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冲击下的惨败——慕容垂的参合坡之战

说起慕容复，喜欢武侠的人一定十分了解，对于这个人物我们耳熟能详的除了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成名技与北乔峰南慕容的响亮名号外，记得最清楚的就要数他光复大燕的鸿途志向了。之所以他会有如此志向，是因为在小说设定中，他是魏晋时建立燕国的慕容氏后嗣，其名复也是为了使其牢记复国使命，这位慕容家的余脉在整个故事里使劲浑身解数也始终没有摸到复国的半点门道，最终精神失常唏嘘退场。不过这始终是小说，慕容复也是虚构人物，但他的背景却有着史实依据。

【黄日华版《天龙八部》里张国强扮演的慕容复】

历史上的燕国与慕容氏

自西晋覆灭以来，中国北方分裂出了许多的割据政权，又因为其中有名的少数民族政权是氐、羌、鲜卑、匈奴、羯5个胡人部族建立的，因此史称5胡16国。这其中，就有来自于鲜卑族的慕容家所建立的燕国，又因为在魏晋南北朝时代有好几个慕容家族建立的燕国，因此慕容家建立的最早燕国也被称之为前燕。前燕鼎盛时期疆域涵盖今北京、河北、山东一带，并且占据山西、河南、安徽、江苏、辽宁的一部分，是北方一支强大的割据政权，但在公元370年，前燕为前秦苻坚所征服，慕容氏也转投苻坚麾下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不过在公元378年，上天赐予了慕容家一个机会，淝水之战前秦被东晋大败，前燕开国皇帝慕容皝的第五子，前秦冠军将军慕容垂便趁机集合鲜卑旧部在河南荥阳号称燕王并于公元386年定都河北省定州，复国号燕，史称后燕。不过后燕也并没有坚持多久，慕容垂于公元396年病死，其子慕容宝继位，但仅过一年，后燕就分裂为南北两部分，公元407年，后燕为冯跋灭亡，冯氏建立北燕，公元410年，南燕为东晋刘裕灭亡，公元436年，北燕为高句丽所灭。至此，慕容家所建立的燕国正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虽说燕国的历史短暂，也不过是个割据政权，但是慕容家仍然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前燕、后燕都是当时北方屈指可数的大政权，又因为其领地相对其他北方政权更接近中原统治区域，因此其实力也是其中一流，后燕时更是北方三大政权中最强的一个。

北方崛起的劲敌

公元386年后燕复国的同时，同为前秦所灭的代国拓跋氏在拓跋珪的带领下，也于内蒙古呼和浩特西南部的牛川复国了，不过与慕容氏复燕不同的是，拓跋珪没有恢复代国的国号，而是更国号为魏，史称北魏。建立北魏后拓跋珪南征北战，先是取得后燕的帮助恢复了对代国旧部的控制，又向北部的游牧民族柔然、高车、库莫等发动进攻，取得了多次胜利，获得了大量的牲畜、人口和领土的同时也获得了优秀的骑兵兵源为此后机动作战的胜利打下基础，成为塞北威胁中原的一支劲旅。虽然北魏后燕双方合作无间，拓跋氏甚至和慕容氏通婚交好，但是因为他们都积极的求取扩张发展，所以他们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很快，这样的矛盾便发展成了实际行动，公元390年，北魏和后燕合军大破贺兰、纥突邻、纥奚等部落，拓跋珪非常高兴，便遣秦王拓跋觚出使后燕，后燕由于猜忌北魏，便扣留使者要求北魏敬献良马，拓跋珪大怒便与后燕绝交，转头与后燕之敌西燕交好。此时翻脸的两国还没有爆发直接冲突，直到公元393年，后燕出兵西燕，拓跋珪由于同西燕的良好关系而派遣5万军队援助，最后，西燕仍为后燕吞并，两国也因此正式演变为敌对状态。北魏正式成为后燕在北方的劲敌。

【后燕时代北方政权的形势图】

决战参合坡

在自己的同盟被消灭以后，北魏东部的缓冲屏障相当于被击碎，拓跋珪自然不甘示弱也开始了报复，公元395年4月，拓跋珪率军攻破依附于后燕的各个部落，剪除了后燕的同盟，这也意味着两国开始正面对决。于是同年5月，慕容垂决定出兵伐魏，派遣其子慕容宝、辽西王慕容农、赵王慕容麟、范阳王慕容德、陈留悼王慕容绍等统军9.8万共同北伐，慕容宝率8万大军前行，慕容德则带着步骑1.8万人殿后跟进，企图仿效汉武帝北击漠北，用庞大的军力一劳永逸的解决北魏。在这接近10万人的大军中，后燕有相当部分的骑兵，《晋书》记载南燕时“步兵三十七万,车一万七千乘,铁骑五万三千。”骑兵比例约为全军的12%，也就是说这支部队少说也有1.2万人的骑兵，比南燕更为强大的后燕自然会更多，达到数万亦有可能。更为可怕的是，这些骑兵还并非缺乏防护的轻装骑兵，魏晋南北朝时期骑兵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人马皆防护齐全的具装骑兵在此时风靡华夏大地，慕容家所属的鲜卑族就是使用具装骑兵的民族，这次出征更是倾尽国力，所以很可能是慕容家人马具装的精锐铁骑在此次战争中悉数出动，数万骑兵皆是人马具装的铁骑，加上步兵和轻骑兵的配合，这支大军确实会让人难以招架，也难怪拓跋珪在得知消息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他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就在拓跋珪一筹莫展之时，左长史张衮献计说：“燕国因为滑台、长子之役的胜利以及此次北伐军势强盛而必然轻视我们，应当示弱诱导他们，促使他们骄兵而败”拓跋珪仔细掂量了一下，自己作为北方游牧民族，优势就是机动能力，避实就虚搞偷袭比在本土死扛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便依从此计。7月，拓跋珪将部众向黄河以西迁移，又派遣使者向后秦请求援军。

【魏晋时期的具装骑兵俑】

由于北魏方面采取保守退避的战术，后燕军进展迅速，5月出发，7月便到达了今内蒙古包头西北的五原地区，一路上还收降了北魏其他部落部民3万余家，收集到粮草100多万斛。随后进军到黄河北岸，此刻拓跋珪正带着大军于黄河南岸驻扎，双方隔河对峙。为了打破僵局歼灭敌人主力，慕容宝征集、修造舟船准备渡河。终于，9月的时候舟船准备妥当，慕容宝于是列兵准备渡河，就在此时狂风大作，数十艘船因此飘向南岸，后燕军渡河计划宣告破产，不仅如此，还导致后燕300甲士随着舟船被吹向南岸被陈列于南岸的北魏军俘获。面对突然获得的俘虏，拓跋珪心生一计将其全部释放以动摇后燕军与北魏死拼到底的决心，但这区区300人还不足以成事，为了促使后燕统帅慕容宝动摇，拓跋珪还安排人埋伏于后燕首都中山到五原间的必经之路上截杀信使，使得慕容宝几个月得不到病重父亲的消息，正当慕容宝为此纠结回去稳固皇位还是继续作战的时候，拓跋珪给他的心理防线奉上了最有力的一击，他派人隔着河岸向后燕军呼喊“若父已死，何不早归”，听到此话的慕容宝顿时忧惧万分，目前的局势根本打不开，一时半会回不去，因此生怕自己回去晚了没法及时继承大统，士兵听了以后也认为归家的时间近了，加上之前俘虏被放回，认为对方也不想与自己一战，便产生了动摇的心理。

公元395年10月，一路胜利的后燕军吹响了拔营的号角，由于当时河流还未结冰，慕容宝认为拓跋珪不能渡河追击便连斥候也没派就仓皇撤退。后燕的撤退给了拓跋珪反击的机会，于是他派遣陈留公拓跋虔率军断绝后燕南面的退路，东平公拓跋仪屯兵黄河以北从北面包围后燕军，略阳公拓跋遵阻拦后燕军向东南撤退，自己则在11月黄河结冰之时率大军渡过黄河，亲带2万轻骑星夜兼程追击后燕军，四面将后燕军包围。终于，在6天后的夜里拓跋珪所部于内蒙古凉城东北的参合坡追上了后燕军。此时后燕军正驻扎于蟠羊山南边的河流旁边，面对即将到来的威胁还浑然不知。这并非是北魏军有着隐身的能力，而是由于慕容宝治军无方，虽说麾下都劝其要小心防备北魏的偷袭，术士靳安也警告他敌人将至，但是慕容宝仍然不当回事，安排与其有嫌隙的慕容麟殿后防备北魏，派遣散漫的斥候前去侦查，结果慕容麟纵兵游猎，未能设防，斥候则前行不过10里便卸下马鞍宿营休息，未能及时侦查到北魏军动向。敌人如此放松警备，北魏军自然得以从容调度，追上后燕的北魏军连夜布置，第二天清早登上山头，一齐向着正准备开拔的后燕军发动攻击，猝不及防的后燕军发现漫山遍野的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向自己冲来一下子就失去了斗志，阵脚大乱、四处奔溃，北魏军居高临下的冲锋相当有效，本就混乱的后燕军无力抵挡，落水、自相践踏而死的人不计其数。此时又恰逢在东面阻挡后燕军撤退的拓跋遵赶到，双方两面夹击将后燕军打的大败。北魏取得此役的最终胜利，俘获4,5万后燕将士，斩杀陈留悼王慕容绍，活捉鲁阳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济阴公慕容尹国皇亲国戚，还擒其王公以下文武将吏数千人。

【骑兵的冲击是相当具有威力的】

参合坡之败吹响了后燕灭亡的先声

听闻参合坡惨败的慕容垂十分悲愤，其子慕容宝亦羞于此败，于是多次上书请求再次伐魏。慕容德则鼓动慕容垂说：“北魏取得了参合坡的胜利必然轻视太子无能，只有挫败北魏的锐气才能以绝后患。”慕容垂思量过后认为言之有理，又考虑到慕容宝的无能便只能在年老疾病缠身的情况下御驾亲征。公元396年，慕容垂率大军翻越位于河北涞源附近的青岭，兵分三路直逼北魏政治中心云中，当时驻守山西大同平城的北魏将领拓跋虔不知后燕军赶至，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突袭击败，后燕收降了拓跋虔所部3万余人，挽回一些颜面。但在经过参合坡之时，后燕军见到堆积如山的尸骨，军中有亲人在此役阵亡的士兵便放声大哭，哭声甚至震动了山谷，见此情景的慕容垂羞愧难当，悲愤交加，加上年老体衰又患有疾病便发病吐血，由于皇帝病重，后燕军只得班师回朝，但慕容垂的身体已经支持不下去了，在回师路过上谷沮阳时去世。

【一将功成万骨枯】

由于伐北魏竭尽国力，参合坡一战的失败又直接葬送了大批的军力，后燕和北魏的力量产生了此消彼长的变化。加上参合坡的惨况诱发了慕容垂的病情加重，导致其二次北伐半途而废，有能力的皇帝未能及时安排便撒手人寰，后燕的衰落已显而易见，如此良机北魏怎能放过？于是公元396年10月，拓跋珪趁机进攻后燕，夺取后燕首都中山，从此后燕南北分割一蹶不振，后燕至公元407年为北燕冯跋取代，南燕于3年后被刘裕所灭。至此，慕容复的先祖慕容家族所建立的国家便宣告覆灭，慕容氏沦为祖先曾经阔过的破落王族。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参合坡之战正是作为这不慎的一招吹响了慕容氏在历史上的覆灭的先声。