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解密:刘禹锡这首诗到底是写给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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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解密:刘禹锡这首诗到底是写给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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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蜕园先生是海内大家,他笺证的《刘禹锡集》实属精品(我手头拿的是上海古籍出版社《刘禹锡集笺证》一书),单是阅读笺证的部分,也很长见识,唯有刘禹锡所写的一首《门下相公荣加册命天下同欢忝沐眷私辄敢申贺》,瞿先生也未能确定到底是写给谁的。

刘禹锡原作如下:

门下相公荣加册命天下同欢忝沐眷私辄敢申贺

册命出宸衷,官仪自古崇。特膺平土拜,光赞格天功。 

再佩扶阳印,常乘鲍氏骢。七贤遗老在,犹得咏清风。

门下,指的是这位官员为门下省主官,相公,则是唐代对宰相的称谓。据《尚书》记载,禹因平水土之功,被舜帝任命为司空,从诗中“特膺平土拜”一句可知,这位“门下相公”被册命为正一品的司空,成为三公之一,这在当时是不可多得的殊荣。

刘禹锡显然和这位门下相公关系密切,受到过关照,所以说“忝沐眷私”,特意写诗来祝贺。

但刘禹锡没有讲清楚门下相公究竟是谁,瞿先生的考证思路,是梳理与刘禹锡同时代、担任过门下省主官、并被册命为司空的宰相。

瞿先生写道:

“按《旧唐书·裴度传》,大和四年(八三零)六月,诏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裴度……可司徒平章军国重事……仍备礼册命。考度于元和十年(八一五)自御史中丞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长庆元年(八二一)年进位检校司空,此后即守司徒,未再拜司空,与平土之意不合。”

唐代门下省主官最初是侍中,玄宗朝开始,往往不设侍中,门下侍郎就已经是门下省主官了,代宗朝将门下侍郎和中书侍郎抬升为三品,官员升为门下侍郎和中书侍郎之后,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是中晚唐官制中很常见的现象。

另外,瞿先生看到诗中“常乘鲍氏骢”一句,认为这位门下相公必定还担任过御史大夫或者御史中丞职位,这是因为“鲍氏骢”另有典故:

《乐府诗集》中有“鲍司隶歌”:鲍氏骢,三入司隶,再入公,马虽疲,行步工。

鲍宣生于西汉末年,曾任司隶校尉,后来为王莽所杀。鲍宣和他的儿子鲍永、孙子鲍昱,都做过司隶校尉,家世清廉,祖孙三代做司隶校尉的时候,骑的是同一匹骢马,京师人以此歌颂他们的功绩。

唐人喜欢用汉代故事来形容本朝,汉代的司隶校尉负责监察,与唐代“御史大夫”或者“御史中丞”职能相近,瞿先生这一思路并没有错。接下来,瞿先生又考察了与刘禹锡同时代的宰相王涯:

“王涯大和九年(八三五)五月正拜司空,仍令所司册命,又涯曾于长庆三年(八二三)为御史大夫,与鲍氏骢之语亦合。七贤之句,当是以王戎为此。若然,则是甘露变前不久所作,禹锡与甘露四相不甚有往还,唯涯是贞元旧交。但果为贺涯之作与否,仍未敢遽定。”

王涯是刘禹锡的旧交,担任过御史大夫、门下侍郎,当过宰相,又正式拜为司空,所以条件更加充分一些。那么,王涯究竟是不是这首诗的主角呢?瞿先生也“未敢遽定”。

我注意到,瞿先生在给此诗做笺证的时候,忽略了一句“再佩扶阳印”,实则此句与“常乘鲍氏骢”,乃是解开谜题的关键所在。

刘禹锡一代文宗,精于用典,这诗又是写给当朝三公这样的顶级大臣,肯定不能随意,不妨先看看“扶阳印”的典故:

汉代韦贤有“邹鲁大儒”之称,宣帝时拜丞相,封扶阳侯。韦贤少子韦玄成,少好学,修父业,“以明经擢为谏大夫”,元帝时,为丞相,再封扶阳侯。

所谓“再佩扶阳印”一语,必定指的是这位“门下相公”继承父业,父子两代都做过宰相。而与之相对的“常乘鲍氏骢”一句,也不是泛指做过御史大夫或者中丞一职,而是祖孙三代都曾经任官,且以御史台官知名,以古喻今,这才是刘禹锡的用意所在。

裴度父亲只做过县丞,王涯家世可能更为普通,显然不符合这一要求。那么刘禹锡所在的时代,有没有这样一位“门下相公”呢?

有,这位门下相公就是唐代赫赫有名的“李党”魁首,李德裕。

开成五年(八四零),唐武宗即位,将曾经任宰相的李德裕自淮南召回,授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旧唐书》是这样记载的:

初,德裕父吉甫,年五十一出镇淮南,五十四自淮南复相,今德裕镇淮南,复入相,一如父之年,亦为异事。

李德裕之父李吉甫,宪宗元和年间两度为相,德裕本人则在文宗和武宗朝都担任过宰相,正契合“再佩扶阳印”的典故。父子宰相在唐朝并不少见,德宗朝宰相郑珣瑜和文宗朝宰相郑覃,也是两父子,郑覃和李德裕私交还很不错,怎么确定刘禹锡这首诗就是赠给李德裕的呢?原因有三:

其一,李德裕祖父李栖筠代宗朝曾任御史大夫,祖孙三代都是名臣,所谓鲍氏骢,赞誉的正是李栖筠,而非实指“门下相公”担任过的职务。

其二,郑珣瑜与王叔文为政敌,王叔文执掌朝政时,郑珣瑜愤而去职,刘禹锡却是王叔文一党,且因为王案贬官十多年之久,他与郑氏之间,应无太多瓜葛,谈不上“忝沐眷私”。且郑珣瑜少孤,不符合“鲍氏骢”的用典。后来郑珣瑜的次子、郑覃之弟郑朗于宣宗朝登相位,父子三相,但那时刘禹锡早就过世了。

其三,刘禹锡与李吉甫、德裕父子均有交情,以诗为贺正是常事。

那么,这首诗写于何时呢?查阅史料,李德裕于开成五年拜相,最迟在会昌二年(八四二)四月之前,他就已经是司空了,而会昌二年七月,刘禹锡病逝于洛阳,可见这首诗大约写于会昌元年至二年初,李德裕进位司空的时候。

就在会昌元年(八四一),处于半退休状态的刘禹锡还在李德裕的帮助下,升了人生最后一次官,加检校礼部尚书兼太子宾客分司东都,“忝沐眷私”四个字,大概指的就是门下相公李德裕给老朋友的这份关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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