饭都是通过电话通知,正在观察议论之际,电话铃响了,通知开饭,排长留下两人在雷达车上值班,其余几人则排着队伍向食堂走去。

部队上基本都是八点钟开饭,就在排长带着队伍顺着羊肠小道要到达食堂时,刺耳的电铃响了。排长带着队伍一路飞跑,气喘吁吁地上了雷达车时,我们的雷达已经开机完毕,开始抓捕目标并向指挥所汇报跟踪诸元。

后来才知道,这是敌机对我轮换部队的试探,部队轮换的情报估计他们已经提前获知,选择八点钟开饭的时间,看来也是精心之举,因为敌机起飞前也需要场站、地勤人员的配合,也就是说,敌人在早上5点钟就开始了起飞前的准备工作,8点钟一是我们开饭的时间,二是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因为轮战之前几个月的突训,我们雷达排是在天津杨村机场完成的,所以我对飞机起飞、转场训练等有个大致的认识。敌人明显的是给我劳师已远的部队一个下马威,如果不是训练有素的部队、如果不是严阵以待的部队,还真是措手不及。

我们雷达阵地距离边界直线18公里,越南距我广西宁明边境有3个机场,最近的有内排机场80公里、克夫机场100公里、河内机场120公里,成品字形分布,其作战对象就是我们。1987年轮换作战的97营击落敌侦查机米格21一架,并活捉越南飞行员陈尊,另外有一营击伤一架,97营被中央军委授以“神威导弹营”光荣称号。

但就这样也没有打击到越南的嚣张气焰,还是经常性的对我边境进行侦查和骚扰,敌机经常性的、有针对性的擦着边界进行S线骚扰飞行,我营的火力范围要最小压缩到25公里左右,当然也可以采取界内远界发射的方式,这是保证击落或击伤的敌机能落在我境内,战机都是稍纵即逝的,只有常备不懈才能对敌机进行有效的打击,作战的第一天,早晨饭便成了中午饭,部队拉一等12次。

长此以往,对敌机的作战习惯便有了掌握,每天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抬头看天气情况,天气晴朗,敌机必定起飞,起飞必定是奔着边界而来,S线是他们的惯用伎俩。由于抗美援越期间,我们的导弹部队曾经在越南战场上大显神威,所以越南飞行员也熟知HQ-2号导弹的性能,机上都装载了电子报警装置。每次起飞前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有种耗子戏猫的心理在作祟。当然了,他们飞机起飞,我们必定进入一等战备,严阵以待。

宁明的夏天很热,这种热不是站在露天太阳下的体会,而是每次一等后我们都要钻进绿皮的作战车里,如果外面的温度是35度的话,那么在太阳炙烤下的车里,温度是多少呢?具体温度还真没测量过,总之车里的电风扇扇出的风都是热的,那时的作战车辆还没有配备空调一说。我们排都是统一的大裤衩,光膀子,晚间则是每人拿着脸盆,拿着卫生所配发的高锰酸钾,混着清水对着传宗接代的部分进行清洗,水,都是水车从县城一车一车的拉过来的。

轮战中期,大概在91年7月份时候,前指发来的敌情通报,越机要对我边境进行电子侦查,从接到敌情通报起,将近有半月的时间,无论天气好坏,敌机就是不起飞,很不寻常,但没有接到恢复二等的命令前,我们一直吃住都在车上。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就在我们要疏忽的时候,警报来了,我们一直都处于战斗状态,雷达开机后,我便迅速的捕捉到目标向指挥所报告:“513发现目标、新批洞幺、高度三拐”,敌机一批两架,速度很快、直扑边界而来,就在距离要到35公里的时候,敌机一机佯动掩护、一机直扑,我这时便又向指挥所汇报:“洞幺分批、高度三洞”平显操纵员也随时报出方位坐标。

敌机就要到火力射击范围的时候,狡猾的敌机释放了干扰,我方技师随时打开了反干扰设备,我在众多跳动的脉冲信号中及时寻找到了比米粒还小在快速移动的目标,这时营长在指挥车上下达了制导雷达“开天线”的指令后,敌机掉头低空返航,因为开天线的下步动作就是“开火”,敌机屁滚尿流地跑了。

一直到十月份轮战任务结束,敌机虽然还经常性的进行骚扰,但已经不是像这次惊心动魄的短兵相接了,看来87年神威导弹营对他们的教训,这些皮猴子一点也没忘记。

4后记轮战结束后,我报考了空军导弹学院士官队,95年毕业后去了80营三连担任装配技师,后调任营部保密员,2000年转业时交给军务科的照片是二级军士长(实际是三级军士长),

一晃这么多年过年了,虽然我心如少年,但大部分战友已是廉颇老矣,有的去了,有的已不能饭否,一起作战的日子,我始终不能相忘,一直想把这段经历写下来,踌躇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以此文相邀,部队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每每想起还有热血沸腾、泪眼婆娑之感,衷心祝愿健在的战友安康!已逝的战友天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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